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神醫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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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路遊山玩水,近一個月,才終於抵達了神醫穀下的洛水城。

即使早已通過洛星雨知道神醫穀的女醫也同樣不少,女子也可入私塾讀書,但親眼所見之時,趙易安還是難免驚異於洛水城的民風。

他路過了這麽多的城鎮,從未見過如此多的女子如這洛水城裏的一般拋頭露麵,習以為常的外出讀書、工作,不由多看了幾眼。

洛星河立刻心生不滿的拽了拽他的衣領,警告道:“冇見過女人?有這麽好看嗎?!”

趙易安隻好無奈的將視線落回他身上,不過說實話,那些女子再嬌俏可人,若對上洛星河,總還是少了幾分顏色,也難怪他先前大言不慚的以容貌來擠兌洛星雨。

城裏人的目光同樣也聚焦在洛星河身上,女醫們紛紛毫不避諱的與他打招呼,還會拿一旁的八楞打趣。

洛星河都習以為常的應了,倒是趙易安從未見過這麽多年輕漂亮的女子,被她們看得頗為不自在。

八楞終於回到快樂老家,冇等洛星河囑咐,就耗子似的直接竄回了醫館。

他剛進醫館不久,裏麵便走出來了個背著藥箱的少年,他瞧著比八楞歲數大些,見了洛星河連忙道:“穀主。”

他雖叫的是洛星河,眼睛卻是烏溜溜的盯著他邊上的趙易安看,他生得眉清目秀,神態頗為憨厚,不似八楞那般活潑,像是有點愣神。

洛星河介紹道:“這就是八楞總提的師兄——忍冬。”

趙易安聞言有些驚訝,這一路上,八楞可冇少提這個名字,在八楞口中,這名喚“忍冬”的師兄心狠手辣不亞於洛星河,喜好乖僻可怖。趙易安雖不知道他是何般相貌,但怎麽也與眼前這個看似憨頭憨腦的少年不符。

忍冬細細打量了他一番,問道:“穀主,是他嗎?”

洛星河點了點頭,忍冬也冇說什麽,主動跟在洛星河身後一同回去。

路上,洛星河簡單說明瞭趙易安暫時口不能言的事,讓忍冬為他解釋了一下神醫穀的狀況。

忍冬雖看著麵嫩,但言語間頗為沉穩,與八楞截然不同。

神醫穀不僅僅是“穀”,其門派雖立於洛山山腰,背靠平坦寬闊的山穀,醫館卻是設在山下的洛水城,附近的幾個城鎮也皆有設立分館。

這世道,讀書識字的女子終歸是少數,行醫的便更少了,然男女有別,許多女子身患隱疾,卻礙於世俗禮數,不便問診,不少便如此延誤了病情,香消玉殞。

神醫穀的開山祖師洛仙姑身為女子,自是明白其中苦楚,她本不姓“洛”,因前朝戰亂流落於洛山,便拋棄了過往,以山做姓,紮根於此。

她醫術高超,武藝不凡,扶貧濟困,救死扶傷。德行聞名遐邇,被百姓尊稱為“洛仙姑”,聲望極高,便建門立派,創了這神醫穀,又下設醫館,分以男女,女醫館專為女子問診。

她一生無心婚嫁,穀中弟子多是亂世中收留的孤兒,不論男女,皆可識文斷字、拜師學藝。駕鶴西去後,這些異於世俗的規矩亦留存下來,延續至今。

另外,神醫穀不議朝政,不涉兵革,不入江湖。那代代相傳的玉牌雖確是禦用,卻也是與洛仙姑身世相關的前朝信物了。

每年拜訪神醫穀求醫的人不知凡幾,若真要論身份立場、“正邪”之分,將病人分門別派,未免也太束手束腳。人終有生老病死,上門求醫的不論是何人,有求於神醫穀就須得守洛山的規矩,不得徒生事端。

因孤立於世,又女眷眾多,為求自保,神醫穀的穀主未必是穀內醫術至高之人,卻得是武藝高強又手段利落之人。不敬鬼神,不懼生死,方可斬儘醃臢,以絕後患。

洛山上也以奇門遁甲之術設了陣法障眼,非內門子弟無法自行上山尋到神醫穀,隻會迷失山中。

洛山四季長春,即使已是入冬時分,氣候也並不刺骨,神醫穀坐落的山穀甚至還有不少豐茂的綠植,全然不似其他地方那般滿目荊榛。據說春夏時節,穀中的景緻說是人間仙境也毫不為過。

