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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不跪！”

一聲厲嗬從薑銀蘆上方傳來，肩膀被一隻手箍住，想要把她往下按。

薑銀蘆轉身試圖甩開身上的手，氣憤地盯著麵前的男人，囂張跋扈的氣氛瀰漫開來。

“我冇錯有什麼可跪的！”

“你——”

男人氣得鬍子歪七扭八的，右手使勁地揪起薑銀蘆的襦裙，另一隻手惡狠狠地要往薑銀蘆臉上打去。

“她可是你的女兒啊。”

站在一旁的婦人終於忍不住，走到祠堂中間，把薑銀蘆護在懷裡。

男人的手放下，連帶著怒氣看婦人。

“巧婉，怎麼連你也……”

他幾不可聞地歎了聲氣。

“囡囡乖，朝神像道聲歉，說你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一定會聽父母的話。”

一邊說著一邊又把手放上她的肩膀上輕輕地拍，像是安慰。

巨大的委屈在她胸腔中橫衝直撞，雙目血紅，指甲緊緊地扣在手掌中，過分繃緊的身體微微發抖。

“我——不——跪——”

一字一頓地說得極用力，像在口腔裡被惡狠狠地嚼碎再吐出來，帶著血腥氣。

“隨便你。”

男人語氣夾雜慍意，擺手轉身後怒氣沖沖地離開祠堂。

她死死地盯著他離開的背影，直至身影消失在門口處握緊的拳頭才送開，手心多了四個月牙形狀的傷痕。

如釋重負地身軀開始劇烈地抖動，她大口大口地吸著氣，濕熱地淚珠找到出口從臉上滾落，打濕空青色的地板。在婦人懷中不斷啜泣，悲傷讓她隻能斷斷續續地吐出一些語句。

“爹他，他，怎麼變成這樣了。”

“明明以前他教育我女孩子要讀書，要有自己的見識。”

婦人的手掌在薑銀蘆脊背上輕輕地上下撫摸。

“你爹也是想著你好。”

“我的好為何要與他人相係，難道我與他人捆綁一起便能變好？既然如此，他人是不是也不重要，隨便是誰都可以？”

她不解地問著，望向溫潤的白瓷神像，伸出手拿起雕像欲往地板砸去。

“蘆兒，不可以，被你爹知道又要大發雷霆。”

薑銀蘆的動作被婦女匆忙扣下，重新把神像放回神龕擺正，畢恭畢敬地拜了拜，嘴裡唸唸有詞。

“神仙莫怪，蘆兒不懂事，做事冇分寸。”

薑銀蘆不屑:“神居九重天闕，哪管得人間事。”

婦女輕拍她的嘴，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院中假山上的瀑布緩緩下流，清澈的水流彙進池中。肥碩的錦鯉在池水中嬉戲，往來翕忽，爭奪魚食，紅白的錦鯉與秋翠的錦鯉相撞，紅白還冇反應過來，秋翠已經取得這場博弈勝利。

牆角灼灼桃花盛放，香氣流轉春日空中。柳葉吐碧線，風輕吹拂，絛絲撫過水麪。零零落落的垂絲海棠花瓣漂浮在池中。陽光透過樹的縫隙映出斑駁光點。

唯有一處格格不入，便是池水旁的大片蒲葦，似棉花，似柳絮，又似掃帚前端的粱穗。這蒲葦讓精緻的院子顯得粗糙，可蒲葦身上的生氣卻是身旁的植物所不能及。

一夜的饑餓讓薑銀蘆的肚子發出咕咕響聲，臉色蒼白，她的目光緊鎖桌上的食物。可她此時不想先低頭，果斷地轉過頭就要朝門口走去。

“我去私塾了。”

林婉巧用油紙包裹桌上熱氣騰騰的包子，離開椅子向薑銀蘆走去，悄悄地把這油紙放在薑銀蘆的手中。纖細柔軟的手指撫上她的頭髮，這頭髮帶些毛躁，但並不紮手，不過編起髮飾總要費些心力。

十五歲的女子剛到林婉巧的下頜。林婉巧湊到耳邊，用溫柔又沙啞的聲音撫慰她煩躁的情緒。

“你爹他昨晚和我說不應該那麼對你的，他已經知道錯了。”

薑銀蘆的眼睛亮了亮，睫毛撲閃，小心翼翼地問:“真的嗎？”

在得到林婉巧的點頭後回望正襟危坐著的薑毅，雙眉斜飛入鬢，平靜的目光幽幽地望著她，嘴唇緊閉。看不出是什麼神色。

“阿孃就會哄我，明明是凶神惡煞的表情阿孃都要編撰成慈眉善目來。”

“今天散學不用再去祠堂跪拜了。”

聲音帶著不容威懾的氣勢。

“你看，我就說你爹知道錯了。”

林婉巧想從餐桌上再打包些吃食讓她帶上，薑銀蘆哭過一夜的眼睛發腫，嘴唇也冇血色，竹竿似的身軀搖搖欲墜。心疼得她眼眶發紅，一麵拾掇，一麵用衣袖拂去眼角溢位的淚珠。匆匆忙忙中糕點不小心掉落在地上。

薑銀蘆趕忙上前彎腰拾起桂花糕，放進嘴裡。

“誒喲，好囡囡，東西掉地不能再吃，說幾次你都不聽，吃了會肚痛的。”

婦人佯裝生氣，手就要往薑銀蘆臉上拍去。

“他巴不得我肚痛，最好還要疼得在地上滾來滾去，一麵滾一麵喊我錯啦，以後一定聽爹爹的話，再也不忤逆爹爹了。”

“爹爹既已知錯，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去讀書啦。”

薑銀蘆接過糕點，臉上終於有些紅潤。

“快來不及啦，謝謝阿孃，真的夠了，我先走啦。阿孃再見，阿爹再見。”

她一跳一跳地跑到門口，剛要跨出門檻又被身後的人叫住。

“等等，今天不用上學，我給夫子請過病假了。”

“我又冇生病，請什麼假。”

薑銀蘆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看向身邊的阿母，林婉巧同樣不解地望向薑毅。

“郎君，阿蘆是哪裡生病了嗎？”

說罷繞著薑銀蘆轉了個圈，上下打量，除了熬夜出現下垂的眼袋，身子骨瘦些，並冇有什麼異常啊。

“阿蘆，是不是昨夜著涼受了風寒？”

還冇等薑銀蘆回答，薑毅先走至門口，上了門閂。

“今天你就得先待在家中，哪也不許去，等大夫來。”

真是莫名其妙，薑銀蘆心裡嘀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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