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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純一猛然睜開眼睛，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喘氣，像一個溺水的人突然得救。

“一一，你醒了！”青羽聽見她的聲音，伏在床邊的身體立即直了起來，他握著她的手，疲憊的臉上難掩欣喜，純一從鎮魔塔被帶回來已經昏迷了半月餘了。

醒了？又是從床上醒來，純一驚慌地四處打量，又是在司命殿裡，又是在師父身邊。剛剛發生的一切還曆曆在目，甚至痛苦、窒息感都還冇有完全消失，究竟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

“師父，魔神是不是出來了？就是魔神，他把所有人都殺了，所有人都死了.........”純一情緒十分激動，語無倫次地說著，雙手抓住青羽的胳膊，不停的搖晃，兩隻眼睛裡驚恐混合著淚花。

“一一，不怕，魔神還好好的在鎮魔塔裡呢，不怕，不怕，有師父在呢......”青羽為了穩定她的情緒，隻能將她擁在自己懷裡，一隻手輕輕撫著她的背，慢慢安撫著她，逐漸讓她鎮靜下來，她迷失在充滿魔氣的林子裡一定嚇壞了。

“真的？”純一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問。

她真的害怕，害怕這又是一場夢，甚至害怕這是自己瀕死前的幻覺。

“真的，師父不會騙你的。”青羽柔聲道。

純一看到青羽的臉，突然渾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了，她重新撲進青羽的懷裡，放聲大哭，“嗚嗚嗚......我看到魔神......出來了，他......殺了師父......殺了所有人，我......我真的怕死了.......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對不起，對不起......”青羽緊緊地抱著純一，滿心滿眼都是愧疚和心疼。

他明明知道鎮魔塔的魔氣會蠱惑人心，還讓她去冒險，都是自己的錯。她該是看到多麼恐怖的事情纔會害怕到如此地步呢？她當時一個人該是多麼無助啊！每每想到這些青羽總是心痛難忍，對當時的做法充滿了悔恨。

純一在青羽懷裡哭著，嗚嗚咽咽，聲音逐漸小了，漸漸地變成一聲聲啜泣，她的身體隨著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像一隻溫順的小貓，在青羽懷裡睡得很安心。

日複一日，純一的身體在慢慢恢複，但她的心情卻一直陰沉沉的，她常常在噩夢中驚醒，再也冇有在這個司命殿上躥下跳了，她常常一個人坐在庭廊邊緣，靜靜地發呆。

明明人已經醒過來了，但這一場夢，讓她感受到的恐懼和痛苦卻久久不散。

師父告訴她，他在和天帝彙報預示珠破碎的情況時，確實看到了鎮魔塔那邊有異動。青羽實在放心不下她，便請求天帝派人去檢視鎮魔塔。

當神域戰將英肆神君帶兵趕到鎮魔塔時，一眼就看見了昏死過去的純一，她靠在異化的樹乾上，濯氣珠就在她的腳邊。

經過仔細檢視，鎮魔塔安然無恙，而魔神也仍然躺在為他量身打造的塔裡。

純一再三向青羽確認，真的親眼看見魔神還躺在鎮魔塔裡嗎？雖然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但她還是隱隱地在擔心。

她決定親自找英肆神君問一問。

“純一仙子怕是受驚了，要好生休息，要是再不快快好起來，青羽神君怕是要憂心過度了。”英肆略帶嬉笑地說，一副不著調的樣子，一點兒都冇有身為神君的穩重。

英肆神君是神域的戰將，雖然神力強大，在整個神域首屈一指，但渾身上下透露著稚氣，就像人間十七八歲的少年。

英肆神君和青羽神君的關係很好，可能是兩座神君殿離得近，也可能是英肆神君覺得青羽殘缺之身所以總是想多照顧他幾分，又或是英肆神君想蹭青羽的司命台看星辰流轉。

“我隻是擔心魔神真的跑出來了，我好像真的看見他跑出來了。”純一的語氣裡透露著焦慮。

“好了，我以神明的名義起誓”英肆神君一臉認真地抬起手，兩指合併與自己的眉心齊平，“我英肆是真真切切地看見了魔神躺在鎮魔塔裡，如若不是，神形俱滅。”

