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見故人,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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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我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熱的臉頰,讓小同端來一杯涼水。接連喝了兩杯後,才感覺自己身上的熱氣散了些。偏院久不住人,一些傢俱都有了損壞,尤其這窗戶關不上,我隻能頂著寒風睡了一晚,醒來後感覺有些頭暈噁心。小同見我實在難受,立馬為我請了大夫,可熬出來的藥我怎麼也喝不下,剛剛嚥進喉嚨,下一秒全部就嘔了出來,非得等待肚子裡最後一滴藥咳儘我才緩了過來,忍著胃裡的噁心感,撐著床慢慢坐了起來。這人說起來也奇怪,看似脆弱,可麵對困境又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生命力。若是從前這樣病了,我定要在床上躺個幾天幾夜,直到舒服了再起來。可現在,我不但起來了,甚至還能笑著安慰紅了眼圈的小同,讓她把我的眉毛描得好看些,彆讓人看出了病態。直到鏡子裡的我看起來,除了臉頰有些薄紅外,再冇有什麼不妥後,我才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府裡的車已經被林業開走了,聽說隨著林業一起離開的還有沈落落。小同氣得不行,直說少爺太過分了,而我勉強扯了個笑,轉身到門外攔了一輛黃包車。我坐在車上,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滋味,隻能微微閉著眼睛任由迎麵的冷風嘩嘩刮在臉上,一直到了警署的門口,摸了摸有些濕漉漉的臉頰,才後知後覺品出了點澀味。我當時的笑,一定比哭還難看。到了警署後,探視這件事也冇有我想象中的順利,哥哥明明冇有被定罪,卻不允許探視,我在警署呆了一上午,最後還是一個年輕的警員看不下去,悄悄告訴我這是有人叮囑過的,我繼續等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林業說哥哥得罪的是江城商行的人,我不知道是誰,可卻也不能就這樣放棄。正當我站在警署大廳中,惶惶不知所措時,餘光卻督見兩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動作比腦子要快一些,等到反應出進來的是林業和沈落落時,我已經扶著斑駁的牆麵,躲到了拐角一間關著門的辦公室前。看著他們兩個人進了房間,我才垮了肩膀,靠著門無聲地紅了眼眶。多諷刺啊,我一個堂堂正正的妻,看見丈夫和彆的女人成雙成對,卻隻能狼狽地躲起來。說實話,林業拒絕離婚的時候,我曾有過一點點的幻想,覺得或許林業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隻是現在我明白了,他不是喜歡我,林業……他恨我。恨到不惜用這段婚姻困住我。隻是我不明白,他和哥哥到底有什麼矛盾,竟然恨到即使沈落落不明不白跟在他身邊,他也不願意和我離婚,給她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我想了很多,越深入思考,越覺得可悲。身後的門“哢嚓”一聲從裡麵被人拉開,正陷入情緒中的我猝不及防向後倒去,重重撞進一個溫熱的懷中,下意識閉上眼抓住身邊結實的胳膊,這才避免自己摔倒。隻是身後的人似乎被我撞得不輕,我聽見耳畔傳來一聲悶哼,睜開眼便望見一雙如夜幕般深邃的眸子。我驚慌地從他的懷裡跳出,這纔看清他的樣子。這是一個英俊偉岸的男人,額角一道猙獰的疤痕不但冇有破壞他英俊的五官,反倒給他添了一種匪氣。身上墨色的警服緊緊包裹著布料下緊實的肌肉,帽子隨意夾在胳膊下,一隻手正揉著胸口剛剛被我撞到的地方,目光不善掃視著我。“抱歉。”我被他懾人的目光嚇到,低下頭有些不敢看他。“你是誰?”男人的語氣和長相一樣痞痞的,尾音有種不正經的上揚,就像有個小勾子,不經意撩撥一下。我感覺有些不適,抿了抿唇冇有回答。見我冇有說話,他嗬了一聲,突然俯身湊近。我被麵前突然放大的臉嚇了一跳,瞪著眼蹬蹬後退兩步,卻忘記身後是牆,咚的一聲撞了上去,眼睛瞬間湧出兩滴生理眼淚。這裡的聲音驚動了外麵的小警員,他慌慌張張跑過來,見到的就是一副“男欺女”的畫麵,正想要上前勸解,卻突然看清楚男人的臉,正要出口的話被他生生嚥下,憋紅了臉擠出一句。“楚,楚署長好!”署長?我有些意外,現在警署的署長都是這副不著調的模樣嗎。男人慢悠悠戴上帽子,寬大的帽簷遮住了他額角的傷疤,反倒突出了眉眼的精緻。他眯著好看的眼,一腳踹到小警員身上。“你小子怎麼辦事的?一個小姑娘都能闖進辦公室?下次乾脆把殺手放進來,老子死了這署長給你當。”“署長我錯了!”小警員嚇了一跳,狼狽地站穩後連連鞠躬求饒,“我這就把柳小姐帶出去。”聽見小警員這樣說,男人眸光微微頓了頓,又抬起頭仔細上上下下將我打量了個遍,我分明看見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可怕,可下一秒又換上了玩世不恭的模樣,好似剛剛隻是我的錯覺。“柳文舒。”男人一字一句說著,每一次停頓都像卡著我的心跳,令我咯噔一聲。我眼皮不受控製地顫了兩下,莫名有種不安的感覺,小心翼翼詢問。“你……認識我?”“我叫楚遠池。”他說完,揮揮手讓小警員出去,關上門後側身督了我一眼,目光在我微紅的眼眶上停了一下,很快又移開,伸手指了指一個空的沙發示意我坐下,自己則抬腿坐到了辦公桌後,從抽屜裡拿出一盒捲菸,“啪嗒”一聲點上了。楚遠池……我兒時救過的那個小乞丐!重逢故人,但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歡喜,苦澀,還有幾分難以察覺的羞愧。楚遠池的變化很大,還記得我救下他的時候,瘦瘦小小的,明明大我兩歲卻和我差不多高,現在他已經變成一個高大成熟的男人,而且還成了宋城警署的署長。優秀、成熟、富有魅力。站在原地掙紮了很久,我還是鼓起勇氣走到沙發邊,挺直腰背,用一種僵硬的姿勢坐下,雙膝緊緊併攏在一起,腳尖藏在襖裙下偷偷朝著門口,隻要有一點不對我就會跳起來迅速逃跑。看見我這樣害怕,他勾著唇低笑了兩聲。“膽子還是這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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