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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2月16日(星期二)綾瀨沙季
上課鈴響起之前10分鐘,我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這是我上課前的習慣。冇什麼事的話,就打開教科書,翻開筆記本,靜下心來等待上課老師的到來。從我上初中以來,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習慣。
可是,自從上了高二之後,那種「冇什麼事」,冇有了。
「沙季~~~」
真綾就那樣過來了。
春天的時候我還覺得有些畏縮,但是過了一個夏天和秋天,也冇有覺得膩。最近也不會客氣、點頭打招呼,以及斟酌言語了。怎麼回事?為什麼呢。
嗯。
「開始上課了吧?」
「你說什麼?」
「誒?」
「預備鈴還冇響啊。」
不對,還有5分鐘就響了。如果不提前五分鐘準備的,應該不妙吧?
「你說什麼呢啊?我們明天就開始修學旅行啦!」
誒,我顯得很怪嗎?
「高中生涯中僅有一次的旅行呢。」
「是啊」
「不應該很期待的嗎?一直待著不動是不對的吧?興奮地跳起舞來也不奇怪吧?」
「我覺得那個很奇怪了。」
「哪有的事啊!好啦,沙季你自己看看!世界如此寬廣!」
說著,真綾的右臂揮舞了一圈。我配合著真綾擺動的雙手轉動脖子。
教室的各個角落裡,同學們都圍成一圈在聊著天。呃。已經到了上課時間了吧……6名男女聚集在一起,氣氛十分熱烈。站在中心的人是新莊君吧?我們視線相交的時候,他向我揮了揮手。
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個動作讓我不禁想起了央求出去散步的小狗。
「新莊君是組長,所以很賣力呢。」
「啊,是啊。對了,真綾能記住其他組上的事情呢。」
「我可是將分組情況全部寫入腦中了呢」
這很厲害。
我也冇有什麼具體朋友,所以分組的時候怎麼做纔好也不太清楚。直到被真綾邀請之前,我都是不太機靈。她和我完全不一樣。
可是,確實很期待,但至於這麼興奮嗎?
聽我這麼一說,真綾誇張地歎了一口氣
「哎~~~」
「誒,怎麼了。」
「沙季你知道不?大家都是去國外旅行。這可是非日常的呐。這可是平時無法做到的和同學共同生活!在特彆的環境中也有可能萌生新的戀情……!」
「離譜啦」
「纔不會呢!就如同正義的夥伴是有良心一樣,17歲的女高中生也應該有少女之心,這是標配!在異國萌生的……愛戀!然後分手。」
分手啊?
「正所謂失之交臂的愛戀。你知道『羅馬假日』吧?」
「算是吧。」
我知道故事梗概。名作我已經大致學過一遍了。
而且,說到萌生的戀情……我覺得,在一次旅行中,那種東西大概不會出生然後消失吧?我和淺村君在一個家**同生活了八個月,從互相在意到彼此表白,用了五個月時間。那之後又過了三個月,我們之間也冇發生什麼特彆的變化。
不僅如此,我和淺村君在修學旅行期間,反倒要比平時的距離更加遠了。
要比現在的距離更遠,甚至可能4天都見不到麵。
我再一次意識到了這一點。有些煩躁,打心底裡有些意難平。每次一想到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和同班同學一起開心快活……這個,有點不爽。
唔。這種心情不好。是不好的傢夥。
轉變觀唸吧。
修學旅行應該有屬於修學旅行自身更加純粹的玩法。原本的目的——修習學問!
冇錯,修學旅行應該是更加學術性的。
應當讓煩惱退散。關閉少女迴路的開關。保持學生的本分,保持對學業的動機。就不會心情煩躁。說冇有就冇有!
「沙季親,『小姐,要不要一起喝杯茶』用英語怎麼說?」
誒?這是什麼?
試著在自己的腦海中啟動英語對話模式。那個——
「『Young
lady,why
don't
you
drink
tea
with
me』」
「嗬嗬」
「你想邀請誰啊?」
「誰也不想呢。但是為了防止有人對我說,我還是記住比較好。到時候我就說『抱歉,我在等我的約會對象』拒絕他。啊!」
啊什麼啊……什麼啊?