“彆彆彆，嚴重了，嚴重了。”純一趕緊拉下他起誓的手。

“本君辦事，你就放心吧。”他的樣子有些得意。

“看來我確實是驚嚇過度，有勞神君了。”純一向他行了個禮。

從鎮魔塔被救回來，這是純一第一次覺得心情如此輕鬆，自己真的是被魔氣侵蝕纔會看到那些可怖的幻象，還好隻是幻象。

“對了，你說你看見魔神跑出來這事，在我麵前說說也就算了，千萬不可再對他人提起，容易引起恐慌，傳到天帝耳朵裡肯定要治你的罪，到時候連青羽都救不了你。”

“多謝神君提醒。”

“去了一趟鎮魔塔還真是性情大變，連人都變禮貌了。”英肆說著，竟開始脫起了衣服。

“我.......”純一剛想說一些辯駁的話，就看見這一幕，嚇得她趕緊用手捂住眼睛，“哇！神君，你乾嘛？”

“嗯？我嗎？我本來就是要準備泡澡的，是你非要拉著我說話。”英肆神君一臉無辜，全身脫了隻剩貼身的內衫白衣，泡在庭院的療愈溫泉裡好不愜意。

“那神君好好泡，我先告辭了。”純一說著，不敢抬頭看他，轉身向外麵跑去。

“對了，叫青羽也來泡，這溫泉對他的腿有好處，他已經好久冇有來了。”英肆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高聲喊著。

“知道了。”聽到英肆的聲音，純一也冇有減緩腳步。

***

“哎呀！”遠遠看去，兩個小仙娥在宮殿大門的轉角處撞在了一起。

“純一，你跑什麼呀？”綠綠捂著自己的額頭。

“綠綠，對不起，我跑的太快了，冇有看見你。”純一不顧自己被撞疼的下巴，趕緊去撫慰這個比自己矮一頭的小仙娥。

綠綠抬頭看她，心裡盤算著她是不是在侮辱人？

“算了，倒是你現在好些了嗎？自從你去了鎮魔塔，我都已經好久冇有見你了。”綠綠是英寤殿裡的小仙娥，純一經常出入英寤殿，久而久之，自然也成了好朋友。

“已經好了。”純一拉過綠綠的手，一屁股坐在英寤殿大門口。

司命殿和英寤殿向來冇有那麼多規矩，最重要的就是生活得舒適開心，所以大家的歸屬感都很強，各司其職又不會有明顯的等級關係。

“那你會和我們一起參加這次的人間曆劫嗎？”綠綠從手中的盒子裡拿出一串葡萄開始吃了起來，舒服自在。

“人間曆劫？”純一一臉疑惑，師父也冇有跟她說過啊。

“對啊，輪到我們這裡了。”綠綠剝了一顆葡萄喂到純一嘴裡，接著露出諂媚的笑，“我還正想拜托你，你師父青羽神君不是掌管人間因緣際會的嘛，你能不能幫我拜托一下你師父，彆把我在人間的命運設計得太過悲慘。”

“啊，這......，你又不是不知道做神的原則就是不能偏私，神域為了讓神明不偏私都不許神明動情，這個我真幫不了你。”純一吃著葡萄嘟嘟囔囔地說。

“那倒也是。”綠綠不免有些氣餒但馬上又振作精神，又塞了個葡萄到純一嘴裡，“神不能動情，魔又生性淡薄不知道什麼是情，隻有人既知道什麼是情，又可以動情，這次的人間曆劫，彆的不敢保證，情劫肯定是有的。”

“為什麼？”純一吃著葡萄聽得津津有味，綠綠知道的訊息總是比較多。

“你是不是傻？隻有經曆過的東西，才能真正放下，不然人的心裡就總會有期盼，我們在神域動情是會違反天規的，但我們要經曆啊，就隻能去人間了，到人間經曆了情愛你就會發現世間的情情愛愛也不過如此，自然而然地就放下了，就可以做一個絕不偏私的好神明瞭。”綠綠滔滔不絕地說。

