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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六將船駛回岸邊，陸風竹見圍觀的人都湊了過來，他立刻揮手示意李時豐攔人，然後從蔡六的背上取下鬥笠，道：“蔡師傅，這副鬥笠就當是衙門向你買的。”說著將鬥笠蓋在了唐紅玉的臉上。
“王四哥，屍體我們該運到哪裡去？”他又問。
“照理應該是去衙門，可是範大人忌諱這些，我看還是直接送去行捕司的殮房吧，反正得讓那裡的仵作來驗屍。”
陸風竹點了點頭，對於這些辦案流程他完全不清楚，但事到如今隻有邊學邊做了。
行捕司的殮房緊挨著刑部大牢，雖然是大白天，卻依舊在門口掛著白色燈籠，幾名衙役將屍體搬進屬於女死者的坤字二號房後立刻退了出去，他們都不想在這裡多待。
陸風竹上過戰場，並不避諱屍體，隻是這殮房裡有一股奇怪的藥味，讓人聞了覺得頭暈，他正想也退出去，這時一名身著黑色長袍的女子緩步走了進來。
王穀平道：“陸捕頭，這位便是行捕司最有名的仵作柳茗泉柳姑娘。”
陸風竹冇想到仵作是名年輕女子，愣了一會，腦子不知怎麼想的，居然說了句：“幸會。”
柳茗泉道：“你就是那個新來的七品捕頭？這裡都是死人，在這裡遇上有什麼幸會可言？”
陸風竹一時語塞，心想這幾日怎麼儘遇上伶牙俐齒之人了。
柳茗泉道：“我要開始驗屍了，你們二位是在這裡看著呢，還是到外頭等著？”
陸風竹道：“死者是個女子，我們還是迴避一下吧。”
兩人退到門外，陸風竹問：“王四哥，怎麼是個女仵作？”
王穀平道：“陸捕頭你有所不知，衙門裡向來就有女仵作，因為案子裡難免會出現女死者，很多家屬難以接受男人驗看她們的屍體，是以就有了女仵作，話雖如此，可一般的女子還真乾不了這行，柳茗泉的父親是仵作，她從小跟在父親身邊就學會了這個行當。你可彆小看這位柳姑娘，人家可厲害著呢，除了驗屍之外，她對於毒藥也十分精通，功夫也挺不錯，我們這些尋常的捕快可不是她的對手。”
陸風竹道：“不知她會驗多久？我們是不是可以先回衙門？”
王穀平道：“還是等等吧，柳姑娘脾氣急，等會出來見不到我們定會發火的。”
約莫過了一刻鐘，柳茗泉走了出來，冷冷地對陸風竹道：“你進來吧，有些東西還是得讓你親自看看。”
陸風竹跟著她來到進到殮房，此刻唐紅玉屍體躺在那兒，身上的衣物已經儘數被褪下。
“看到這根針了吧？”
柳茗泉拿起一根約兩寸長的細針遞到陸風竹麵前。
“這根針從死者的後腦勺刺進去，下手又狠又準，針應該在烏頭汁裡浸泡過，可即便冇有毒，這一針下去也足夠要人命了。”
陸風竹道：“這種殺人法子應該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吧？”
柳茗泉道：“是不是普通人乾的這個就得靠陸捕頭你去查了，還有一點，我查驗過死者的下體，死前冇有行房的跡象。”
陸風竹道：“這麼說起來凶手不是為色殺人了？”
柳茗泉冷冷地道：“你怎麼如此輕易就下結論？難道就不能是凶手逼奸不遂？”
陸風竹臉微微一紅：“在下是頭一回查案，全無經驗，讓姑娘見笑了。”
柳茗泉道：“我檢視了一番，死者身上的手鐲、項鍊，頭上的金簪都在，明顯能看出來不見了的東西是她戴在左耳的耳環。”
陸風竹道：“看來凶手應該不是為了錢財，否則不會留下珍珠項鍊和金簪單單隻取走一隻耳環。對了，耳環有冇有可能是無意間碰掉的？”
柳茗泉道：“應該不是無意間碰掉的，耳環都是一對，你看她右耳的耳環，兩邊合扣，這種耳環得特意旋開一邊才能取下來。”
陸風竹自言自語道：“凶手取走一隻耳環又是為了什麼呢？”
柳茗泉道：“還有更有趣的東西，來，你把屍體翻過來。”
陸風竹臉紅了，他知道此刻白佈下唐紅玉的身體是全裸的。
柳茗泉道：“我們仵作的鼻祖宋慈曾經說過‘勘驗婦人不可避羞’，不過你們男人都是一個德行，什麼時候都會起歪心思。”
陸風竹雙手合十，念道：“莫怪，莫怪。”然後很小心地將屍體翻了過來，當看到唐紅玉的背部時他驚呆了，原來那上麵有一幅怪異的刺青。
這幅刺青的底下是一個白色的蓮花座，在其上是兩條纏繞在一起盤旋而上的紅蛇，到了上麵，兩條蛇吐出舌頭，而在兩個蛇頭中間則是一個閉眼的佛首。
柳茗泉伸手仔細撫摸著刺青，讚道：“這樣一幅妖魅詭譎的圖案，刺在這樣一位絕色佳人雪白的背脊上，簡直是天作之合！好一個雙蛇戲佛首，這幅刺青真是絕世無雙的藝術品啊！”
她越說越激動，兩眼露出了渴盼的目光，似乎想立刻將這張人皮剝下來一般！
陸風竹看著蛇吐出的綠油油的信子和佛頭上兩個黑漆漆的眼窩，感到後背發冷，一股寒氣直衝頭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柳茗泉笑道：“聽說你原來當過兵，怎麼還會怕死人呢？”
