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三章 壞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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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他在河堤上和百姓們一起吃飯,一起乾活,百姓們也對他十分愛戴,那把萬民傘雖是他暗中安排的人提議的,但也當真有不少百姓響應。

可百姓們還給風昭然做了一把。

比他那把更大、送的人更多。

他簡直難以理解風昭然為什麽這般受百姓歡迎——風昭然在河堤上和在太守府冇什麽兩樣,麵上終日難得有一絲笑意,工程哪裏做得不好,風昭然也是立即指出,並且會馬上責罰,絲毫不留情麵。

這位太子殿下冷冰冰的表現,冇有半點禮賢下士,更冇有半點親切。

但百姓們就是依賴風昭然,敬仰風昭然,楊遵義說在三車廢話,都抵不上風昭然一句冷淡的吩咐。

有種人的光芒冇有任何東西可以蓋住,一群人當中,其它人永遠都會自發地去追隨共中最優秀最奪目的那一個。

楊遵義把姚城衛的事交給了姚城縣衙,自己依然盯在堤上,美其名曰“不忍見殿下獨自辛勞”,以及“慶州百姓就如本官的子女,本官身為父母官,比任何人都巴望著河堤早日修成”。

他留下來除了搶功,還有一個原因。

因為河水氾濫,運河中斷,運往京城的糧食諸物隻能改走陸路,陸路漫長曲折,所費時間更長,消耗更大,以至於京中物價飛漲,京中再三催促恢複運河,楊遵義想繼續坐在太守府裏也坐不住了。

從年節結束,到夏季來臨,中間隻隔著一個春天,春天開始雨天便隨之增多,水量也隨之增大,河堤上的人們不分日夜地搶工,盼著在雨水之前將河堤修好。

姚城縣衙查到那幾名姚城衛是在賭場裏坑了一群江湖人然後才招致江湖人尋仇,此事便冇有人再想追查下去。作為離黃河邊最近的州府,整個姚城像被抽了一鞭的陀螺,飛速轉了起來,人力物力儘皆湧向那條任性的黃河。

等到雨水開始往下落的五月,端陽過後,河堤修成。

人們將風昭然奉為大禹再世,許多百姓家中都供著風昭然生祠。

來自慶王府的加急密函馬不停蹄送到了楊遵義手中。

楊遵義看完之後將密函存放進密室的金匱之中。

一個儲君之位搖搖欲墜的太子也敢如此招搖,分明是找死。

大功已成,可以卸磨殺兒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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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氏端午都冇有回來,楊遵義每一次派人去看,手下帶回來的都是一樣的說辭——“老夫人說大人不得空,趙將軍的死因她自己查。”

這手下當然已經是風昭然的人。

楊遵義大怒:“既如此,就讓她別回來了!”

若不是慶王的密函正壓在他的頭頸上,他非要好好讓蔣氏清醒清醒不可。

五月二十龍過山,田間地頭滿是煙。

這一日是龍王生日,除了端午,人們會在這一天裏劃龍舟,向龍王獻祭,祈禱一年的風調雨順。

這一天也是沿河兩岸最熱鬨的時候,眼中河堤修好,兩岸靖平,集市早已經擺了出來,大戶人家早有好幾天前就搭好了綵棚,還有人請來了雜耍戲班,人們紛紛往這邊趕。

薑宛卿在頭一天抵達堤岸邊,包下了最好的客棧。

夜半時分,風昭然身披漆黑鬥篷,悄然潛入。

薑宛卿冇有睡,有一下冇有一下擼著貓,她把兩隻貓都帶出來了。

風昭然將一隻椿箱擱在桌上,“餓不餓”

椿箱裏麵有幾碟下酒菜,還有一壺酒。

薑宛卿問:“明日殿下可是主祭,這麽晚還喝酒,小心明早起不來。”

這話當然是玩笑,風昭然喝酒必然用藥丸,肯定不會讓自己喝醉。

但風昭然居然冇有接她的話頭,隻是給她斟了一杯酒,祝酒詞都乾巴巴的:“來,喝一杯。”

他的神情間有些鬱色,像是有什麽東西團在心間,哽得呼吸不暢。

其實他照舊還是那付高高在上的冷淡臉,薑宛卿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看出來了他的心情很不好。

兩人喝完一杯坐下,薑宛卿照例把姚城中的情形一一說給風昭然聽。

風昭然不時會點一點頭,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許久都不眨一下,薑宛卿懷疑他並冇有聽進去她在說什麽。

“殿下怎麽了”

燭火微微晃動,底下已經淌了一大灘燭淚,風昭然看見薑宛卿的眸子在燈光溫和柔亮,她整個人身上都像是籠著一團暈白的光。

“卿卿……”

風昭然喚了她一聲,眉眼裏像是有無數言語傾之不儘,最終出口的卻隻是這兩個字,他低頭喝了一杯酒,再抬頭時,方纔那種怔忡迷惘的神情已經消失了,他重新變成清冷如月的太子殿下。

“若是你冇有嫁給孤,現在會怎樣”

薑宛卿想了想:“大約已經被家裏許給別人了吧”

京中的大世家都要臉,少有娶庶女做正妻的,哪怕是薑家的庶女。所以她大概會被許配給薑家的某些附庸——比如像楊遵義這種,寒門出身,又頗具才乾,可以成了薑家家主的得力乾將。

又或者是哪個破落的大族想要借薑家的勢,也會咬咬牙,娶一個庶女當宗婦。

這點風昭然同樣清楚,他握杯的手指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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