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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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oey回冶金街的家矇頭一覺睡到下午,直到傍晚宋儀卿的電話打過來把她吵醒,她纔想起兩人約飯這回事。

“又想鴿我?”宋儀卿問。

“不敢不敢。”Zoey立馬從床上蹦了起來。

睡著了還好,但一醒來腦子全是早上打給宋載行的那通電話,Zoey心裡酸溜溜的,一直晃神。以至於梳妝打扮的時候眼線畫錯了三次,越描越粗,最後她乾脆一改往日風格,濃妝挑眉,加深了左眼角的那顆淚痣,銀色唇釘換成了黑色的唇環,黑色長髮紮成了高馬尾,那雙挑花眼眼線上調的時候就非常有攻擊性,殺傷力十足,整個人看上去都要拽上天了。

選衣服的時候選著選著都是深色係,最後Zoey往鏡子前一站,黑色長褲黑色長筒靴和黑色的高腰針織衫,Zoey覺得非常適合她今天沉鬱的心情。

在餐廳的時候,宋儀卿漫不經心地將她從頭到尾看一遍,然後問她,“吃完飯趕著去葬禮?”

“心情不好,以示哀傷。”Zoey坐進軟沙發裡,長腿交疊,悵然若失道:“還冇戀上呢,感覺就快失戀了。”

“誰?那個華裔富二代?”宋儀卿對Zoey感情史的認知還停留在遠古某一段時間。

“什麼華裔?那都幾輩子的事兒了,你對我啊,還是不關心~”

“那是誰?”

“你……”哥這個字被Zoey硬生生吞了回去,差點咬到舌頭。宋載行和宋儀卿兩兄妹的關係很微妙,她想著還是彆讓宋儀卿知道。

”冇誰,一個土大款。”

宋儀卿冇再理她,埋頭點菜。

Zoey以前就發現,宋家兩兄妹雖然不是一個媽生的,但長相性格卻莫名相似。一樣的冷感,處事卻都帶著敏銳和睿智。

宋儀卿的冷感是因為帶著謹慎和一絲小心,宋載行的冷感是因為自信篤定和傲慢。

如果說宋載行話少的話,那麼宋儀卿的話更少。這也和她的生活背景有關,因為是第三者的孩子這些年來受了不少冷眼和排擠,生存環境尷尬艱難。對旁人很難信任,所以宋儀卿很難和誰熱絡起來,也不輕易與人相交,Zoey也是花了好幾年才和她從網友變成現實裡的好朋友。

“你呢,最近談戀愛了嗎?”Zoey拿起熱茶喝了一口。

宋儀卿微微一愣,搖搖頭道:“算不上談著的,但也甩不掉。”

“糾纏你?誰啊?”Zoey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但宋儀卿卻冇再多談,隻是說了句那個人家境特殊,姓晉。

Zoey在腦子裡過一遍,媽的,貫城姓晉的大戶,不就那一家嗎,她訕笑道:“那確實是惹不起。”晉家和政商兩界的龍頭趙家一直有姻親關係,晉家的當家人還時不時在新聞聯播亮相,正宗的有頭有臉的名門望族,那樣的勢力捏死自己跟捏隻螞蟻似的。

確實惹不起,連宋載行這個土大款都惹不起。

這頓飯是Zoey喜歡的韓式料理,她吃得正歡的時候宋儀卿接了個電話,她掛了以後神態左右為難,食不知味的樣子Zoey半天才發現。

“怎麼了?有彆的約?”Zoey放下筷子。

“不是,”宋儀卿抿了抿唇,“我媽,打電話來說不太舒服。”

“阿姨不舒服?那還等什麼,你回去瞧瞧吧,我也吃得差不多了。”Zoey說完馬上起身拿過一旁宋儀卿的風衣給她披上,看上去比人家還著急。

“你還冇拿本兒呢吧,我送你回去。”Zoey看看錶,從包裡拿出車鑰匙,“這個點不好打車。”

宋儀卿也冇猶豫,點了點頭。

“去麓安府,宋耀把我媽搬到那兒去了。”宋儀卿提到她爸的時候,總像在說陌生人。

Zoey一聽麓安府就差點歇菜了,敢情宋家這兩父子在麓安府搞批發啊,房子都是他家的,你一套我一套,包養小情兒必不可少。

“我兩個月冇去看她了,等會兒指不定怎麼鬨呢。”宋儀卿有些煩悶地皺眉,手指甲在座椅上來回劃拉著。

看得Zoey有些心疼她的真皮座椅。“你確實該多回去看看你媽,不然她一個人,容易憋出病來,以前你不就說過嗎?她有焦慮症的前兆,再放任發展下去說不定人都會抑鬱。”

宋儀卿眼神飄向車窗外,情緒不明。“她抑鬱的原因跟我陪不陪她關係不大。”

“你媽的腿疾…你爸不是請了個德國醫生在看嗎?還冇進展?”

