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此刻,包廂內的氣氛劍拔弩張。

尚萊的主管坐在沙發上扶額擦汗,一副如履薄冰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視線飄忽不定不知往哪裡放。

麵前桌上酒瓶倒了不少,想來是瀟灑了許久,本該有的醉意在林雲臻突然到訪時蕩然無存,身邊的美女環繞也儘數被有眼色之人遣散。

五分鐘前,林雲臻周身冷漠麵色不善走進辦公室,身後還跟著那位應氏集團的總裁,應徹。

林雲臻這尊大佛的經濟合同掛名在尚萊,平常工作由工作室直接與公司進行對接,他自己是很少過問的,而現在——

來不及細想,肖元齊連忙放下酒杯,從周身環繞中,一臉拘謹被抓包的神態起身迎接,被跟在林雲臻身後的應徹一句話定在原地。

“坐著。”

應徹越過他們率先發話:“為了找你還費了點時間。”

肖元齊心下一沉,自己平常扮演的都是一副兢兢業業的老實人模樣,冇想到會在這裡與這位平常去總公司述職時才能見上一麵的大人物碰麵,但都是成年人,花天酒地一下格外正常。

應徹慵懶地坐在沙發上,兩條修長的腿微微交疊,從容不迫地拿起手邊的雜誌翻看著,似乎他的出現隻是走個過場,無意摻和他們這邊發生的事情。

肖元齊從來冇有經曆過這種情況,賠笑道:“不知道應總和林老師來,有失遠迎。”

說罷,仍然想起身替他們倒酒,被林雲臻一番諷刺話語驚得酒杯差點冇拿穩,與桌麵相撞弄出一陣動靜。

林雲臻的表情淡漠如常,下頜微微揚起,坐到他對麵的沙發上,目光森冷異常向他看去。

眉心微蹙,大有一幅“你難道冇聽到剛剛那句話”的意思。

肖元齊心下一沉,心虛即刻溢於言表、下意識抬眼望向林雲臻。

不待他回神,林雲臻直截了當開口:“現在尚萊的手是伸不長,觸不到下麵的管理層了嗎?”

肖元齊剛被那一句“位置坐久了忘本”的話震驚到,眼下被言辭犀利的反問,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哪裡惹到這尊大佛了。

林雲臻在追究新綜藝宣發上的炒作事件。

宣發的檔案是自己簽下去的,但具體宣傳都是手下人做出來的,要追究也不能把鍋都算到他的頭上,肖元齊心裡這樣想著,連忙找補:“是我管理不善,還請林老師見諒,我會立刻自查處理,第一時間讓他們撤下所有訊息給您一個明確結果。”

林雲臻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下冇一下地輕敲桌麵,似乎在給他倒計時。

經常出現在大熒幕上的那張溫和待人的臉,如今在燈光的映襯下輪廓分明,十分淩厲。

“是管理不善,還是默認他們這麼做?”肖元齊胡謅的話在他這裡都是藉口,語氣愈發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緒,他似笑非笑:“你在這個位置上也待了有兩三年了,有些勾當我也有所耳聞,冇有你的授意誰又敢踩在我的雷區做事?”

什麼雷區?

短短的幾句話透露的資訊量太大,肖元齊一時間冇能反應過來,坐在沙發上滿心茫然。

“自查處理?”林雲臻輕笑,突然溫和下來,不疾不徐道:“不用這麼麻煩,你冇有資格繼續往下發號施令了,這個位置做不好,沒關係。”

在肖元齊難以置信的表情中,他作出最後的審判:“我有權收回給你的權利,收拾東西,滾吧。”

饒是應徹也從未見過林雲臻這幅厲聲、讓人喘不過氣插不進話的模樣,抬眼朝他們這邊看過來,似有玩味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欣賞。

肖元齊:“你說什麼?”

林雲臻的步步緊逼,莫名其妙的當頭斥責明顯激怒了他,肖元齊忘記細想其中原因,滿心怒火中燒。

他隻不過是個演員,說白了牛逼一點也就是有獎項加持的濾鏡,星途比其他人順利些,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咄咄逼人,再怎麼樣,自己也算得上他半個有話語權的老闆。

憑什麼被他這樣下麵子?

肖元齊怒拍桌子,起身叫喚:“你算個什麼東西,在這裡指手畫腳趾高氣昂給誰看?”

擺在明麵上的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仍舊垂死掙紮,不往自己做的那些破事上麵聯想,明顯忘記了這間包廂還坐著自己的頂頭上司。

應徹的臉色在聽到這些話時瞬間沉下來,身上的壓迫感一下子壓得人喘不過氣,站起身走過來,“嗯?”

對,還有一位大老闆,這纔是真正能說上話的。

肖元齊慌神一般抓住救命稻草,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對著他不停哭訴:“是我一時疏忽大意,簽字的時候我真的冇想到他們宣發會用這種方式,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應、應總……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聽到含糊其詞的字眼,應徹笑道:“疏忽?”

他像是聽到笑話一般,譏諷道:“冇人有心思陪你在這裡玩文字遊戲。”

林雲臻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應徹是有些不耐煩了。

林雲臻壓低聲音:“不挑明說,是因為你作為尚萊的老員工,確實做了不少貢獻可圈可點,想給你留點麵子。”

“我隻想問,”他話音一轉,“將矛頭對準夏蔚,是誰的主意,或者說在隱婚的事情被曝光後,控製輿論朝著更加**且不軌方向發展,又是誰在背後指使你?”

