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認

-

那暗紅的血濺了謝聿行一身,那繡工精緻的鞋子和大紅袍服被染得一片狼藉。

謝聿行皺緊了眉,有些嫌棄的鬆開虞輓歌,用她衣裳擦去指尖那一滴血。

“將人帶走。”

他身後的侍從得了吩咐,毫不猶豫照做。

可此時,虞明忠也匆匆趕來。

看見院子裡的情形,他臉色瞬間一僵:“大司馬憑什麼帶走小女?她眼下病重,如若有什麼意外……”

“我看這丫頭留在這裡,也活不成麼?虞家若是連嫡女的藥錢都出不去,本官倒漏得出些手指縫。”

謝聿行漫不經心甩掉劍上的血:“本官有重要的東西遺落在了她這裡,要找她問個分明,虞大人若繼續阻攔,本官也不介意將此事秉公處理。”

莫非那天落水時,這死丫頭拿了謝聿行什麼?

虞明忠心裡更恨,又怕這瘋子衝虞家發難,隻能乾笑道:“那大人便將她帶去吧,小女冒犯大人,是我這做父親的教導無方,還請……”

謝聿行冇聽他囉嗦,麵無表情讓人將虞輓歌帶上馬車。

……

再醒來時,虞輓歌隻覺一隻微涼的手摩挲著她脖頸。

她無意識呢喃一聲,茫然抬了抬眼皮,纔將清醒,便對上一雙淩厲黝黑的鳳眸。

謝聿行?

虞輓歌還未回神,脖頸上那隻手的力度忽然猛得加重!

“虞大小姐醒了?”

清淩淩的冷厲聲音響起,謝聿行盯著她,眸色幽深:“那就來好好同本官說說,你手上這鈴鐺是怎麼回事。”

虞輓歌被他掐得一陣痛咳,意識都有點恍惚。

方纔在院門口看見謝聿行時,她便知道了他為何要問這枚鈴鐺。

其實她自己都不太記得這鈴鐺的來曆,可她看見她死之後,虞長樂拿走了她的鈴鐺,偶然一次被謝聿行看見,便認出來她手中的鈴鐺是自己幼時送給救下她的小姑孃的,開始對她百般維護。

哪怕她嫁給了謝聿行的政敵安平侯世子葉雲簡,他卻是一再放過她,就算幼帝被人謀害,謝聿行登基為帝,將意圖謀反的虞家和葉家儘數流放,也冇對他們夫婦下手!

虞輓歌慘然一笑,喉間又咳出一口鮮血。

她死後都在被這賤人利用!

“是,是幼時一個大哥哥,送給我的。”

虞輓歌掙紮著扼住他手腕,聲音嘶啞虛弱:“大,大司馬權勢滔天,要什麼都有……這,這是我唯一愛重的東西,您,總不至於要奪人所愛吧?”

謝聿行擰緊了眉。

真是那個丫頭?

他冷沉著眉眼鬆開了手,仔細想要從麵前那張病弱憔悴的小臉上找出些許熟悉的痕跡。

那雙圓潤清澈的杏眼是對的,挺翹的瓊鼻也跟那丫頭在他記憶中的模樣如出一轍,隻是幼時明明是個肉呼呼的小奶包子,眼下怎麼變得這麼瘦?

謝聿行無意識摩挲著那毫無血色的唇:“你那哥哥,在什麼地方送了這鈴鐺?為何要送?”

虞輓歌知曉他是疑心自己頂替,咬著唇垂眸開口:“在清源村,那位小哥哥落水了,我把他拖上來,他就給了我這個……還說長大後會來找我,好好護著我。”

謝聿行拳頭緊了緊,半晌卻若無其事般問:“嗬,虞家嫡女,怎會去那種偏僻處?”

虞輓歌斂著眸子:“我幼時身子弱,父親便將我送到了清源村,說是有益我養病。”

謝聿行又緊了緊拳。

他將她帶回的時候已經查過了,虞家的確從小便將她養在了外麵。

他身邊的大夫先前已經看過,這丫頭幼時大抵隻是身子虛弱,根本不能算什麼大病,京中隨便一個醫館的大夫都能養好,硬生生拖得現下纏綿病榻,心脈還被傷損。

他眸子微微冷了冷:“你怪他不曾守諾麼?”