奇詭的陣法、古樸大氣的建築,再配上占山為王的氣勢與門下的諸多子弟,趙易安這才後知後覺的對洛星河的身份有了幾分真實感。

可惜,洛星河還來不及向他炫耀自己,便直接被氣得冒煙的長老拽走,他曠工已久,不得不著手處理囤積了近一年的事務。連著一個多月都隻有夜裏能與趙易安溫存片刻,相處的時間倒是還冇有之前多。

倒是忍冬受洛星河所托,帶著趙易安熟悉了一下環境。穀裏弟子不少,熱鬨得很,他們大多都對趙易安非常好奇,知道了他的身體情況,也不會覺得有多稀奇古怪,畢竟神醫穀裏接診過的疑難雜症實在是多得去了。

趙易安過得頗為自在,與忍冬也日漸熟絡,閒來無事,還合著他的心意替他新作了個藥箱。

忍冬性子再沉穩,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少年,對那新藥箱愛不釋手,作為回禮還硬是塞了好幾本自己珍藏的話本給他看。

趙易安本以為拋棄過往,開始新的生活並不容易,卻冇想到這一切竟出乎他意料的簡單,令他忐忑的心很快就平靜安定了下來。即使白日裏不常見到洛星河,也能於此安之若素。

洛星雨會定期為他號脈,也會趁洛星河不在向他大倒苦水;一些年紀小的弟子知道他是木匠,也時常纏著他做些玩具,他們大多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倒是與趙易安身世相仿。

時光匆匆而過,不知何時起,神醫穀裏竟張燈結綵的布起了紅綢,趙易安本以為這是為過年做準備,但仔細一算時日,卻覺得似乎有些過早。

他雖納悶,卻也冇太放在心上,倒是這陣子洛星河回來後,看他時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令人很是迷惑。

最後還是忍冬看不下去,在他提出要幫忙時,一語道破了其中玄機:“這不是過年的佈置,是你們要成親了,穀主還冇有同你說嗎?”

趙易安瞪大了眼看著他,愣了半晌才茫然的搖了搖頭。他知道忍冬不會騙人,但怎麽也冇想到竟會是這樣,在他的觀念裏,可從冇有兩個男人成親這回事!

忍冬見狀在心裏深深歎了口氣,心道:穀主怎麽跟那些話本裏的小姐似的,做什麽都非得叫人猜心?

他想了想,索性直言道:“你可知,為何我們都知道你是穀主夫人嗎?”

這稱呼又將趙易安震懾了一下,剛要腹誹洛星河,便聽忍冬接著道:“穀主冇明說過,他也不必說,因為神醫穀裏的弟子們一看便知。”

他伸出手,順著線勾出了趙易安脖頸上戴著的玉牌:“這玉是神醫穀代代相傳的信物,隻有曆代穀主或穀主夫人得以執掌。你既然戴著這玉,身份便不言而喻了。”

趙易安整個人都是懵的,他曾經還真情實感的煩惱過這裏的人會如何看待他。

洛星河從來冇有向別人解釋過他們的關係,那些還不懂那麽許多的弟子們如果意識到這些,會不會質疑甚至是嫌惡?

但他冇想過,原來從最初的最初開始,或許是神醫穀中的弟子們看到他的第一眼,他與洛星河關係在他們眼中就完全是透明的,他身上自始至終都明晃晃的掛著這麽一塊標誌性的“身份牌”。

整個神醫穀裏無人不知他是“穀主夫人”,隻有他這個當事人被蒙在鼓裏,還小心翼翼的試圖掩耳盜鈴。

他回憶起這些便臉上發燙,羞恥得巴不得地上有個洞讓他鑽!

又忍不住低頭看了看那玉,腦海中回想起最初洛星河送他時的情景,那甚至根本算不上什麽美好的回憶……

如此貴重之物,他竟就這麽隨隨便便的送給自己,還騙他說是“狗牌”?

原來從這麽早之前,洛星河就已經……

忍冬見他驚疑不定的神情,心裏對自家穀主還是很有見地的:“他是不是根本冇跟你說過這些?”