純一抬起一隻手捂著嘴巴，瞪大雙眼，像知道了一個驚天大秘密，“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那當然，我哪次說的冇有道理啊。”綠綠有些得意，又接著說：“不過我還是希望我們曆劫的時候可以在一起，這樣我們彼此還能有個照應，而且曆劫歸來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關於人間美好的共同回憶，現在隻是想想就覺得應該很好玩！”

“到了人間，我們早就把神域的事情忘了。”

“忘了就忘了，忘了我們就重新開始做好朋友。”綠綠一把摟上純一的肩膀。

“啊！綠綠怎麼這麼好啊！”純一的頭懟到綠綠的肩膀上，開始撒嬌。

純一又伸手去拿葡萄，一下子就讓綠綠把手拍開了，“純一，你彆太過分，這串是留給英肆神君的。”說完，綠綠就提著葡萄跑開了。

留下僵在原地的純一，她臉上的笑都還冇有完全退去，這個人變得也太快了吧。

司命殿後院。

院中在下雨，青羽神君坐在屋簷下，雨水飄飄灑灑地落下來，浸濕了地板。

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可是每每提到魔神，他的心裡總是會湧起一陣淡淡的憂傷，這種憂傷不足以將一顆心完全淹冇，卻像細細密密的雨，在人的皮膚撒下一層薄薄的水霧，讓他也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師父，也就是上一任司命。

幾萬年前，神魔大戰，無數上神在戰爭中隕落，隻有少數殘部僥倖活了下來。他的師父就是在這場神魔大戰中隕落的，這麼算來，他成為司命已經很久了。

他是被師父撿回來的山間野狐狸，在還冇有化形之前就傷了雙腿，幸好師父把他帶回神域，不然，以他傷殘之軀怕是千年萬年都難以化形，更不用說成為新一任司命了。

神域的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讓本來就沉默少言的小狐狸變成了更加陰鬱的神君，幸好有純一的出現，給他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一點生機。

青羽神君不知道望著雨發了多久的呆，直到純一拿著毯子蓋在他的腿上，他才緩過神來。

“雨天涼，師父要當心身體。”純一看著青羽，白衣和雨的映襯下顯得他是那麼的單薄孤寂。

青羽神君長得很清瘦，文文弱弱的，對誰都很溫柔，但是彆人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疏離感。他常常一個人在司命殿裡，也冇什麼人跟他說話，總是安安靜靜的。

純一順勢坐在青羽神君的腳邊，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腿上，說：“師父在想什麼？”

“冇什麼，一些過去的事罷了。”青羽釋懷地笑著。

時間都已經過去幾萬年了，怎麼會難過呢？時間會沖淡一切，淡了師父的容貌，淡了她染滿血汙的白衣，淡了眼睜睜看她魂飛魄散自己卻無能為力的心痛。

純一也總是在想這千年萬年的生命，這枯燥無趣的神域，自己還有師父陪著，而師父一個人度過了那麼漫長的時間，在她還冇有化成人形之前，連個陪他說話的人都冇有，不禁讓人心疼。

“師父不說，我也知道。”純一頓了頓，看著庭院淅淅瀝瀝的雨說：“師父放心吧，以後一一會陪著你，不會再讓你一個人的。”

她的聲音小小的，對青羽說的話，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青羽神君抬手想摸摸純一的頭，但在空中頓了頓，隨即又放下了，臉上隻是帶著一絲笑，輕輕地說了一個字：“好。”

他想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冇有煩心事打擾，每天都可以看著純一活蹦亂跳的，足以讓他忘記這千年萬年的寂寞，讓他忘記那張淚光中的臉，他對師父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感呢？是對必然毀滅結局的痛心與懷唸吧。

他看著純一的頭頂，眼裡滿是溫柔。

雨還在下，“滴滴答答”，讓人的心十分平靜。

“對了，英肆神君說英寤殿的溫泉對師父的腿疾有好處，請師父一定要過去泡泡。”純一抬起頭說，但又有些疑惑，“英肆神君說師父已經好久冇有去泡過了，為何我卻從來不知道師父何時去過？”

“大概是綠綠仙子拉著你去聽月下仙人講故事去了吧。”

“那這次，我陪師父去。”

純一仰起頭露出期待的目光，他不忍拒絕。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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