虞輓歌搖了搖頭:“小哥哥當時是被壞人害了,他能保重自己便好了。”

謝聿行拳頭又緊了緊,而後淡聲開口:“是我來晚了,讓你受了委屈。”

虞輓歌張大了嘴看著他,貌似疑惑。

謝聿行自脖頸上拿出另一枚鈴鐺:“當年你救我一命,後來我也曾去村中找過你,卻並未尋到,今後,我必會好生護著你,你若願意,可喚我兄長。”

頓了頓,他又道:“我總會比你那哥哥疼你,也比他有些能耐。”

虞輓歌眨了眨眼,似是不敢置信,半晌才遲疑道:“兄,兄長……”

謝聿行頷首,眼中似有些意味莫名的情緒:“你先在府中養著,旁的一概不用擔心。”

語罷,他便轉身出了門。

虞輓歌看著他背影,慢慢握緊了拳。

他現下位極人臣,將來會登基稱帝!

有他護著,她絕不會落得那樣的結局!

虞輓歌在謝府住了三日,府中仆人大概得了吩咐,對她極其尊敬。

謝聿行也不時過來看她,還會送來許多貴重的衣料首飾。

若一直待在這裡,她的命算是保住了,可柳玉還在那虎狼窩中。

而且,她不甘心就這麼將之前的事情放下。

她母親給她留了大筆嫁妝,在她所見的場景中,那些東西都被拿去貼補了虞長樂。

她若不回去,豈不是白白便宜那毒婦?

當晚,她便去向謝聿行說要回去的事情。

謝聿行微微擰眉:“府中住得不習慣?”

虞輓歌又低眉順眼:“冇有,大家都對我很好……兄長也很好,輓歌受寵若驚,但輓歌如若一直住下去,於兄長和自己的名聲都有不妥……”

謝聿行想,他不在意名聲,這丫頭到底還是女兒家,今後要嫁人的。

他眯起眼淡聲問:“回去了,不怕他們又苛待你?”

小姑娘似是有點怕,咬了咬嘴唇,又怯怯開口:“兄長說會護著我……”

倒不是傻的。

謝聿行扯了扯唇,語氣竟莫名有些愉悅:“那便回去吧,我會安排人護著你。”

虞輓歌鬆了口氣,又道:“兄長,還有一件事。”

謝聿行挑眉:“嗯?”

“那日我落水時,感覺被人推了一把,我怕是有人想害我。”

虞輓歌有些遲疑看著他:“兄長能不能幫我查一查?”

謝聿行眸子暗了暗:“我知道了,你安心回去便是。”

虞輓歌這才放了心。

既然虞長樂算計她,她自然不會輕饒她,那些報應,全都要還給她!

翌日一早,謝聿行便命人安排馬車將她送回了禦史府。

與她同行的,還有個沉默寡言,身材頎長的丫鬟,名叫阿嵐。

一行人才進了虞府,虞明忠便大步走上來,臉色冷厲至極!

“不知廉恥的孽女!在外男府中住了這麼久,讓我禦史府顏麵掃地,你還有臉回來!”

他臉上的怒意和厭惡毫不掩飾,瞪著虞輓歌厲聲道:“滾去祠堂跪著!冇有我的命令,不準出來!”

若是之前,虞輓歌恐怕還真會屈服。

但現下,她已經看透虞家這些豺狼的本色,又怎會容忍?

“女兒回來時,倒也冇有聽聞有人議論女兒清白,卻是聽見不少人說禦史府苛待嫡女,謝大司馬路見不平,闖府救人的事情。”

她語氣溫和,眼神卻疏冷:“謝大司馬與女兒投緣,原本希望女兒留在謝府常住,女兒擔心久留謝府,旁人更會覺得禦史府苛待我,纔會回家。”

“如若父親不在意那些流言,也無所謂女兒是否回來,女兒現在便走。”

說完這話,她便朝著身旁吩咐:“阿嵐,讓馬伕送我們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