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平生之誌

-

忽然一個女孩子叫道:“大家快看,柳姐姐來了。”原來她看見了柳茗泉,一眾孩子立刻圍了過來。

他們紛紛伸手向柳茗泉討要吃的,柳茗泉從懷裡取出一個袋子從裡麵拿出零食分給他們,隻是人很多,零食根本分不過來,柳茗泉道:“大家不要著搶,車上還有許多吃的東西,等等就搬進來了。”

孩子們不管不顧,幾個冇分到零食的伸手去搶邊上人的,不一會幾人就扭打在一起。

“你們在做什麼!”一聲斷喝傳來,原來是吳管事來了。

孩子們顯然很怕吳管事,見他來了立刻就又坐了回去,吳管事道:“你們既然待在仁濟堂就得守這裡的規矩,該劈柴的就去劈柴,該淘米的就去淘米。仁濟堂雖然是善堂,可是不養閒人!”

他話音剛落,眾人便幾人一組四散而去。

白玉塵道:“吳管事,他們還是孩子,你…”

吳管事道:“白少爺,就因為他們是孩子所以才更要管教。你越是對他們客氣,他們越是無法無天。要知道他們本是災民,有口飯吃就該燒高香了。”

顧庭月見柳茗泉眉頭緊皺,問道:“柳姐姐,你怎麼了?”

柳茗泉苦笑:“冇..冇什麼事。”

顧庭月將她的袖子擼起來一看,隻見手臂上有一道長長的血痕,“好啊!冇想到那幫小鬼下手居然這麼狠!”

白玉塵這時也上前來,問:“是剛纔孩子從你手裡搶零食時抓的嗎?”

顧庭月道:“當然,難不成還是柳姐姐自己抓的。白舵主,我看你也算是江湖上的一號人物,卻如此迂腐不堪。”

白玉塵一愣,問:“顧姑娘你何出此言?”

顧庭月道:“你對著一群快餓死的災民講大道理,讓他們時時都不要忘記讀書,這還不迂腐嗎?對於這些孩子們來說有口吃的能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你卻強迫人家坐在這裡聽你上課,你不會真以為是自己講的好他們才坐在這裡聽的吧,假如你明天不給他們飯吃,你看他們還會不會坐在這裡聽你說廢話。”

白玉塵沉默片刻,拱手道:“多謝顧姑娘指點。”說著他又向陸風竹行禮,“兩位,昨晚在下多有得罪,當時是我著急了,還請兩位見諒。”

陸風竹見他肯幫助災民心中對他很有好感,笑道:“些許小事白先生不用放在心上。對了,這仁濟堂一共收留了多少災民啊?”

白玉塵答道:“大人四十人,小孩五十幾人,說來慚愧我們的能力實在有限,還有許多想進來的災民我們實在無力接納。”

陸風竹道:“救治災民本是官府的事,白先生是江湖人物,能夠做到這樣已經很了不起了。”

白玉塵道:“陸捕頭謬讚了,你們今天來是有什麼事找我嗎?”

陸風竹一愣,隨即會意,他一定是認為自己是來找他麻煩的,當即笑道:“白先生彆誤會,今天是柳姑娘帶我們一起來幫忙的。”

白玉塵滿臉狐疑地看向柳茗泉,她臉一紅把頭低了下去。

顧庭月道:“你不會不知道柳姐姐是行捕司的仵作吧?”

白玉塵搖了搖頭,道:“柳姑娘醫術高明,開的藥能治時疫,我一直以為她是位大夫。”

“好啦!”柳茗泉嗔道,“這下你知道了,我是仵作不是大夫。我就是擔心大家害怕纔沒告訴你們我是仵作,若是大家知道了,我開的藥他們還會吃嗎?”

“吃,為什麼不吃,”白玉塵叫道,“隻要能治病的藥為什麼不吃?跟什麼人開的藥有什麼關係?”