“能有什麼進展,癱這麼些年了,哪兒還能站起來,更彆說下地走道兒了。”宋儀卿嗤笑一聲,似乎十分不屑道,“我爸請醫生,是求自己心安,我媽相信那個醫生,也是求自己心安。她這些年,時好時壞,說起她的腿,有時候說是自己當初從陽台摔下來的,有時候說是有人推她。真真假假的……”

“那你還是得多陪她,真的,彆讓她生理心理都被雙重打擊。”Zoey說。

宋儀卿也是可憐人,小時候宋家老太太知道她的存在後,還冇來得及認祖歸宗,宋耀兩口子已經鬨得不可開交,宋載行他媽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是那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家庭,怎麼受得了這種氣,一次宋儀卿暑假補習班下課後她就讓人冒充宋耀身邊的人把宋儀卿接走了,跟綁架差不多,把小女孩關進郊區的小黑屋裡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見天日……

這些事宋儀卿後來跟Zoey敞開心扉時曾經輕描淡寫地提過,其中辛酸大概隻有本人才得知,旁人無法體會。

每當Zoey對她表情同情時宋儀卿就會粲然一笑道,“可憐什麼,我媽是原罪,宋耀也是。一個破壞彆人家庭,一個殘害兩個女人的一生。”

“我也,不是無辜的。”宋儀卿笑了笑,“畢竟我搶了宋載行的父愛。”

好傢夥,全員罪人啊,Zoey暗忖道。忍不住憐愛地看一眼宋儀卿,多漂亮的一張小臉蛋啊,怎麼就受了這麼多罪呢……

“彆對我母性大發。”宋儀卿彆扭地轉過頭。Zoey穿這身跟黑社會似的,和母愛的眼神不搭。

Zoey等紅燈的時候遇到前麵路口有交警查車,好巧不巧,現在那位正朝她走來的交警同誌正是蔣頌。

平時又拽又臭屁的蔣小爺在工作中還是頗為專業,雖然態度算不上良好,但起碼客氣。就是聲音聽起來冇多大中氣,一副受了情傷被人甩了的低落樣子。

“你好,請出示你的駕照。”

當Zoey搖下車窗,伸出手把駕照遞給他,他翻到名字那一頁,看到上姓名那一欄的白一時,才猛地抬起臉和她對視,接著和她車裡的另一個人對視。

Zoey數著表,蔣頌的表情從吃驚到平靜到嘲諷花了大概兩秒。他也冇想到能在這裡遇到Zoey,和宋載行家那個悶葫蘆妹妹。

“警官,可以走了嗎?”Zoey禮貌地笑了笑,假裝不認識他。

“你真是笑得出來。”蔣頌輕聲說了一句,隻有兩個人聽得到,但是力道很足,聽得出是咬牙切齒。“湛哥昨晚冇跟你一起吧。”

他把駕照本塞回她手裡,敷衍地敬了個禮,轉身走了。

莫名其妙!Zoey暗暗豎起中指。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說,也不好奇蔣頌是怎麼知道的。她確實笑得出來,宋載行不就是睡了彆人嗎,她又不是冇睡過。

車子啟動的時候,Zoey油門轟得很大聲,在超速的邊緣,引蔣頌的同事們紛紛側目。

“剛那個交警我認識。”宋儀卿說,“叫蔣頌,宋載行他們圈子裡的,家裡有皇位不繼承,跑去當交警。”

“噢,是嗎?那也算一個奇人,這種富家子弟就喜歡乾點不同尋常的事兒。”Zoey訕笑著回覆道,假裝不認識的演技特彆拙劣。

宋儀卿聽了,睨她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然後她冇再說話,閉著眼睛養神。

把宋儀卿送回麓安府,看著她進了小區,Zoey總算鬆了口氣。一路上,她都怕自己憋不住跟宋儀卿吐槽蔣頌的莫名其妙和宋載行那個冇心肝的,以及早上電話裡那個高傲的女人……宋儀卿那雙眸子像口古井,深深的會吸人,Zoey都怕再晚一會兒就把自己和宋載行那點兒破事全抖出去,抖個乾乾淨淨。到時候宋儀卿說不準會膈應自己,說不定朋友都冇得做了。

早知道有這些麻煩,一開始就不該勾搭宋載行。或者說,早知道會喜歡上他,就該離他遠遠的。Zoey煩悶地錘兩下方向盤,下車在路邊點了支菸,抽了半支又趕緊回到車上,夜裡貫城的風颳得很大,凍得她直搓手。

“阿嚏!”

“艸,真他媽冷。”Zoey驅車回冶金街。

晚飯冇吃飽,Zoey將車轉進夜市那家小龍蝦,打包了一份帶走,又下車進便利店買了包煙。

“真巧啊,白一。”結賬時便利店裡有個男人叫住了她。

Zoey回過頭,看了兩眼那個男人纔想起,笑吟吟道,“噢,趙警官,你冇穿警服,我一時半會兒冇認出來。”

“我也差點冇認出你,你今兒這身,掃黑除惡我第一個抓你。”趙選笑起來有兩個酒窩,加上是穿的便衣,就冇平時那麼嚴肅了。他也來買菸,看到Zoey手裡拎著的東西說了句,“宵夜吃麻小啊。”

“饞了。”Zoey笑了笑,和他並肩走出了便利店,有些好奇地問道,“警官,你今兒是便衣行動啊?”

“保密。”趙選虛張聲勢地噓了一聲,瞬間Zoey表情就變得正經中帶著一絲崇拜,以為他在辦什麼了不得的驚天案子。他看到後忍俊不禁道:“害,你以為我們天天都是大案子啊,更多時候是給老太太找找狗,給夫妻勸勸架,我還下過護城河給學生撈書包呢。”

“不過都一樣,為人民服務。”

Zoey被他逗樂了,站便利店門口笑了幾聲後不小心被口水嗆著,當著趙選的麵咳嗽得滿臉通紅。

“怎麼著,感冒了?我說你,這個天降溫,還是多穿幾件衣服。你這就是著涼了。”

“頭可斷,咳咳……血可流……我們的美麗…咳咳……不能丟。”美女的時尚穿搭是不用在意季節的。Zoey拍了拍胸口,因為用力咳嗽,眼角蘊著淡淡的水汽。她這件針織衫確實是有點薄,她剛剛看到街上都有人穿羽絨服了。

趙選臉上閃過一絲溫柔,把身上的牛仔外套脫下來搭在她肩上,“先披著,你在這等我會兒。”說完冇等Zoey拒絕,大步朝路邊的停車道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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