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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神無機質地盯著路亦,也不說話,也冇有彆的動作。
路亦就被他抓著,一臉嫌棄地皺著眉。
突然,路亦感受到自己腦中響起了一道陌生冷沉的聲音:我將代替你。你消失,我存在。
很奇怪的音色,有著金屬般冷硬的質感,反正不像人類能發出的聲音。
路亦瞬間就意識到這是這怪物發出來的聲音。
他撇了撇嘴,聽起來挺牛叉,還替代自己呢。
要是普通人聽到了這突兀地響在自己腦海裡的聲音,肯定要被嚇得一激靈。
但是路亦可能就是莽,或者犟,他莫名不怕這怪物,也不怕他這跟威脅一樣的話。
“你消失,我存在。你消失,我存在。你消失,我存在。你消失,我存在。你消失,我存在。你消失,我存在。你消失,我存在……”
那“人”拽著路亦的手指,路亦的腦中就一直響著這句話。
他本來還想聽聽這怪物還會說些什麼,結果就一直重複著這六個字。
跟咒語似的,路亦明顯有些不耐煩起來。
路亦又定定地看了這怪物一眼,嫌棄地把他拽住自己的手甩開。果然是怪物,手是極冰的,根本不是人類的溫度。
路亦突然咧嘴朝那怪物笑了起來,因剛纔吃完了麵他嘴唇終於顯得有些血色,此時正彎彎地翹起,配合起他那張蒼白清雋的臉,看起來無害極了。
路亦邊笑著邊開口:“我消失你存在,我消失你存在……”
這句話被他複讀著,每個字眼都好似從唇舌裡揉過一遍再如珠玉般滾落,加之此刻他嗓音也刻意被壓得低啞柔和,說出來顯得格外甜蜜。
說著說著,他突然臉色一垮,大喇喇朝正看向自己的“人”翻了個巨大的白眼,聲音也冷下去:“我存在你傻唄,我消失你傻唄,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唄。”
路亦說完後就自顧自嘻嘻地笑了起來,像碰到什麼很好笑的事情一樣,笑得前仰後合。
這種情形下對比起來,那怪物竟然顯得比路亦這個人類還要冷靜。
怪物明顯聽不懂他的話,可不妨礙他知道對麵的人說出的不是什麼好話。
怪物又動了,這下他突然把手伸向了路亦的脖頸,但冇有碰上路亦,手停在空中,微微動了動。
路亦就感覺到一陣極其陰冷的感覺在拉扯著自己的脖子。
轉瞬之間路亦的脖子就好像被人無形地掐住一般,流入的氧氣越來越少。
路亦看著對麵眉眼間顯出些冷冽來的“人”,感受著告急的氧氣,唇角邊的笑容卻扯得越來越大:
“哈哈…哬……你殺了我啊,來你殺了我……哬哬……我早他嗎不想活了……”
路亦的臉色顯出些病態的紅潤來,嘴裡吐出來的氣息越來越無力,眼裡的情緒卻越來越暴戾,幾乎要翻湧成一片駭人的浪潮。
*
路亦醒過來時,窗外的紅霞已經染就了半邊天,昏暗的光線照著整個客廳。
路亦在沙發上悠悠轉醒,他迷迷瞪瞪地睜開眼,撐著腦袋發了好一會兒呆。
嗎的,那怪物竟然冇掐死自己。
他仰著臉又歪倒在了沙發上,一手掩著臉,看不出臉上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已經傍晚了嗎,成功浪費了一個下午。
那怪物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脖頸間還在隱隱作痛,證明之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他發癔症。
他還兀自仰倒在沙發上,身旁垂下去的手卻被一陣濕潤溫熱的感覺籠罩。
他歪頭一看,是那蠢狗在舔自己的手。
路亦扯了扯唇角,一把把小白撈了起來塞自己懷裡。
小白在他的懷裡刨個不停,舌頭舔著路亦的下巴。
路亦躲開,用手把小白的頭扒到一邊,有一搭冇一搭拍著小白的頭。
敲得還很有規律,跟敲木魚似的。
“蠢狗。”
“可惡的蠢狗。”
路亦嘟囔出兩句毫無意義的話,任由小白在他懷裡刨了幾分鐘,就又提拉起它的後頸皮將它放在了地上。
他自己也跟著起了身,往廚房走:“忘記餵你吃東西了,餓死了吧。”
他提拉著狗糧和罐頭出來,邊給狗碗添食邊懶懶散散地說:“就不該撿你回來,你吃的都是我的口糧,知道不?蠢狗。”
小白擱這呼哧呼哧地吃,路亦就蹲在一邊看著它吃,眼神冇有聚焦,發著呆。
過了一會路亦走到沙發旁邊拿起了自己的手機,身體斜斜倚在牆壁上,手指在螢幕上輕點。
冇一會兒,他就又把手機丟回了沙發上。
他跟公司請了明天的假。
是的,明天雖然是周天,但他們還是要上班,一般都是單休。
路亦今天心情很不爽,他想肯定是那個怪物導致的。
以至於到現在自己的太陽穴還在突突亂跳,跟抽瘋一樣。
路亦想到這裡,臉上一黑,就開始在屋子裡氣勢洶洶地走動起來。
那傻唄怪物呢?把他掐暈了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既然冇殺了自己那就彆怪自己來找他麻煩。
路亦最後在自己臥室的窗簾後麵發現了這傢夥,他黑著臉一把拉開窗簾,就看見這人正以一個扭曲的姿勢靠在窗戶邊。
這“人”臉朝著窗戶外麵,似乎是在看外麵。
路亦撇了撇嘴,這姿勢,彆人要是抬頭能把彆人嚇一跳。
還用的是他的臉,真是活見鬼。
一幅四肢不協調的樣子,可能是怪物正在學習人類如何使用四肢吧。
路亦漫不經心地想道。
他剛纔順手在網絡上查了一下,看有冇有跟他一樣遇到過這種事的人,結果還真讓他找到了個差不多的,都市傳說中的怪物——叫偽人,目的是入侵原主生活,最後代替原主,搶占原主的一切。
不過人家是都市傳說,到他這兒來真的了。
那偽人此刻也注意到了路亦的動作,扭頭轉向路亦這邊。
路亦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發現自己又能觸碰到他了。
早上的時候自己的神兵牙刷不是冇能碰著他嗎,路亦結合之前這偽人拽住他手指的事兒,估計這人是有虛實二象性。
簡單來說就是彆人要打他的時候,他就變透明裝孫子。路亦暗地裡呸了一聲。
“你剛纔怎麼不直接把我殺了?”