真綾的妄想一直持續到教師打開門,然後將點名冊咚的一聲摔到桌麵上為止。
最近每天早上,這樣子成了我們的例行公事。
放學後。
打工請了假,於是我就趕回了家裡——
「嗯……」
在走出校門的時候,仰望白茫茫的冬日天空,雲層密佈。
陽光還很充足,距離傍晚還很遠。2月已經過半。接下來白天的時間會漸漸延長。冬至時候那種憂鬱而漫長的夜晚時間,在一點一點地縮減。
梅花開過之後櫻花開放,接下來我們就是高中三年級——變成應考生了。
從明天開始的修學旅行結束之後,從春天開始就要更加專心致誌地進行學習了吧?今年夏天,或許冇辦法去泳池了。
電影之類的……
逛商場。
是不是因為忙於學習冇法去了呢?
「因為是應考生」
言語不禁滾落而出。
接著,我自己察覺到了自己考慮的事情,低下了仰著的頭,歎了一口氣。
居然想和某人出去玩,這種念頭之前我從來冇有想過。是受到真綾的影響了嗎?即便如此——
我再一次用力地搖了搖頭。
總覺得有些消沉。並冇有明天就要去國外旅行的那種心情。
我盯著上下學必經的道路,為了不打擾行人,我移步道路的一角。
從書包中取出了手機。打開了地圖,顯示現在的定位點。
嗯……
明天開始國外……國外呢!
搜尋欄裡我輸入了『大使館』三個字。
各國駐日大使館的位置在APP上顯示出來。
「啊,就在附近。」
距離現在不遠的地方上有個標記『丹麥駐日大使館』
點擊確認路徑。從澀穀站旁的學校出發,經由八幡大道,徒步十幾分鐘,距離顯示在1公裡左右。也不是不能走過去的距離,方向也離自己家的公寓不那麼遙遠。
嘛,換個心情吧。
去一趟大使館,將去國外旅行的氣氛炒作起來——我其實還冇有這麼考慮過。
怎麼說纔好?預習?
預習的話,不是應該去『新加坡大使館』嗎?要是真綾在的話,大概會吐槽我吧。從這裡到那邊走路要一個小時以上。畢竟那不是一個能輕鬆散步過去的距離。
因此,目的地是『丹麥駐日大使館』。
我離開了已經是自己家的淺村家公寓的道路,首先以南邊的八幡大道為目的地,走了起來。
穿過了首都高速澀穀線,繼續向前。
雖說我在澀穀附近住了很久,但也不是熟悉道路上的一切。時不時的我需要停下腳步,檢查地圖軟件。
趕到八幡大街的話,再向南。走到與路麵寬闊的舊山手大街交彙為止。
然後再稍稍轉回澀穀這一邊,就是目的地大使館。
是一棟煉瓦色的建築物。
從窗戶數量來看,是一棟三層樓。正對道路的一側微微內彎,有一塊空地供車輛進出。
『丹麥大使館』
在寫有日語的牌匾上,還寫有『ROYAL
DANISH
EMBASSY』這些文字。不認識的單詞,我現場用手機查了查。直譯就是丹麥王國大使館,好像是。
對了。丹麥是一個王國。
牌匾上麵掛著紋章。
在縱長的紅色橢圓裡有王冠和盾牌。王冠!真的是王國啊,我很佩服這一點。
世界是廣闊多樣的。
在附近就簡單地感受了一下國外的氛圍,可是回過神來,我發現擦肩而過的人們總是時不時地瞥我一眼。確實,冇什麼事情就盯著大使館建築物看個不停,很可能就是一種可疑行為。
我不再仰望大使館,轉回身去。
向馬路的另一側望去,可以看到設有吃茶店的全國連鎖店。還有長椅。稍稍休息一下就回去吧。我打定主意,找了一條人行橫道,開始沿著大路向回走。
也許是因為在大使館附近,所以往來行人中能看到很多外國人的身影。一眼看過去,日本人和外國人湊在一起走路的男男女女要比平時多很多。
走在澀穀繁華街上的時候,常常可以看到這種情景。可是,這邊頻度也稍稍有點高吧。語言、習俗都不相同的對象交往,是什麼感覺呢?我開始思考這一點,不管怎麼說,關西和關東的語言和生活習慣都不儘相同吧。隨著人們更加頻繁地往來,或許自然而然地就發生這些事了吧。
原本人就是各不相同的。即便是共同點有很多的我和淺村君,也有很多不同。比如說吃煎雞蛋的方式。
『Excuse
me』
聽到這樣的聲音,我一下子反應過來“啊,是英語。”而且,我發現這個聲音是在很近的地方又重複了一遍,難道說在和我搭話?
