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龜湯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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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後陸風竹立刻押著申二往京城趕,來到城外的十裡亭時他看見方正昊居然正在那兒等他,這讓他頗感意外。

見到陸風竹方正昊立刻迎上來笑道:“老弟,這趟差使辛苦你了。還得是你親自出馬呀!彆看這申二五大三粗,其實腦子很好使,我曾幾次派人去抓他都在最後關頭被他逃脫。而今老弟你一出手就將其擒獲,可算是又立下了一件不小的功勞。”

陸風竹還未答話,申二就叫道:“方總捕頭,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如此對我?”

方正昊道:“申二你胡說什麼呢!你是賊,盜墓賊也是賊,捕快抓賊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申二道:“不錯,捕快抓賊確是天經地義。可我隻是個盜墓的,根本不能和那些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相比,你為何要派陸捕頭這樣名滿天下的神捕來抓我?”

陸風竹暗自訝道:我什麼時候成了神捕了?

方正昊道:“申二,誰讓你盜了錢老閣老的墓呢?錢老閣老當年可是聖上的老師!你犯下如此大罪,惹得聖上大怒,下令一定要將你抓拿歸案,我這纔派陸捕頭來招呼你。而今你還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殊不知自己已經死到臨頭了。”

聽了這話申二身體一軟,靠在柵欄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方正昊對跟著自己來的幾名捕快道:“你們將這申二押到刑部天牢去。”說著他拉住陸風竹的手,“兩個月不見老弟消瘦不少,這一嚮應該吃了不少苦吧?難為你了。”

陸風竹道:“也還好,以前在軍營時餐風露宿是家常便飯,我早已習慣,是以冇覺得有多苦。”

方正昊道:“老弟,我帶你去湯池好好洗個澡,先把一身風塵洗淨,然後再一起去聚福樓吃個飯。”

陸風竹知道方正昊這位總捕頭巴巴地跑來接自己一定另有目的,便問道:“不知是跟什麼人一起吃飯?”

方正昊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對了,”說到這裡他忽然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老弟,有幾件關於你的私事我要問一問,還請你莫要介意。我們認識這麼久我還冇不知道你幾年幾歲呢。”

陸風竹答道:“我今年虛歲三十。”

方正昊點了點頭,道:“嗯,那就是不到三十。你可曾婚配?”

陸風竹苦笑道:“我是孤身一人,這點總捕頭難道不知。”

方正昊笑了:“你眼下是一人我當然知道,我問的是你是否曾經婚配過?”

陸風竹搖了搖頭,道:“說來慚愧,我一直孤身一人。”

方正昊還不放心,繼續追問:“你在蒼蘭待了那麼多年,那裡商賈雲集,美女也不少,難道真的冇有遇到過令你心動的?不會過幾天就有個秦香蓮帶著兩個孩子來找你吧?”

聽聞這話陸風竹怫然不悅,道:“總捕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何要把我比成那忘恩負義、殺妻殺子的陳世美?”

方正昊趕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玩笑話,老弟彆往心裡去。老弟你的為人我還不清楚嗎,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好漢子。”

這時,一陣清亮的笛聲傳來,兩人朝官道看去,隻見一行長長的隊伍從不遠處緩緩駛近,看這陣勢應該是某個達官貴人出行。

隊伍漸漸走近,隻見為首的兩人手上握著旌旗,上麵的旗幟居然是明黃色的,上頭繡著兩條盤旋的青龍。

陸風竹見了心中一驚,暗道:就算是親王也用不得這黃龍棋,莫不是聖上的車架?可是聖上的車架不可能隻有這幾輛車,也不可能冇有禦林軍護衛啊。

隊伍中間有十幾名道童,他們一邊走一邊向空中拋灑鮮花,陸風竹聞到一股清香傳來,一朵花瓣落到了自己身前,他正想彎身去撿,卻被方正昊一把拉住。

此刻路上行人紛紛對著隊伍中間一輛金色馬車指指點點,原來上麵端坐著一位頭戴紫金冠的中年道人,隻見他麵容憔悴,雙目微閉,嘴中唸唸有詞,而在他身旁站著兩位明豔的少女,隻見兩人手持拂塵,圍著道人跳舞,雖然穿著寬大的道袍卻難掩她們曼妙的身姿。

這時一名老婦人衝到車架前叫道:“請神仙賜福!”

跟在她身後的幾十人也一起叫道:“請神仙賜福!”

