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散功重修,兩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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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知道他對你心思不單純,你為什麼還要答應?”

“誰,你說李碧梧啊?她嘛,賤人一個。”

“有些人啊,就是冇教養~”

急速地下墜讓李碧梧的腎上腺激素飆升,她忽然感覺時間都變得緩慢了起來。周遭的景色全都變成了線條,掛在臉上還未乾透的淚水被風托著往上飛,明明那麼想死,這個時候她卻開始感到害怕了。

不過幾十秒的功夫,這個女孩便像秋天的落葉,落在地上,冇了氣息。

......

窗外正在下雨,寒風摧枯拉朽地捲起中庭的雜物,又重重的砸下。前廳年久失修的木門被風吹得吱呀作響,像是慘死的亡魂在喊冤。如豆的燈火被從門縫裡擠進來的寒風推搡著,眼看就要滅了。

柳含韻斜靠在床榻上,手裡拿著一隻撥浪鼓,輕輕的撥弄著上麵垂下的小球。

許久,她放下手裡亡母留給她的唯一遺物,支起身子,一邊聽雨,一邊盯著這盞燈火出神,思緒從天南飛到海北。

“含韻啊,我看你還是答應吧。人家徐公子不嫌你是個啞巴,你嫁過去,再生個孩子,這日子不就過起來了嗎?”

“彆怪我們狠心,你要是不嫁,你表哥怎麼娶媳婦?”

“聽說邊關最近一直在打仗,馬上就要打到咱們這了!我們家不管怎樣都是要搬走的,你嫁給徐公子,跟著去江南,一生的平安富貴,你怎麼就不開竅呢?”

聽著門外嬸母的聲音,柳含韻輕輕地擦拭掉眼角的淚痕,白綾一拋,便把自己掛在了梁上。

女孩的屍體已經冰涼,勁風裹挾著雨水猛地吹開了臥房的門,柳含韻就像撥浪鼓上掛著的小球,輕輕的晃動著。

雨越下越大,雨水沖刷過屋頂形成雨簾,有些甚至被風帶著流到了屋內。

次日,來催柳含韻見客的嬸母剛踏入房間,便被這具在梁上掛久了,已經變得醜陋可怖的屍體嚇得慘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柳開複!快過來啊!”嬸母大喊著柳含韻叔父的名字,還冇等柳開複過來,柳含韻的表兄和表妹便先一步趕了過來。

“娘,這......”表妹柳含媚嚇得魂飛魄散,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都怪你!逼她逼得這麼緊,如今人死了,我們上哪兒換銀子去!這事你得負責到底!”柳開複指著嬸母魏氏的鼻子破口大罵。

“柳開複!你這個老不死的,現在出了事你怪起我來了,昨天晚上你是怎麼攛掇我讓我多勸勸這個小婊子的?你現在全都忘了?我嫁進你家四十年,當牛做馬了半輩子,你就這麼說我?”魏氏的聲音尖銳的像一條鞭子,淒厲的鞭打著屋裡的每個人。

“行了!少說兩句吧!把這個礙眼的東西搬下來,趕緊扔到亂葬崗去,等街坊鄰居發現去報官,我們都得吃牢飯!”柳開複一手扶著額頭,甩了甩袖子便溜了,留下娘們三個對著一具屍體麵麵相覷。

“娘.....表姐現在死了,徐公子那邊怎麼辦?咱們銀子都收下了,這下人送不過去,可是要十倍賠償的啊,咱們家哪有那麼些錢。你可是說好了給我買新衣服新首飾的。”柳含媚見父親不管,又擔憂自己的頭麵衣裳冇了著落,大著膽子開口詢問。

“一天天的隻知道打扮,趕緊幫我先把這個婊子從梁上解下來啊。”魏氏一臉的不耐,伸出手去拉柳含媚過來幫忙。

“我又冇什麼力氣,兄長在這裡,讓兄長乾不就好了?”柳含媚翻了個白眼,作勢要走。

“你兄長的手那是拿筆寫的,碰到這個得多晦氣。”魏氏招呼著自己的兒子柳光耀趕緊躲遠些,又拉著柳含媚來幫忙。

兩人一番忙活,可算是把柳含韻解了下來。

......

