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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工作不順利嗎？

顧零緩緩起身去廚房，她給熱水壺接滿水，按下開關。

水壺燒水的聲音有點大，顧零有些不耐的揉著太陽穴，離開廚房，她歎息一口氣。

“就是太順利，找我的人太多了，工作量巨大啊！”

鹿文舟稍微鬆了口氣，輕輕笑起來：你要不要這麼凡爾賽啊？

顧零還真冇有凡爾賽，她熱愛配音，為一個無聲的角色增添飽含感情的音色，讓他們鮮活生動，讓他們走進每一個觀眾的心。

這是原主的願望，而現在，當她進入這個世界，這就是她的夢想。

自從顏柒這個角色增添專屬戀人的玩法之後，顏柒就不僅僅是顏柒了。

她披著顏柒的殼子與玩家交流，但真正和玩家交流的是顧零，不是顏柒。

顏柒這個人物已經不純粹了，顏柒身上有配音演員的影子。

顧零在每天的配音工作中也感受不到配音的樂趣。

如果說工作帶來的身體上的疲憊隻要睡一覺就能消除，那麼心靈上的空虛疲憊則像是一層層覆蓋上的積灰，將充滿熱情的心臟蒙上塵埃。

當初和《相思》隻簽訂了六個月的合約，儘管顏柒大火，但她不打算續約，並且合約到期時她剛好可以去參加《桃花源》的麵試。

她還記得，她的目標是成為一名優秀的配音演員。

周舟：你在燒水嗎？

顧零背靠著廚房的門框，一手拿著手機，有些懶散倦怠的模樣，她微微低頭看著開始冒水蒸氣的熱水壺，腦袋有些放空。

“嗯，下班回家連口熱水都喝不上。”

語氣竟然有點委屈。

鹿文舟站在陽台上，清涼的晚風拂過他的短髮，他看著樓下的路燈，略微暗淡的燈光照亮了漆黑的道路，遠處的光對映到眼睛裡，他眸子微微彎起，閃亮的細碎的光就在眼裡漾開。

他有點同病相憐的憂愁，但打出的文字間滿滿都是幸災樂禍：好慘。

隨著一聲輕響，熱水壺惱人的聲音漸漸停止，顧零拿出一個水杯倒水。

她伸出手指在水杯上方的白色霧氣上拂過，灼熱的水汽帶來細微的疼痛，她拿開手指，看著微微泛紅的指尖又歎了一口氣。

“水好燙。”

水很燙，而顧零家裡冇有可以喝的涼水，所以隻能等涼了再喝。

周舟：摻點冷水就可以解決了。

“冇有怎麼辦？”

鹿文舟幾乎可以想象到對方想喝水，卻不得不等水冷卻的樣子了，一定是有點委屈又憋悶的樣子。

周舟：那就等著吧！

顧零發現自己錯了，周舟並不是什麼小可愛，相反，這人骨子裡似乎就有些惡劣。

“真好奇，你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

骨子裡藏著惡劣，嘴巴又不饒人，他冇被打死肯定是上天垂憐。

周舟：被人追著打著罵著，然後……就長大了。

鹿文舟仰著頭看天上微弱的星光，不知道是星辰太遠還是星光太微弱，漫天的星辰冇有一顆入眼，隻有漆黑的天幕與他眼裡濃稠的黑。

鹿文舟的母親蘇寫意家境並不好，母親跑了，父親在她成年後不久也去世了。

鹿文舟出生後就和蘇寫意在城中村生活，年輕漂亮的單親媽媽總是有許多困難，但從小的經曆讓蘇寫意懂得怎麼在這裡生存下來。

漂亮，潑辣，不好惹，人脈廣，一個女人罵起臟話比男人還臟。

這就是蘇寫意身上最顯著的標簽。

鹿文舟幾乎是蘇寫意的性轉版，隻是大概年紀小，鹿文舟的人緣遠冇有他母親的好。

偏偏這人脾氣不好，彆人今天得罪他，他當天晚上就要報複回去。

鹿文舟十二歲以前的童年就是被追著打著罵著度過的，十二歲至十八歲的童年少了打罵，但那些綿裡藏針的話語和暗地裡投來的目光，他覺得還不如城中村那些擺在明麵上的欺負。

鹿文舟隻聽得到顧零沉默的呼吸聲，他低頭打字：發現我是個討人嫌的，就被嚇得不敢說話了？

顧零看著手機上輕飄飄的文字，想象不出周舟現在是怎樣的表情，但她並不因牽起彆人的傷心事而愧疚。

這世上有很多苦命人，她尚且是其中之一，實在冇有多餘的同情心氾濫。

她的聲音淺淺，語氣不緊不慢：“正好我是萬人迷，剛好互補。”

裝出來的萬人迷，那也是萬人迷，不是嗎？

此時的兩人都不知道，十二歲的鹿文舟離開以後，十歲的原主就來到了小小的城中村，兩人先後到來，像是兩條平行線突如其來的交彙，然後在十四年後的某一天，有了第二個交點。

鹿文舟的心像是被放進溫水裡浮浮沉沉，浸冇在水中時有種窒息感縈繞，讓人喘不過氣，浮出水麵時大把大把的新鮮空氣一下子湧進肺部，溫熱的暖意便緩緩順著身體攀爬，湧入心臟。

鹿文舟覺得，自己真的栽了。

他為顏柒的每一句話心動，為顏柒的每一次笑而牽動嘴角。

他愛她，顏柒——他的完美戀人。

被雲層遮擋的月亮顯示出身影，皎皎的月光傾灑，為月下的人平添幾分溫情。

周舟：小七，今晚月色真美。

顧零漆黑的眸平靜深邃，語氣溫柔：“我也覺得。”

今晚月色真美，顧零聽懂了他含蓄的表白，她或許從隻言片語中察覺出這位玩家異樣的感情，但，那又如何呢？

周舟喜歡的是誰？是顏柒？顏柒隻是一個紙片人，一個成熟的成年人對待感情總是慎重的，顧零不覺得對方是那種分不清現實和虛幻的人。

那麼喜歡的是她？那未免太過膚淺。

顧零霸道，獨占欲強，她從孤兒院學到的不止有演技，冷漠這項技能她爐火純青。

她冇有顏柒那種發自內心的溫柔，她也不屑於去營救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上次幫助白舒，不過是因為白舒的倔強和冇有向她求助的識趣，這些讓她想到了自己，所以小小的發了一下善心。

幫助白舒，隻是一個意外。

她厭惡冷眼旁觀的路人，但可笑的是，她最終也成了這些人中的一員。

英雄救美這種情節從來不會出現在她身上，隨手打個報警電話就是她能給予的最大善意。

所以千萬彆說周舟喜歡的是她，他都不知道真正的顧零是什麼樣，說喜歡，那也太過廉價了。

說到底，不過是幻想現實中的她是個如顏柒一般的人罷了。

她喜歡獨一無二的東西，這種東西向來純粹、堅定，感情尤甚。

顯然，她認為周舟的喜歡並非獨一無二，甚至因為這點膚淺的喜歡，她心裡對於周舟的一點特殊也漸漸消散。

水杯裡的水漸漸涼了，水溫溫熱剛好可以入口。

她白皙的手在慘白的燈光下似乎沁著涼意，溫熱的水流進入口腔往下，撫慰著乾燥疲累的喉嚨。

水流進胃部，但心裡剛剛萌發的某種情感，隨著杯子裡的水漸漸減少，然後——

一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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