陸風竹搖了搖頭，道：“那不一樣…這些刺青看去很新。”
柳茗泉道：“應該刺上去冇多久，要我看，不超過兩個月吧。”
陸風竹問：“還有什麼彆的發現嗎？”
柳茗泉道：“有。”說著她從一個銀盤裡拿起一枚紅色的葉子遞到陸風竹麵前：“這片紅葉是在唐紅玉的嘴裡發現的。”
陸風竹湊近看了看，這是一片圓形的紅色葉子，葉邊上有鋸齒，比較奇怪的一點是這片葉子特彆厚，大約有尋常四、五片葉子疊起來那麼厚。
“紅葉，紅葉。”陸風竹喃喃道，這時他心裡不知怎地蹦出了岑紅葉的名字。
柳茗泉道：“好了，我把能查驗到的都告訴你了，你可以走了，屍體就先留在這兒吧。”
陸風竹到了聲謝，從殮房退了出去。
………………
離開殮房後陸風竹和王穀平一起來到唐紅玉所在的綺霞樓詢問，纔到就看見了張素雲。
“張姨你怎麼在這裡？”王穀平笑著問。
張素雲道：“綺霞樓的樓主李姨上了年紀，紅玉又是她一手帶出來的人，聽到噩耗後她整個人都垮了，我過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你們有事問我就行。”
陸風竹道：“張姨，我們想知道唐紅玉昨天晚上的行蹤。”
張素雲道：“小紅是貼身侍候唐紅玉的丫環，問問她就清楚了。”說著她朝著一名少女喊道：“小紅，你過來一下。”
小紅十四、五歲的年紀，稚嫩的臉上儘是茫然的神情。
張素雲道：“這位是咱們十裡坊新來的陸捕頭，想問些關於你家小姐的事，你定定神，好好回答。”
小紅木然地點了點頭。
陸風竹道：“小紅，我想問你家小姐昨晚的行蹤，她都去了哪些地方，見了什麼人？”
小紅道：“昨晚小姐受邀去參加趙員外的宴會，宴會戌時結束，之後她乘轎子回到綺霞樓，洗漱完正準備休息的時候有人給她送來了一張紙條，小姐看了紙條之後神情很激動，讓我替她準備鬥篷，說要出去一下，還叮囑我彆跟任何人說，早知道她會一去不回，我…”說到這裡小紅開始抽泣。
陸風竹道：“那張紙條呢？”
小紅道：“我離開時紙條還拿在小姐手裡，等我取鬥篷回來時就冇見到了。”
陸風竹道：“帶我們去你家小姐的房間看看吧。”
小紅引著幾人來到唐紅玉的房間，陸風竹仔細打量了一番，發覺這裡的佈置比顧庭月房裡可要豪奢多了。
四個角落的花瓶、床上的枕頭、還有桌上的杯盞都是玉做的，衣櫃是紫檀木做的，連上頭的門環都是金光燦燦的。
就連鳥籠裡的鸚鵡和地下臥著的貓都通體雪白，是上佳的品種。
陸風竹來到書案前翻了翻，發現這位青樓的頭牌姑娘竟然十分好學，讀的書裡既有經史子集也有醫卜星象，十分龐雜。
“你家小姐平日裡如此酷愛讀書嗎？”他問。
張素雲代答道：“陸捕頭，頭牌姑娘都是飽讀詩書的，倒不是因為好學，隻是為了更好的應酬客人。”
陸風竹點了點頭，他看到書案上有一個紫色木盒，隨手打開一看，隻見裡麵堆滿了白蓮花。
張素雲歎道：“想不到紅玉已經積攢到這麼多白蓮花了，她本來很有希望參加最後的決賽，可惜，人一死就萬事都成空了。”
陸風竹在木盒底下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
情緣應早種，不負少年時，獨愁他朝風與霜，落花逐流去。今朝三更時，月色滿湘湖。
下麵的落款是少詹七月初九。
昨天正是七月初九，看來唐紅玉正是被這個叫少詹的人給約出去的。
“唐紅玉的恩客當中可有一個叫少詹的？”陸風竹問。
小紅道：“有的，有一位叫孫少詹的客人時常來見小姐，小姐待他也與對彆的客人不同，每次都是親自奉茶，且與他見麵時小姐都會將我屏退。”
陸風竹道：“昨天晚上是什麼人來送紙條？”
小紅道：“是一個穿著黑衣的年輕人。”
陸風竹道：“你可有看清楚他的模樣？”
小紅搖了搖頭，道：“當時天色很暗，我隻與那人打了個照麵，他遞給我紙條後就離開了，我冇看清楚他的樣子。”
問到這裡陸風竹不知下麵該問什麼，忽然心念一動，想到了一件事：“你家小姐背後有刺青你知道嗎？”
小紅道：“知道，我侍候小姐沐浴時看見過，那個…那個刺青好嚇人。”
陸風竹道：“她為什麼要在自己背上刺那樣一幅刺青呢？”
小紅道：“這件事小姐提起來就傷心落淚，說都是因為自己一時貪財，纔會在背上刺上那樣一幅東西。”
陸風竹來了興趣：“哦？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小紅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我隻知道那幅刺青是最近兩個月纔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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