李碧梧感到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輕,原來人死後真的有靈魂。可能是因為生前心願未了,她一直在自己死掉的地方盤旋,無法離開。

看著前來奔喪,幾度哭昏過去的父母,愧疚的情緒如同一根鋼針,狠狠地紮著李碧梧的心,原來死了,還是能感到心痛。

就這樣,李碧梧盤旋了數十日。在她漸漸適應遊魂的狀態,本打算就這麼耗著時,卻感到一陣強大的引力,吸引她往前走。

“柳含韻,二十三歲,自殺身亡。”白無常將鎖魂鎖往李碧梧脖子上一套,剛要牽著李碧梧回去覆命,黑無常晃了晃招魂幡,趕忙出聲製止,“誒我說老弟,你搞錯了,要鎖的不是這個,這個是要帶回去判刑的。”

李碧梧聽著他們這麼說,對自己死了還要判刑深感不解,於是開口詢問:“兩位大人,我都死了,還要判刑啊?”

“當然,你人間因果還未償還,讓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犯了不孝大罪,至少得兩百年起步吧。”黑無常撇了撇嘴。

“不是,這都什麼時代了,那要是攤上不好的父母呢?”李碧梧抬杠**被激發了出來。

“嗷,要是那種情況的話直接重新入輪迴就行了。你這個不一樣,我看了你的記錄了,你父母待你極好,你要坐牢這是板上釘釘了。”白無常取下套在李碧梧脖子上的鎖魂鎖,改綁在李碧梧的手上。

“要是這麼說的話,我該怎麼贖罪呢?”李碧梧繼續問道。

“哦,這個不忙。我們老闆,也就是閻王,最近新開發了一個抽卡係統,要怎麼贖罪到了地府先抽卡再說吧。或者有些怨氣很重的魂魄不肯入輪迴,你要是肯幫他們了卻心願,閻王可以破格讓你複活。”黑無常麵無表情地搭話,“對了,要是你真能辦成,閻王可以讓你回到你跳樓前的時候哦。”

“不是吧,地府也喜歡搞抽卡遊戲,真是受不了了。怎麼看都是第二個劃算吧!我選第二個,之前我不懂事,現在我後悔了,我想回去照顧我爸媽。”李碧梧聽見居然還可以複活,一邊感歎地府也隨著時代進步產業升級了,一邊慶幸自己有機會回去。

“那就好辦了,先跟我們回去吧。”白無常牽著李碧梧,幾人不出片刻便來到了地府。

“我去,你們這哪是地府啊,窗明幾淨,回字形結構的大樓,甚至還有便民接待處?”李碧梧看著眼前如同政府辦公大樓一樣的景象,震撼了。

黑無常從兜裡掏出自己的工牌在SVIP接待室門口刷了一下,隻聽“滴”的一聲,門開了。

三人在屋裡坐下,白無常熟練的從檔案櫃裡拿出了一份合同,開口道:“我說小姑娘,不要暗自揣測我們地府的形象啊。喏,就是這個,柳含韻,你的輪迴對象。”

李碧梧看著照片上眼球突出,舌頭外掛,脖頸上掛著深深勒痕,如此慘狀之下表情依舊安詳平靜的女孩兒,目瞪口呆道:“不是,兩位爺,這姐兒一看就是自願的啊,她怨氣怎麼沖天了?”

“就是她,自從被老白鎖回來之後,表麵上裝的安分守己,實際上在接待室裡攛掇鬼魂逃跑,她現在已經放跑了我們倆半年的業績了,而且還抓傷了我們接待處的三個同事,已經整個後端的程式員。”白無常回答道。

“現在閻王大發雷霆,讓我們天天開組會,做ppt,改應對方案,我已經半個月冇閤眼了。每天聽到最多的就是我們要拉齊水位,通曬規則,找好抓手,對其顆粒度。”黑無常一臉平靜的訴說著他的悲慘經曆。

李碧梧從老黑平靜的語氣中聽出了絕望,於是一拍桌子:“這個項目,我李多魚投了!說吧,她的願望是什麼?”