肖元齊一怔,身體微微顫抖,雙手撐著桌子以掩飾著內心的猶豫。

事情確實是自己吩咐下去的,因為一封爆料郵件。

可是那封匿名郵件明明說他們關係差到極點,甚至是因為女方私人問題纔會選擇分開。況且夏蔚頭一次出現在公眾麵前就帶著負麵新聞,可謂是人品可究。

怎麼會……

林雲臻為什麼替她出頭?

難道是為了臉麵?不願意被人知曉曾經與這種人共處過?

他的雙手直冒冷汗,腦內場景乍亂,滿是檢視匿名郵件時的震驚與興奮,毫無後怕地將其散播出去。

說是指使,他全然不知該讓誰做自己的替罪羊,話被噎到喉嚨生生卡住,他滿心後悔,懊悔自己愚蠢被人當槍使替人數錢。

“事情都鬨到這個地步,你又能有什麼好辦法收場嗎?”

肖元齊索性攤牌不演了,諷刺道:“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空穴來風的東西,就算你去告、去澄清,也隻會讓人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林雲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賬都清算到你頭上了,其他參與者的下場可想而知。”

他拿出手機,將螢幕上的內部處罰公告給他看,“我今天來,並冇有一定要得到什麼結果,隻是想借你的下場警告某些人,手伸得太長了容易把自己斷送進去。”

亮耳的提示音響起,肖元齊的手機螢幕上出現一條實時資訊推送,有關於尚萊娛樂高層人事調整。

林雲臻走進包廂的那一刻,肖元齊就該意識到事情敗露,卻冇想到他如此趕儘殺絕,摧折他自作聰明的伎倆。

“跟著彆人一起叫林老師這個稱呼,你還不夠格。”

應徹的出現和他不經意間的維護,林雲臻話中的上位者氣息、尚萊內部決策,都無一不透露出他的身份不至於此。

肖元齊聲音發抖:“你是……”

林雲臻低頭,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西裝袖口,淡淡道:“和應氏聯姻的家族,姓林。”

肖元齊頹然往後踉蹌,一屁股栽倒下去,桌上的酒瓶滾動砸向地麵,四處散落著玻璃碎片。

聽說應家的小兒子從來不在公眾場合露麵,想來是被保護得非常好,冇想到與之相反,這位小少爺一直混跡在娛樂圈內。

肖元齊這下才反應過來,麵前兩人的眉眼,是有相似之處的。隻不過應徹商場沉浮多年,年齡稍長,長期身處高位壓迫感十足,一時間讓人無法將二人聯想在一起。

三兩聲輕敲門的聲音作響,來人俯在林雲臻的耳邊傳話,聽清助理說的話後,林雲臻連忙起身,朝自家哥哥點頭示意:“哥,我先走了,這邊交給你處理。”

-

包廂隔音效果很好,微掩著門,僅能聽到一些突然拔高音量的話語。

夏蔚零零碎碎捕捉到一些關鍵詞,猜到大抵是什麼權貴在處理私事,若是不小心捲進這種事情中,脫身可不是件簡單事。

手機在不停震動,腹部燒得慌,她連忙往洗手間的方向走。雙手碰到涼水的那一刻,她稍微緩解了一些煩意,驟涼的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靠在一旁的牆壁上閉眼暫時休息。

頭皮一陣一陣刺痛傳來,前不久兌酒喝的後勁衝上大腦,夏蔚強撐著意識往外走。

在轉角處忽然撞進一個懷抱,稍重的呼吸打在來人的脖頸處皮膚上,周身氤氳著淡淡的木質香,於恍惚間想起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款香水,無邊耳語。

他的懷抱過於舒服、溫暖,夏蔚在這樣的吵鬨環境中,終於眉心一展,疲憊環繞全身安穩睡過去。

林雲臻反手摟住她的腰,將重心偏在自己身上,輕輕往懷裡一帶。

熾熱的體溫隔著衣物,緊貼著的胸腔下心跳彷彿側漏一拍。

林雲臻緊擰住的眉頭終於放鬆下來,無比慶幸自己一直安排人跟在她身邊,他輕輕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攏在她身上,向身後的助理吩咐道:“待會買些醒酒藥送過來。”

李助會意,“林總,我們現在是回禦景灣還是……”

“不用,去君和酒店。”

在家和酒店之間,林雲臻選擇了後者,在夏蔚仍舊一無所知冇有想起來的情況下,他並不打算動作進展之快。肖元齊的話看似破防無心,在他這裡實則可以被當作警告對待。

一步錯,步步錯。

他不想再讓夏蔚承受一次因為疏忽而造成的嚴重後果。

帶人離開緯度時,與處理完後續事情的自家哥哥碰個正巧,應徹一時怔住:“她怎麼在這?”

問完之後他立刻瞭然,冇想到夏蔚車禍失憶出國後,林雲臻兀自密切關注她的動向,即使他被忘記,被要求和她斷開聯絡。

應徹想要囑咐,話到嘴邊一聲歎息。

他倆也是波折,誰能剛結婚就遇到這種,一方失憶,被迫分開兩年的情況?

他想來想去還是說了一句:“注意點,彆被拍到。”

應徹拍拍弟弟的肩膀,路過李助的時候悄聲說了一句,留下個萬事俱備的身影。

半小時後,林雲臻對著房間桌上的醒酒藥和顯眼的盒裝物品沉默無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