道人從身後取出一對紫金葫蘆對身旁的少女道:“我這次出來匆忙,隻帶了這對葫蘆,你們去倒些瓊漿給他們吧。”

兩名少女取過葫蘆來到眾人跟前,這時老婦人等已經排成幾排,高舉瓷碗在等著了。

兩人開始倒酒,陸風竹隨即便聞到了一股異香,精神都為之一振,似乎連日奔波累積的疲憊都消散了不少。

兩名少女剛給頭一排的人倒完酒,其中一人就對另外一人說:“哎呀,姐姐,我這隻葫蘆裡的酒倒完了,怎麼辦?”

另一人道:“胡說,師父葫蘆裡的酒怎麼倒的完,定是你修行不夠,唸咒不靈,過來我替你搖一搖。”

說著她接過葫蘆後搖了搖,然後口中唸了一段咒語,然後道:“好了,拿去吧。”

然後兩人又開始給第二排的人倒酒,倒完後那名少女又道:“姐姐,我的葫蘆裡又冇有酒了。”

另一人苦笑:“叫你平時多修行,你就是喜歡偷懶,哎,拿過來吧,我再替你搖一搖。”

就這樣兩人將五排三十個人的碗都斟滿了,老婦人等高聲叫道:“叩謝神仙。”

道人點頭微笑,道:“爾等心誠,故此酒為佳釀也。”

待得隊伍走遠,陸風竹問:“總捕頭,剛纔這道人是誰?”

方正昊解釋道:“他法號玉清子,乃是玉師教當今的掌教真人,聖上欽封的國師。”

陸風竹不解:“就算他是國師,也不能如此僭越,據我所知這黃龍旗除了聖上之外彆人是絕對不能用的。”

方正昊道:“玉師教嘛,顧名思義乃是以玉皇大帝為師,他用這黃龍旗是代替玉帝用的,玉帝代表著上天,就算是聖上在上天麵前也隻是臣子。”

陸風竹道:“原來如此,不過我看這位玉清子不像是個正經修行的。”

方正昊道:“老弟慎言!早幾年聖上聖體抱恙,曾動過求長生的念頭所以纔會敕封玉清子為國師,也許他確無真實本領,可聖上對他還是很客氣的。”

陸風竹道:“他這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是要去哪?”

方正昊道:“應該是去九宮山,聽聞這位國師大人近來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嘿嘿,有這樣兩位妖嬈的美女陪著,身體怎麼可能會好?老弟你說是不是啊?”

陸風竹道:“剛纔那兩隻葫蘆裡怎麼能倒出那麼多酒來的?”

方正昊笑道:“這是最基本的障眼法,老弟應該不難想到這裡頭的把戲吧。”

陸風竹抓了抓頭,一時間他還真想不出這裡頭的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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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京城,在城門前看見許多衣衫襤褸,麵有饑色的人相攜而來,守城門的兵士見到這樣一大群人也不阻攔,任憑他們進城。

陸風竹問:“總捕頭,這些人是哪裡來的?”

方正昊道:“黃河今年又發大水了,災民們衣食無著就都到京城來了,這裡富人多,常有人為了積功德開設粥場。”

陸風竹略覺奇怪:“這麼多災民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有司難道不會覺得有礙觀瞻嗎?”

方正昊道:“當然會,若是按照京兆尹李觀天的作法早把這些災民統統趕走了,可是聖上日前專門下旨說:災民皆是朕的赤子,人窮則返本,他們衣食無著來京師依附於朕,斷不可拒之,以傷天下黎民之心。”

陸風竹讚道:“當今聖上真的是一位仁君啊!”

方正昊道:“確實如此,聖上無論是對待臣子還是百姓都十分寬容,隻是春秋已高,不知….哎,我扯這些做什麼。來,老弟,我們現在去龜湯屋,把你這一身好好洗洗,待會纔好赴宴。”

陸風竹道:“不用了吧。我身上這套衣衫確實染了不少灰塵,待我回善福寺換套新的便是。”

方正昊搖了搖頭,道:“今晚的宴會很重要,你必須把身上洗的乾乾淨淨才行。”

陸風竹道:“總捕頭,你到底要帶我去參加什麼宴會?席上都有哪些人?”

方正昊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好了,時辰不早了我們這就去龜湯屋吧。”

龜湯屋在京城西北角一片小樹林中,若不是方正昊領路,陸風竹絕想不到這裡會有一座湯池。

進門處掛著厚厚的帷幔,帷幔上寫著:得享龜年。

兩人一進門,掌櫃就迎了上來:“方總捕頭,今天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方正昊道:“掌櫃,我這位陸老弟是有一次來,等等你安排兩個得力的師父幫他好好搓搓。”

掌櫃問:“不知總捕頭今日想來個什麼火候的?”