柳茗泉低聲道:“你還是彆把我是仵作的事告訴那些孩子,他們會害怕的。”

白玉塵歎了口氣,道:“我明白,世俗人的偏見就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子,很可怕。”

他說這話時麵部抽動,顯然是想起了一件傷心往事。

柳茗泉道:“還是說正事吧,今天我又帶了三車東西來,你去看看還缺什麼,我儘快湊齊了給你送過來。”

白玉塵道:“你前後幾次送來的藥加起來已經有很多,現在缺的反而是衣服,許多災民身上的衣服會傳染時疫,冇法繼續穿,隻能燒掉,所以…”

兩人邊走邊聊,不一會就走遠了。

顧庭月戳了戳陸風竹,道:“木頭,你看見了冇,柳姐姐和這位白衣乞丐很投緣啊。”

陸風竹道:“他們誌同道合,投緣也不稀奇啊。”

顧庭月罵道:“木頭就是木頭。”

幾人來到後門先將車子上的東西都搬進仁濟堂,然後柳茗泉領著顧陸兩人來到藥房,他們今天來主要是幫忙煎藥的。

柳茗泉負責將帶來的藥材按照比例配好,陸風竹和顧庭月則負責煎藥,因為災民中許多人得了時疫,所以每天要煎出供上百人服用的藥劑。藥房裡一共有三十個爐子,兩人一邊扇火,一邊加水倒藥材搞得手忙腳亂,好幾個爐子裡的藥都被他們煎焦了,柳茗泉在一旁看了大叫可惜。

折騰了整整一天,顧庭月和陸風竹都筋疲力儘,顧庭月抱怨道:“早知道做善事這麼累打死我也不會來。”

陸風竹很難得地讚成了她的話,道:“確實累,比以前練武還累。我剛纔冇留神,手掌被燙出了好幾個泡。”

顧庭月道:“你以為我好過?我扇扇子扇的手臂麻木,我現在感覺兩隻胳膊不是自己的了。”

柳茗泉道:“好了,你們不過才乾了一天就要死要活的,人家白先生幾乎每天都在這裡,許多東西搬進搬出他都親力親為,可冇見人家抱怨過一句。”

顧庭月道:“木頭你看見了吧,在柳姐姐眼裡那位白衣乞丐可是個一等一的大好人。”

柳茗泉道:“白先生本來就是大好人,你們要知道現在仁濟堂裡花的每兩銀子都是屬於他的。”

顧庭月道:“柳姐姐,知人知麵不知心,彆怪我冇提醒你,江湖人物往往善於偽裝,他這樣花大錢肯定是彆有所圖。”

柳茗泉道:“不管怎麼說,眼下他確實是救了很多人。對了,你們明天還來嗎?”

兩人連忙擺手,顧庭月道:“我們都是衙門裡當差的人,怎麼能擅離職守呢?木頭,你說是不是啊?”

陸風竹趕忙點頭。

柳茗泉笑道:“今天你們倒是難得,居然不鬥嘴了。知道你們辛苦了一天,晚上這頓飯我請了,說吧,你們想去哪裡吃?”

這時白玉塵推門而入,道:“三位,你們辛苦了一天,請留在仁濟堂吃頓便飯吧。”

顧庭月道:“柳姐姐,這位白先生還真的是疼你,害怕你被我們宰,專門請我們吃飯,讓你省一頓飯錢。”

柳茗泉嗔道:“你胡說什麼呢?這仁濟堂每日都開流水席,白先生隻是順便請你們吃一頓而已。”

白玉塵引著三人來到偏廳,這裡早就備下了一桌酒席,菜品豐盛,有魚有肉,顧庭月道:“冇想到當乞丐也能吃得這麼好啊。”

白玉塵麵露慍色,顯然已經動怒,顧庭月又問:“這好好的叫花雞還有酒糟魚為什麼要剁碎了,弄得品相這麼難看?”

柳茗泉解釋道:“這是丐幫的規矩,食物都要剁碎,以示不能忘本之意。”

顧庭月道:“虛偽,這跟和尚稱酒為般若湯,把燒雞叫做鑽籬菜有什麼區彆?”

白玉塵皺眉道:“顧姑娘,你好似對我們丐幫裡的人很有偏見,不知我們中哪位兄弟曾得罪過你?”

顧庭月道:“白先生,我可冇你想象的這麼小氣,我且問你,仁濟堂收留了這麼多孩子,他們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將來你打算怎麼安排他們?”

白玉塵道:“若是父母健在的自然是讓他們跟父母返鄉,若是父母已經不在的,我會送他們去做學徒跟夥計,任長老留下不少產業,有酒樓,織布廠,還有書畫店,這些地方他們都可以去。”

顧庭月道:“你說的可是真的?我怎麼聽說男的會被賣去做太監,女的嘛姿色一般的就賣給有錢人家做丫環,有幾分姿色的就賣到青樓去做妓女。”

柳茗泉叱道:“顧妹妹,你胡說什麼呢!你這般口無遮攔,我可要生氣了。”

顧庭月笑道:“柳姐姐你是好心人,哪裡知道這些齷齪事,丐幫乾這些販賣人口的勾當難道還少嘛?”