忍冬見他搖頭,心下瞭然,老氣橫秋的歎了口氣道:“穀主總是這樣,跟話本裏刁蠻任性的小姐似的,見了情郎就羞得話都不會說了。定是送個定情信物還非要惡語相向,偏要人家猜來猜去。”

身為資深話本愛好者,忍冬不敢苟同的評價道:“竟也不嫌麻煩,明明穀主自己也不愛看這樣的話本啊?”

他說得實在是一語中的,令趙易安無從反駁。

洛星河披星戴月的歸來時,見到桌前攤開的紙筆,便知趙易安有事要說。

他回到穀裏後,習武的晨練也不能再落下,又要被長老按著頭處理事務,每日都忙得不可開交。此時見到趙易安,便放鬆的粘了上去:“怎麽了?”

趙易安提筆,問了個奇怪的問題:快過年了?

洛星河疑惑他竟連日子都過糊塗了?不疑有他的答道:“還有些時日呢。”

趙易安又寫道:那些佈置是為何?

洛星河本想搪塞過去,卻對上了他審視的目光,心裏頓時明白了他是故意為之,羞惱道:“你是不是明知故問?你不都知道了,還問我!”

這事根本瞞不住,也冇要瞞,在穀裏早就傳開了,也就趙易安不清楚罷了。作為另一個當事人,趙易安對自己被蒙在鼓裏很是不滿:你冇有問過我。

“有什麽好問的!”洛星河環著他的手臂更收緊了幾分,“這不是應該的嗎?”

兩個男子成親怎會是“應該的”?

趙易安遲疑道:我們都是男子,怎能成親?

“這有何不可?曆代穀主中還有女穀主與女子成婚的!”洛星河轉念又數落道,“趙易安,你怎麽這麽冇有責任心?”

他的手撫上趙易安微微隆起的腹部,不滿道:“肚子都大了,你還不知道要有個名分嗎?”

趙易安被他說得臉熱,倒是真冇想過這個……

見他這般茫然又踟躕的模樣,洛星河當真氣不打一處來。知道他在這些事上一貫不開竅,索性捏了一把他的乳肉,將他禁錮在自己身邊,凶道:“你不願意也得願意!”

他的手指扯出那塊玉,咬著趙易安的耳朵道:“這玉隻有我能拿,你都帶了這麽久了,你當這裏還有誰不知道你這‘穀主夫人’的身份嗎?”

趙易安耳廓被他咬得發燙,兩人緊貼在一起,氣息交融,他艱難的提筆質問道:那你當時為何要說是狗牌,還說不值錢?

洛星河不自在的哼聲道:“你這麽斤斤計較,我若不這麽說,你難道會收下?”

合著這還是自己的錯處?趙易安都快給他氣笑了,若不是他最初那般“欺辱”人的態度,自己哪能被他攪得心煩意亂這麽久?

洛星河這張嘴還真是儘會惹人生氣,還不如同自己一般當個啞巴算了!

洛星河被他用力一推,隻當他是不願成親,氣急敗壞道:“你收都收了,還帶了這麽許久,現在反悔也冇用了!”

他將趙易安逼到牆邊,籠罩在自己的陰影裏,手也不老實的摸上他的身子,無賴道:“你來都來了,反悔也不能走!現在誰都知道我們是怎麽回事,這親你不成也得成!”

他將自己說得像是被他糟蹋的黃花閨女一般,可那正“糟蹋”人的爪子可半點不含糊。趙易安想到白日裏忍冬的比喻,心中隻覺無奈又好笑。

洛星河一直猶猶豫豫的對這些羞於啟齒,這才拖到了現在被主動拆穿,他鬨了一陣,終歸還是臉色微紅的低聲道:“……你到底答不答應?”

趙易安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能與兩情相悅之人成婚,長相廝守,以後都不必再孤身一人。

窗外的紅綢隨風搖曳,儘管夜色黯淡,卻未褪卻半分顏色。

那日他帶著玉走進當鋪,而洛星河卻轉身入了那月老廟,兩人曾經背道而馳,而最終他求來的紅線卻將彼此重新牽起。

他聽得耳畔洛星河磨人的再三逼問,不免憶起兒時由師傅牽入月老廟嬉戲時的見聞。

清風微拂古樹上星羅密佈的許願牌,紅綢纏繞的單薄木片上承載了濃鬱熾熱的愛意情纏。而那些千言萬語在歲月中幾經更替,最終都被揉散匯成了廟門前石碑上覆雜而又簡單八個字——情真則明,心誠則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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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竟然看完全文的你真是了不得的紳士,如此雷文,屬實牛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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