方正昊道:“我這位陸老弟銅皮鐵骨,當然最燙的,帶我們去火焰山。”

掌櫃看了陸風竹一眼,笑道:“好咧,兩位請隨我來。”

掌櫃領著兩人穿過一條迴廊來到一個露天的池子前,這池子裡有一座赤紅色的假山聳立,池中冒出陣陣白氣,顯然裡麵的水很燙。

方正昊將自己身上的衣服全給脫了,然後直接一個鯉魚打挺跳進了池中,他大叫道:“真舒服!”見陸風竹還站著,他催促道:“老弟。彆愣著,快下來吧!”

這時兩名小廝走了上來,一人道:“這位官爺,我們來替你寬衣。”

“不用了,我自己來。”陸風竹迅速將衣服脫瞭然後跳入池中,剛一落水他就被燙的大叫起來。

方正昊道:“怎麼樣老弟,你還受得了吧。”

陸風竹強忍著痛,道:“還..還好。”

方正昊道:“龜湯屋的水用的是山泉水,每天從九宮山上拉來,十分難得,多泡泡能夠益壽延年,是以這座湯池取名叫龜湯屋。”

陸風竹此刻還在咬緊牙關苦撐,一時冇法和方正昊答話。

方正昊自顧自地說道:“多泡泡這山泉水好處很多,你看看我一把年紀,整日應酬又多,肚子卻不鼓,靠的就是常來泡澡。怎麼樣?感覺如何?”

陸風竹總算緩過勁來,長舒一口氣後道:“真舒服,這幾天日夜趕路積累的疲倦感一下子都消失了。不過這水若都是山泉水,成本恐怕不菲。”

方正昊笑道:“換做旁人掌櫃會讓人往裡頭摻井水,可是我來了,自然用的全是山泉水。”說著他打了個手勢,兩名小廝也跳了下來,他們是來給兩人搓澡的。

陸風竹道:“我還是自己來吧,我長這麼大還冇讓彆人給我洗過澡。”

方正昊道:“不行,帶你來就是要把你洗乾淨。你們兩個給我好好侍候陸老弟,我你們就不用管了。”

兩名小廝上前將陸風竹渾身上下仔仔細細地搓了兩遍,待得他們還想再搓第三遍時陸風竹叫道:“夠了夠了,再搓下去我這身皮都得被你們給搓下來了!”

方正昊道:“時辰也不早了,你還得換衣服,我們這就起身吧。”

兩人起身,披上小廝遞過來的浴巾後來到湯池邊上的屋中,這裡已經擺好了一套衣服,兩名侍女上前要幫陸風竹把這套衣服換上。

陸風竹嚇得往後退,方正昊道:“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麼還如此害羞?”

陸風竹道:“我與這兩位姑娘素不相識,如何能讓她們幫我換衣服。再說…..那個我身上有不少醜陋的傷疤,都是以前打仗時留下的,莫要嚇壞這兩位姑娘。”

方正昊笑了:“我看嚇壞了的人是你吧。她們本就是這裡服侍客人更衣的,什麼身體冇見過,人家纔不會跟你這般大驚小怪。”

陸風竹搖了搖頭,死活不願意讓兩人給自己換衣服。

方正昊歎了口氣,道:“好吧,時辰也不早了,你自己趕緊把衣服穿上。”

兩名侍女抿著嘴走了出去,陸風竹方纔把衣服穿上,等穿好後他對著銅鏡照了照,道:“這是一身文人學士穿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怕是不合適吧。”

方正昊道:“有什麼不合適?佛靠金裝,人靠衣裝。老弟你穿上這身衣服看著可比一般書生要瀟灑多了。”

他又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後,道:“總覺得還缺了點什麼,是什麼呢?嗯….對了,我想起來了。”說罷他從懷裡取出一塊青色的玉佩遞給陸風竹,讓他掛在腰間。

待陸風竹掛上後,方正昊拍了拍手,道:“這就對了!老弟你明天不用回行捕司了,去翰林院上班吧。”

陸風竹愣住了,他實在不懂方正昊到底要做什麼。

方正昊接著道:“老弟,等等那個宴會我就不陪你去了,你到了之後也許會碰上幾個陌生人,不過沒關係,你該吃吃該喝喝,重要的是,”說到這裡他從懷裡取出一個紅包,“宴會結束後將這個紅包送給參會的那位公公,切記這件事很緊要。”

陸風竹問:“總捕頭,你到底要我去參加什麼宴會?目的又是什麼?”

方正昊道:“實不相瞞我也不知道,我隻是接到上峰的命令必須安排你去參加今晚的宴會,至於箇中緣由我也不知。”

見陸風竹還是滿臉不解,他繼續解釋:“老弟,這裡是京城,總會有些看似莫名其妙的事情發生,你我這樣的人物最重要的就是謹遵上峰的命令,對很多事情莫要究根問底。”

陸風竹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應道:“是,屬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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