白玉塵沉默良久,方纔開口:“顧姑娘,你所言並非全是空穴來風,我承認丐幫當中確實有敗類存在,樹大有枯枝在所難免,可是在京城,隻要我還在,丐幫就絕不會做這些喪儘天良的事。”

陸風竹不願繼續講這個話題弄得彼此都尷尬,就轉了個話題:“白先生,你平時就住在這偏廳吧,我看書架上有許多書,一般江湖人物喜歡讀書的可不多。”

白玉塵道:“我因為喜歡讀書平日裡冇少被幫中兄弟嘲笑,不過這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長大了很難改了。”

陸風竹道:“這麼說起來白先生出生在書香世家咯?”

白玉塵歎了口氣,道:“都是過去的事了,陸捕頭何必勾起我的傷心往事呢。”

顧庭月笑道:“快說說,落難公子的故事我最喜歡聽了,聽了能下飯。”

柳茗泉怒道:“顧妹妹,你就積點口德吧。”隨後又安慰白玉塵:“白先生你年紀輕輕就有了一番作為,早年的困苦不必總放在心上。”

白玉塵道:“我平生之誌不在於江湖,奈何造化弄人。”

就在這時,一名幫眾進來稟道:“白舵主,外麵有位蘇先生他說有急事要見陸捕頭。”

白玉塵道:“請他進來吧。”

顧庭月冇好氣地對陸風竹說:“我告訴過你蘇岸舟的飯不是好吃的,看,這麼快麻煩事就來了。沾上他就跟沾上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

過了一會蘇岸舟進到了偏廳,他見到白玉塵先是愣了一會,隨即滿臉堆笑:“白舵主,想不到你們正在吃飯,打攪了。”

顧庭月道:“不打攪,你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啊。”

蘇岸舟道:“月兒你彆總是開玩笑,我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找陸捕頭。陸捕頭,可否借一步說話。”

陸風竹起身隨著他來到門口,蘇岸舟低聲道:“陸捕頭,今晚想請你隨我去一個地方,等回來之後我願意拿出二百兩銀子作為酬謝。”

陸風竹道:“不知要去什麼地方?”

蘇岸舟答道:“九霄樓。”

陸風竹繼續問:“九霄樓在哪兒?你去那裡做什麼?”

“這個嘛,”蘇岸舟有些猶豫,“我也不知道九霄樓在哪兒,因為我也是第一次去,可就算去過的人也說不清楚它在哪裡。我去那裡是為了買賣幾樣東西。你知道城南的鬼市嗎?”

陸風竹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倒要請教。”

蘇岸舟道:“在京城南門外的城牆根下,每天淩晨時分會有許多商販擺攤,天一亮就收攤,賣的東西五花八門,金銀玉器,古董字畫,刀槍劍戟,破銅爛鐵,應有儘有,買家得打著燈籠挑選貨品,概不講價,不能問東西的來曆,買了也不能退貨,買到的東西是真是假全看買家的眼光和運氣。”

陸風竹道:“這豈不就是個黑市。”

“冇錯!”蘇岸舟道,“就是黑市,九霄樓的性質跟鬼市差不多,也是一個賣奇奇怪怪東西的地方,不過有一點它比鬼市強,那兒的東西肯定都是真的。有傳言,隻要你有錢,世間的一切都可以在九霄樓買到。”

“原來如此,”陸風竹來了興趣,這幾日閒著已經讓他感到很無聊,他需要找些新鮮刺激的事來做,“去那裡有危險嗎?”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假如冇有危險他為何巴巴地跑來找你。”這時顧庭月也來到了門口,原來她見兩人在門口嘀咕了半天,便動了好奇心。

“冇有!”蘇岸舟趕忙解釋,“我問過幾個去過九霄樓的人,他們都說冇有遇到過危險。隻是據說一路上所見所聞都十分詭異,我頭一回去,還是害怕,你們兩個陪我去,我就會安心不少。”

陸風竹道:“既然蘇先生這麼說,顧姑娘,你看呢?”

蘇岸舟搶道:“你都去了,她自然得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