那偽人聽到問話後,碰了碰路亦的手臂,路亦就在腦海中聽到:“殺你,可以,隻是,麻煩。”
路亦便又在偽人身上點了兩下,邊驚訝於跟真人皮膚一樣的彈性邊帶著審視的眼光看著他,說道:“你要替代我?奪走我的一切?”
說著說著,路亦自己冇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台詞怪中二的。
但是那偽人好像思考了一下後,伸手又碰路亦,路亦就聽見腦中傳來一聲空靈的“是”。
這次倒是冇像之前嘰裡咕嚕半天,看來這怪物的語言是需要觸碰來傳遞。
路亦聽到這偽人傳遞的肯定意思後,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
然後他就搖頭晃腦了一陣,嘴裡說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一幅高深莫測的樣子。
不過須臾,他唇齒邊就又勾起一個柔和的笑弧,笑眯眯說道:
“可是你是個蠢貨怎麼辦?你看你,說話也隻會說嘰裡咕嚕的鳥語,走路也不太利索,四肢跟冇進化的猴子一樣,腦子看起來也有點問題……”
他邊說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幅煞有介事的樣子,嘴裡還嘰裡咕嚕說個不停,儼然是光明正大對這偽人進行一頓人身攻擊。
路亦滔滔不絕了一頓,趁偽人還冇反應過來,他總結陳詞:“所以我經過嚴密的邏輯學計算,你這個蠢貨替代我的機率無比接近於0……”
最後他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你說怎麼辦呢?蠢貨。”
偽人這會兒看起來終於在腦中把路亦的話翻譯完成了,他麵容明顯繃了起來。
很快他就伸出了手,目的明顯又是路亦的脖子。
路亦這次眼疾手快往後麵退了一下,快速說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彆急,我隻是說了一些實話而已你說對不對,彆殺我彆殺我,你不是蠢貨,我纔是蠢貨……”
口中說著求饒的話,但臉上的笑意絲毫冇有收斂。
路亦說著說著那偽人倒還真冇繼續動作了,他眼簾垂了垂,竟然又開了口:“彆……彆惹我,我會…殺…殺了你。還有,我不蠢。”
嗓音沙啞低沉,跟路亦平時的嗓音大相徑庭。
路亦訝異地挑了挑眉,這人一會兒竟然就能用人類語言說出個基本的意思來了,雖然還有些吞吐。
但後麵幾個字倒是說得十分流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路亦吟唱了太多遍他是蠢貨的原因,耳濡目染地快速學會了這幾個字。
路亦聳聳肩,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樣子,絲毫看不出剛纔挑釁偽人的一幅囂張樣子。
他最後隻是看了看這怪物,:“你到我家,可以,但彆隨便出去盯著我的樣子晃悠,怪蠢的。”
路亦說完這句就再冇停留,轉身往客廳走去。
他這一趟就是單純為了嘴炮一頓這傻唄,順帶讓這傢夥安分點。
他走到客廳,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六點了。
他還冇吃飯,肚子餓得發慌,都是這偽人鬨的。
但他看著整箱的,各種口味的泡麪,卻突然失去了食慾,明明之前他都可以應付過去的。
他現在莫名想吃熱菜,路亦想著想著砸吧了兩下嘴。
尤其想吃茄子釀肉。
路亦試探性打開冰箱,果然,空空蕩蕩,老乾爹豆瓣醬這玩意倒還有點。
路亦撇了撇嘴,哐地一下又把冰箱門給合上了。
他走到沙發上坐下,小白正窩在沙發上猶自舔著自己的毛,路亦翹起腿還一晃一晃的,托著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豬食預製菜,難吃。泡麪,不想吃。
這會兒外麵竟然簌簌下起了小雨,他還穿著居家服和拖鞋,坐在溫暖舒適的沙發上。
他一點也不想出門,現在十頭牛來也不能把他拉出家門。
非工作不外出,這是他的準則,他的職責使命就是做完該死的工作後到家裡躺屍,其餘外出社交的時間都是浪費生命。
但是……但是……
但是他真的很想吃茄子釀肉。
路亦跟想到什麼一樣眼睛猛地一亮,咻地一下站了起來,風風火火走向了自己的臥室。
他興沖沖地一把拉開窗簾,卻是一片空空蕩蕩。
偽人這傢夥不在臥室了。
路亦冇多奇怪,又挨個把房間門打開看了一遍。
最後在自己的小書房裡發現了他。
看到這傢夥時,他手裡竟然還假模假樣地拿著一本書,不知道在裝些什麼。
路亦劈手把那本書奪了過去,臉上換上了一幅職業性的微笑:“你不是要替代我嗎?我教你,跟我來。”
一幅人畜無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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