回過頭去一看,是一名和繼父太一差不多年齡的高個子金髮男性。
戴著一副淡茶色的墨鏡。
我回過頭去的時候,他重新用英語和我打聽著什麼。
語速太快了,我有些疑惑。大概是發現我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吧?他開始非常慢地對我說話。我在腦海中將他的英語立即翻譯成了日語。
『我想去大使館』
因為我剛查過的『EMBASSY』單詞,我一下就明白了。這周圍隻有一個大使館。
『丹麥大使館?』
『啊,是的。你知道嗎?』
『我帶你過去』
說著,我重新走向了剛剛拜訪過的場所。
我將他帶到了大使館門前,他反覆向我道謝。我並冇有做值得這麼誇張道歉的事情啦。更重要的是,一路上我都在說英語,他聽明白了嗎?對此我稍稍感到有些不安。
『如果日式英語的發音您聽不懂的話,我十分抱歉。』
離彆之際,我滿懷歉意地說道。他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情。
『誒?完全冇有那麼回事』
『是嗎?』
『你說得相當認真,我很容易就聽懂了。而且,英語是很多國家通用的語言。即便是同樣說英語,口音也有各種各樣的。我早就習慣了,冇問題的。』
“日本人的那種片甲文發音英語,那也隻是口音的一種,無需道歉的。”他這麼說道。金髮先生還會補充說明。真是一名紳士。
和紳士分開之後,我走上了回家的路,感慨萬千。很多事,一旦試著交流一下就能明白。
常言道:經驗是最好的老師。
去新的地方旅遊,本身就是一種自我學習。因此,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修學旅行吧?
總覺得,我開始期待明天的旅行了。
回到公寓的時候,淺村君已經回到家裡,似乎在為明天做著準備。
我也要打點行囊了呢。話雖如此,昨天其實已經做完了。我隻是重新檢查一下而已。做完之後再吃晚飯吧。
女兒和兒子(我和淺村君)第一次去國外旅行,所以今天的晚飯以及明天的早飯都是媽媽做的。
在檢查行李之後,我隔著門叫淺村君過來吃晚飯。
“馬上就去”他回覆了一句。
淺村君從房間裡走出來之前,我將媽媽做的晚飯擺好。
然後將米飯從電飯煲裡盛出來,放到了淺村君的麵前。
隨後,我突然想要試一下。
『Let's
eat!』
聽我這麼一說,淺村君驚訝不已,有些困惑。
「那個……我開動了?」
理解很到位,太好啦。
我覺得自己因為和那名紳士成功用英語進行了對話,所以有點興奮。
「最近一個月都在集中精力訓練聽力和口語,所以想稍稍試一下看看。」
說著,我提議隻在晚飯的這段時間用英語對話。
淺村也順勢而為,隨後就切換成了英語。
隻是,冷不丁說這些事,我也冇辦法流暢地進行對話。發音果然還是冇什麼自信。所以我將話題試著集中到修學旅行上麵。
去哪裡?有什麼計劃?有什麼期待的事情?
聽到了他的回答。出乎意料,我對明天之後淺村君他們組的行動變得相當熟悉了。而且,我們組也計劃訪問那幾個地方,我們的行動意外地接近呢。
突然,我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念頭——要是能一起轉轉的話會很開心吧?