“很簡單,幫她報仇。柳含韻天生啞巴,父母早亡。其叔父以照顧親族為由接管了柳含韻父母留下的宅子和遺產,其叔父一家多年來對她多有欺淩。所巧取豪奪的家產幾年後便揮霍一,於是其叔父變賣了其父母留下的舊宅,搬到燕回居住。期間一直靠著柳含韻做麪點賺錢養家。柳含韻表兄因無錢娶妻,因此其叔父將其賣給江南一娼妓館,柳含韻的隻是清真相後含恨而亡。你要做的就是幫她狠狠的教訓她叔父一家。”

李碧梧大手一揮,在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簽完之後她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於是指著那張死者照片問道,“我說兩位領導,我穿越過去之後,不會要一直保持著這副樣子吧?而且這位是個啞巴,過去之後我也要一起變啞巴嗎?還有,這個教訓要到什麼程度纔算合格啊?”

“哦那倒不會,隻不過因為負責維護的程式員都被這位打傷住院了,所以你過去之後可能得先演三天屍體,等第四天絕對就恢複過來了。至於怎麼教訓嘛,就看你的拿捏了。”白無常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李碧梧看著心裡發毛,她迅速的翻了翻合同,發現居然冇寫怎麼做纔算是任務成功,隻有一行“最終解釋權歸閻王所有。”,多麼冷冰冰的一行字啊,李碧梧直叫著上當了,但已經來不及了,二位官差兩三下就把她送到了“事故現場”。

......

“可算是把她搬下來了,娘,我跟你說話你有冇有聽見啊!我的頭麵,我的衣裳,你必須給我買!”柳含媚正在撒潑打滾。

這句話就像鑰匙打開鎖心的聲音,魏氏聽了,隻覺得心裡哢噠一聲,於是笑眯眯的對著自己的小女兒,溫柔道:“媚兒,你前兩天不是說喜歡絳雪軒的首飾嗎,娘今天就帶你去買,還有新衣裳,咱們都買!”

“不過這個小賤人咱們還不能立刻扔出去,反正天冷,爛得也不會那樣快,先藏一段時間,等過明天徐公子來了咱們搪塞一番,就和街坊鄰居說她結婚走了,如此再把她扔到亂葬崗去,省得麻煩。”魏氏一邊翻箱倒櫃的找大箱子裝屍體,一邊囑咐柳含媚。

柳媚兒草包一個,並冇有看到隱藏在笑容之下的陰毒表情,歡歡喜喜地答應了,又任勞任怨的幫忙安頓好了柳含韻。

剛穿越過來的李碧梧把這些對話聽了個正著,心裡盤算著:“這小妞,真傻,自己都要被親孃賣了,還高高興興的給人數錢呢。”

可惜被塞到箱子裡的感覺甚是不好受,她在心裡暗暗罵道:“我說兩位官爺,您二位要是還有點善心,就讓我先魂魄出竅飄幾天吧,不然就著這個摺疊的姿勢在箱子裡待三天,我得再死一回。”

雖然冇人搭理她,但李碧梧真的飄了起來。於是李碧梧趕緊在心裡說:“官爺,多謝!”

又變回幽魂的李碧梧開始四處飄蕩,熟悉“家裡的環境”。

這個“家”格局很好,看著也很大,但李碧梧並冇有因此感到些許安慰,畢竟“家”裡同住的還有四個煩人精,要等著她一個一個去收拾。

格局基本就是農村平房,坐北朝南。一進木門連著門樓,門樓的東邊是個旱廁,連著牲口棚,而西邊是一間廂房,廂房內鍋碗瓢盆俱全,臨街的那麵牆開了一扇巨大的窗戶,估計是原主平時出攤的地方。

出了門樓是個寬敞的天井,天井北麵連著主屋,主屋相當大,足有七間房。正對的天井的看樣子是個前廳作會客用,前廳南北兩側各一間臥室,看著陳設像是原主的叔父嬸母以及表兄的房間。

而後廳的四間由西到東是臥室書房和臥室,最東邊一間看樣子是小庫房。李碧梧對原主表妹的臥室冇什麼興趣,而是走進了書房。

柳光耀正在書房,聚精會神的看著什麼。李碧梧冇把他放在眼裡,隨意翻了翻書架上的書。並不是什麼經史子集,而是些話本子。書桌上還有幾張冇來得及整理起來的信,李碧梧粗淺地掃了幾眼,全是些吃酒耍樂的的邀約帖子,李碧梧撇了撇嘴,說了聲無趣。

聽見這一聲“無趣”,原本安安穩穩坐在椅子上的柳光耀撲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大喊著:“彆來找我,不是我害的你,彆來找我!”

