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打算回屋歇歇，就看見揚揚從書房裡拖著一柄長劍出來，哈赤哈赤地喘著氣，可見累得夠嗆。
“揚揚，你在乾什麼呢？”宋甯快步走過去。
“孃親，哈……伯伯說，我能拔出來……就把寶劍送給我……”揚揚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說道。
“不可以哦！”宋甯接過長劍，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沉，單手提起來還有些費勁，她將長劍遞給一直跟在揚揚身旁的楚一，禮貌地笑了笑。
然後低頭對揚揚說道：“你現在還小，還不可以使用鋒利的利器，它會讓你受傷的，你要是喜歡，改天孃親讓水生哥哥做一把木頭的寶劍給你好嗎？”
“真的？太好了。”揚揚的臉上瞬間明媚了起來。
“弟妹！孩子喜歡，便留給他吧，等他長大了總能用。”書房裡楚睿出聲幫腔。
揚揚聞言一臉期待地看向宋甯，雖然木劍他也喜歡，但他更喜歡真正的寶劍。
宋甯看向屋內，裡頭光線較暗，看不清對方的神色，她朝他點了點頭。
“孩子不懂事，您彆慣著他。”話落她便將揚揚帶去洗手，“咱們去洗洗手準備吃飯吧。”
楚睿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不禁苦笑，他能夠明顯地感覺到，經過了昨夜一事，對方顯得疏離了許多。
楚一到廚房取午飯時，楚十三正像隻偷吃的鬆鼠，腮幫子鼓鼓的，躲在角落降低存在感。
他眼眸微眯，端著午飯，在跨出門檻前頓足，回頭道：“小六，今日所有的鍋碗瓢盆讓十三一個人刷，你看著他刷。”
杭書珩緊隨其後道：“刷好碗記得把冇劈完的柴劈了。”
楚十三一臉迷茫地回過頭，鼓著腮幫子，隻來得及看見那兩人一前一後出去的背影，他又看向一旁瞧熱鬨的人。
楚六兩手一攤：“對不住了兄弟，我也是奉命行事。”
於是，當宋甯飯後端著碗筷出來，就看到了一個小青年正在一堆鍋碗瓢盆麵前忙碌刷洗的畫麵。
“小兄弟，怎麼是你在刷碗？放著我來刷吧。”
“不行啊嫂子，我這不是貪吃被罰了嗎？”楚十三憨憨地笑著，指了指那邊屋簷下叼著草根的楚六道：“你瞧，我六哥看著我呢！我若是敢偷懶耍滑，回頭得罰我更重。”
他頓了頓，看見宋甯端著碗筷，又道：“嫂子，你把碗筷放下我洗。”他說著抬起手要接過來。
“不用，我自己洗就行了。”宋甯連忙避開手，她可做不出來讓客人幫自己洗碗的事情。
楚十三也不強求，話題一轉：“嫂子，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比京城聚味樓的廚子做的還好吃。”
“都是些家常做法，哪敢和酒樓裡的大廚比。”
“我說的都是真的。”
宋甯被吹捧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時，杭書珩便帶著揚揚出來了。
楚十三見著杭書珩，便自覺地閉了嘴，安安分分地刷著碗。
杭書珩若有似無地瞥了他一眼，從宋甯手中接過碗筷，“你帶孩子去看看浴桶吧，等我把碗洗好出來再打水清洗一下。”
“好。”
揚揚圍著幾乎比他個頭還高的浴桶興奮不已，不斷拍著手歡呼雀躍：“哇！好大的洗澡盆呀！我要在裡麵遊泳。”
在孩子的催促下，浴桶很快便清潔完畢。
而剛刷好碗的楚十三還未得閒，便又被使喚著提了一桶又一桶的水，方纔將浴桶裝滿。
揚揚迫不及待地將身上衣物脫得隻剩下一條小褲衩，在杭書珩的協助下，噗通一聲砸了進去。
他雙手抓著浴桶邊沿，兩隻小腳丫不停地踢著水，濺起了好一大片水花。
楚六與楚十三這兩個看稀罕的圍觀者，亦未能倖免，被濺了一身水漬。
楚十三往一側跳開，隻覺腳下踩到了什麼東西，有些硌腳，他挪開腳低頭往下看。
“咦？這什麼東西？”他撿起來一看，是一塊潔白無瑕的玉佩，美玉雖無瑕，但上麵的雕飾卻滑稽得令人發笑。
“這是什麼？這是鳥還是雞？哈哈哈……”
楚十三笑了一陣，尷尬地發現周圍靜了下來，“不、不好笑嗎？”
揚揚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口，果然他的玉不見了，伸出手：“那是我的。”
楚十三遲遲疑疑地將玉佩歸還到那小小的手掌上，揚揚握著玉佩如獲至寶。
杭書珩簡單打了一個活結，重新掛回他的胸口，揚揚握著著玉佩，嘟囔道：“胖胖的小鳥多可愛呀！”
“胖胖的小鳥？哈哈哈……胖胖的小鳥……”
這樣的形容似乎戳中了楚十三的笑點，頓時狂笑不止。
“楚一，十三那小子在笑什麼呢？”
楚睿在炕上躺了數日，對外麵的歡聲笑語有些羨慕，若不是傷勢加重不利於起身，他真想走出去看看。
楚一關上窗戶，走回來扶他躺好。
“似乎是揚揚佩戴的一塊玉佩，上頭雕著什麼令他發笑的事物，聽他們說什麼胖胖的小鳥。”話落，楚一亦不禁失笑。
“是麼？”楚睿若有所思，輕歎道：“真想看看那胖胖的小鳥是什麼模樣。”
“主子若想看，可向那孩子借來看看。”
“回頭再說吧！”
他說完，便閉上了眼睛，楚一替他蓋好被子，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待楚一剛關上門，楚睿便睜開了眼，眼神深邃而空洞，似是陷入了某種回憶。
這天夜裡，楚睿毫無征兆地夢魘，楚一叫喊了許久方纔將他喚醒。
“楚一，扶我起來。”他平穩了氣息後出聲道。
楚一依言將他扶起來，在他背後墊上厚厚的被褥，隨即轉身倒了杯水，他就著楚一的手喝了半杯水，便擺手示意。
“主子，您已經許多年不曾夢魘了，今夜怎會……”楚一有些擔憂。
“是啊！”楚睿幽幽道：“好多年了……”
沉默良久後。
“楚一，你跟在我身邊多少年了？”
“屬下六歲被選入楚衛，八歲便跟在主子身邊，至今已有二十年。”楚一遲疑了一下，又道：“那時，主子常常被夢魘折磨……”
當時的楚一少年老成，第一次被帶到楚睿的麵前，告訴他這是他的主子時。
他難以想象，像那般富貴人家的小主子，是什麼樣的經曆能令他寢食難安，夜夜受夢魘折磨，瘦小得不成人形。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早夭的親弟弟，那饑餓瀕死時的畫麵，心疼之心泛起。
直到後來他知道了對方的真實身份，知道了那件大事。
“二十年了……”
楚睿輕輕喟歎，口中反覆咀嚼著這幾個字，眼神虛晃，彷彿透過濃濃的夜幕看到了久遠的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