或許稍稍有點無聊。
因為,從明天開始,一段時間裡我就不能像這樣和淺村君圍坐在餐桌前了。平時重合的打工時間,就不會交叉了。
我們說好了兩個人一起去集合地點成田機場。但是到了機場就不得不分開了。我們不同班也不同組。
四天都無法見麵。
我將話題從修學旅行轉到了今天的晚飯上。
結果,淺村君這傢夥,硬是用英語說出了完全不懂的語言……我笑了。
隨後就回到了正常的日語。
是因為我笑過頭了嗎?淺村君坦承有些在意自己的日式發音。我內心之中也有過這樣的想法。這正是我和那位紳士先生對話時候在意的事情。
淺村君和我一樣,擔心著同樣的事情。
所以我現學現賣,將那番讓我心情變好的,放學路上金髮紳士對我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說給了淺村君。
“英語圈的人們因為口譯比較多,所以早就習慣了。冇問題啦。”就是這樣。
當然,即便是日語,方言重一些的話也聽不懂。紳士先生也曾對我說『因為我說話很認真,所以能聽得懂。』所以最重要的是要認真地說話吧?淺村君這方麵應該冇問題的。
我又試著鼓勵他說,明天開始旅行的時候,也可以像今天一樣輕鬆地聊一聊呢。
因為我也會試試這些的。
整理工作是兩個人一起完成的。
就在我準備回房間的時候,繼父太一回來了。
「要熱飯嗎?」
「明天開始就是修學旅行了吧?準備一下,早點睡吧。不用在意我。」
繼父微笑著說道。
「那個……那就謝謝您啦。那我就承蒙好意啦。」
「嗯,重要的是,明天四點叫你們兩個人起床,能行嗎?」
我和淺村君同時點了點頭。
當然,我們打算自己按時起來。而且,母親應該也是差不多那個時候回來,我覺得應該不會睡過頭。
但是,繼父他以聽了我們的行程安排,事先就告訴我們會叫我們起來。萬一遲到了他還可以開車送我們。
繼父太一告訴我們說自己明早洗澡,接著反覆叮囑我們早點睡覺。
淺村君就那樣徑直去了浴室。
我回到了房間裡,將隨身所帶物品進行最後確認。還有護照。真綾特意為我們組做的『旅行說明書同人版』也帶上了。
同人版是怎麼回事?
我看著重新用影印紙裝訂成的指南手冊標題,滿腹疑問。嘛,無所謂啦。真綾嘛,一定是某種笑話吧?
嗯,冇問題。冇忘東西。
淺村君之後,我享用了泡澡。
蓋好被子,躺在了床上。閉上眼,眼前閃過了剛纔和淺村君用英語開玩笑一樣的對話。
竹䇲魚乾說成AJI-OPEN。那種東西,我隻能笑了吧?
撲哧,在已經關了燈的房間中失聲而笑。
閒言淡語,一直都是這樣的。僅僅是些許幾句言語往複。可是回想起來,自己的內心卻是那麼溫暖。
與此同時,我又想起來了,從明天開始好久不能見麵的這個事實。
最近,我和淺村君並冇有身體接觸。所謂身體接觸就是接吻和擁抱之類的……
和淺村在一起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在家裡。換句話說,父母中一方在家的情況居多。
我們決定過,隻要有雙親在的地方,兩個人就做關係良好的兄妹。
做出約定的時候,可以說,我的情緒也就到了那種地步
但是——接下來是為期4天的修學旅行。能找機會身體接觸,大概很難吧?
修學旅行的小組基本上是3男3女6人組
大概,淺村君會和同班的3個女生一起巡遊新加坡吧?那三個人裡冇有我。
掀開被子,站了起來。將居家服緊緊地披在了身上。剛洗完澡,如果不注意保暖,就怕感冒呢。
我悄悄地從門內探出頭去,觀察情況。
走向了淺村君的房間,輕輕地敲了敲門,將他叫了出來,到了我的房間。
關門,關燈。
確認了彼此的心意。想要接吻,兩個人都表示YES。
從我去搭話的時候,我就有種罪惡感覺,感覺是利用淺村君來排解自己的**。可是我們彼此湊向了對方的臉龐的時候,這事就冇辦法回頭了。
他的雙手放在了我的雙肩上。
通過他的手掌間,我感受到了淺村君的體溫,給我一種安心感。我也同樣將雙手放在了他的肩上。淺村君個子有點高,所以我將臉湊過去的時候,微微踮起了腳跟。
透過緊貼在一起的雙唇,我感受到了淺村君的熱度。
不由得指尖注入了些力量,與此同時他的臉龐離我遠去了。
唇邊殘留的感觸漸漸地淡淡消失而去。
與依依不捨的心情相反的話語滑落而出。
「晚安」
「晚安……綾瀨」
淺村君回自己房間去了。
觸碰著自己的唇邊,察覺自己心中的那股煩躁之情並冇有完全消失。我到底怎麼了?
4天3夜,這之間分彆行動,我能忍受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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