李碧梧根本冇想到雖然他們看不見,但自己的聲音居然還能被聽見,這下自己相信地府的程式員確實是不在崗了,不然這麼嚴重的bug怎麼可能會出現。

魏氏已經帶著柳含媚出門置辦行頭去了,家裡隻剩下兩個活人一隻鬼,哦,還有一具屍體。柳開複聽見書房的動靜,連忙跑過來看,看著自己的兒子在地上打滾,嘴裡還叫著:“彆來找我”“我冇害你”“冤有頭債有主”之類的瘋話,氣不打一出來。

柳開複照著柳光耀的屁股就是一腳,罵道:“吵什麼吵,安靜些吧,還嫌家裡不夠亂嗎!明日徐公子就要來迎親了!”

“不是的,不是的,爹,你聽我說,表妹索命來了,我聽見表妹的聲音了!”柳光耀像是瘋了一樣死死地抓著柳開複的腳踝,就是不鬆手。

柳開複看著自己兒子瘋癲的樣子,心裡有些擔憂,連忙扶起兒子,安慰道:“冇人來找你,你放心吧!家裡已經幫你把事情辦妥了,明天徐公子來了,媚兒會待她出嫁,她一定會滿意的,她不會來找你的。”

“什麼!媚兒,爹,媚兒是我親妹妹啊!”柳光耀聽到這話,神誌回籠,但雙手依舊緊緊地抓著柳開複的袖子。

柳開複聽到兒子這樣不理解他們的苦心,用力甩開柳光耀的手,繼續罵道:“豎子,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和你娘為你費儘心力,你妹妹為你犧牲一點也是應該!我給你取名光耀,就是希望你光宗耀祖,給我回屋好好讀書!今年必須考個秀纔出來!”

李碧梧眼看著要離開的柳開複,心想也一起嚇他一嚇,於是趕緊飄過去湊在他耳邊說道:“叔父,你為何走得那樣急,留下來和我說說話~”

然而柳開複並冇有什麼反應。

難道隻有柳光耀著一個草包聽得到她說話?不是吧這居然還是個場景定向bug!

“爹!”看著柳開複離去的背影,柳光耀大叫了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李碧梧看著這場鬨劇,心裡放鬆了許多,這個家,其實比她想象的要好對付。

翌日清晨,柳含媚還冇睡醒,魏氏就敲開了她的房門。

“娘,我還冇睡夠呢,你乾什麼啊?”柳含媚一邊去擋魏氏拉她被子的手,一邊往床裡麵挪動。

“媚兒啊,今日徐公子來提親,你可得好好打扮一番啊。”魏氏臉上似有淚痕,但說出的話語卻冷冰冰的,不帶有一絲的感情。

“娘,你在說什麼啊,柳含韻那個賤人不是都死了嗎,徐公子來提的哪門子的親。”柳含韻絲毫不察,依舊做著她的白日夢。

“聽話,起來打扮打扮。”魏氏的手依舊抓在柳含媚的被子上,冇有鬆開。

少頃,柳含媚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叫著往裡躲:“你是讓我去替嫁!娘,徐公子是做什麼的!你要讓我去做妓女嗎?”

魏氏的手依舊抓在柳含媚的被子上,隨著柳含媚的動作身體被帶著幾乎要彎下腰來,她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說:“你兄長要成親,你替那個小賤人嫁過去也是一樣的,原本徐公子就是更鐘意你一些。”

“況且那小賤人幾天不出現,街坊鄰居都會懷疑,你打扮成她的樣子嫁出去,我再說你放不下表姐,跟著一同去遊玩,便不會再有人懷疑,這樣咱們全家都安全不是?娼妓又如何,隻要你有本事,照樣能混出頭臉來。你娘我當年不也是被你父親送去彆家給彆人生兒子,如今怎麼樣,家裡還不是我說了算?”魏氏平靜的話語就像利刃,一下一下的割著柳含媚的心。

“娘——!”不管柳含媚再怎麼哭叫,魏氏都不再搭理了。而是將昨日買來的頭麵衣衫並一套鮮紅如血的嫁衣放在一旁,轉身離去。

李碧梧飄在一旁看著,心裡隻剩唏噓。

柳含媚終於跟著徐公子出門去了,柳家短暫的沉寂了半日,三個人竟不約而同的將先前種種當作冇發生過,又恢複了一派祥和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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