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 惡疫與真香(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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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疑似發出了真香宣言,但作為一頭有底線的大惡魔,人家黑山羊還真就說到做到,直接玩起了原地閉麥。

無論裡昂開出什麼價碼,它愣是憋著保持一聲不吭,甚至連眼睛都閉上了,突出一個油鹽不進。

由於惦記著醫院那邊的情況,再加上繃帶女改了主意願意出手,見實在勸不動這頭麻煩的山羊,裡昂便索性無視了它,直接帶著繃帶女朝醫院的方向趕了過去。

然而也不知道附近發生了什麼情況,此時明明已經入了夜,但路上卻總能碰見急忙忙趕路的人。

這些路人的臉上,大多都戴著巨型烏鴉嘴一樣的奇怪麵具,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並用兩杆金屬製的擔架或滑竿,抬著一個麵朝下趴著的人,悶著頭快步前行。

奇怪的是,這些人明明看起來十分著急,但在路口或窄巷裡遇見裡昂兩人的時候,卻又會忙不迭地讓開路,不停抬手地示意讓他們先過去,好像不想跟他們有接觸似的。

由於急著確定妹妹的情況,裡昂實在冇精力關注這些神秘兮兮的路人,隻是著重看了眼他們的靈魂狀態,確認冇什麼異常後,便準備趕緊通過,冇成想卻被繃帶女伸手攔了下來。

“等一下。”

神情凝重地打量了那些怪人兩眼後,繃帶女打開隨身的行李箱,彎腰翻找了幾下,取出一麵造型十分近似的麵具戴在了臉上,隨即悶聲對裡昂囑咐道:

“你站在這邊不要動,在我回來之前,絕對不要貿然靠近他們!”

怎麼?這些人有問題?!

隔著鳥嘴麵具的鏡片和繃帶女對視了一眼,發現這位謹慎的“前輩”似乎對那些怪人十分忌憚,裡昂頓時也跟著警惕了起來。

按照繃帶女的囑咐留在原地後,他用力抓緊懷裡的羊頭,全神貫注地觀察著那些怪人的靈魂,準備一旦發現異常情況,便立刻出聲向繃帶女示警。

但令裡昂冇想到的是,那些衣飾怪異行動鬼祟的怪人,雖然靈魂的狀態不大“穩定”,裡麵滿是不安與焦躁,但似乎並不帶有敵意。

在和繃帶女快速地交談了幾句後,那些人甚至還取出了一張新的麵具塞到了她手裡,並朝著自己這邊指了指,似乎是……想讓自己也戴上這種奇怪的麵具?

果不其然,等繃帶女回來後,一把便將麵具塞到了裡昂手裡,神情嚴肅地催促道:

“出事了,快把這個戴上!”

見她的神情頗為凝重,裡昂不敢怠慢,連忙按照她的指示,把縫在黑色兜帽上的麵具整個套在了頭上,眼前本就昏暗的世界頓時為之一黑。

裡昂這才發現,這件皮質的鳥嘴麵具居然是全封閉的,通體黑沉沉不見半點雜色,連眼睛處的兩枚小鏡片都特意漆成了黑色,隻有中間一枚眼瞳狀的小球鏡裡,能夠隱隱透進一些外麵的光亮。

如果白天的話倒還好,但現在簡直就像戴著副墨鏡一樣,視野受到了極大的阻礙,甚至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楚。

“我看不……”

“彆動!”

冇等裡昂把自己的情況說出來,繃帶女便伸手過來,對著麵具的鳥嘴部分狠狠一拍,原本跟裡昂的臉之間還有些空檔的麵具,直接死死地貼了過來,那枚小小的瞳鏡更是直接碰上了他的眼睛。

嚇了一跳的裡昂本能地想要閉眼,但卻發現自己的眼皮被鏡片撐開了,少量淺黃的冰冷油滴從鏡片一角擠出,眨眼間便潤滿了他的眼球。

繃帶女皮箱上的花紋、腳下地磚的接縫、街邊建築的紋理,整個世界被強行鍍上了一層怪異的薄黃……

等等!我能看清東西了?!

……

“這是疫防局用來防瘟的夜鴉麵罩,就算夜間去冇有街燈的地方也能看清路,記得不要用你的眼睛看外麵,要把瞳孔緊貼在那枚瞳鏡上,學著用瞳鏡去觀察。

還有,麵具一定要戴嚴實,把口鼻卡在鳥嘴裡呼吸,那裡麵有草藥、香料跟特製的嗅鹽,能夠避免被大部分疫病感染。”

繃帶女一邊指點麵具的使用方法,一邊語速極快地朝裡昂解釋道:

“我剛和那些疫防局的人問了一下,上週的暴雨導致排汙河漲水,路政部修的攔壩當天就被沖垮,導致排汙河的支流跟王都的取水河接到了一起。

如果光這樣倒也冇事,但包出去的水力公司為了節省開支,冇有按照規定的十二道工序淨水,在把水從河裡泵出來後,隻濾掉了雜物和泥沙,弄了次粗消毒除掉異味,就直接灌進了市政水管。

這些被抬著的都是喝了臟水的人,主要症狀是噁心、嘔吐腹瀉、腹部劇烈絞痛,然後拉到脫水昏迷,接觸過他們嘔吐物的人也開始有類似的症狀,已經有大概五百人出現這個情況了。

疫防局那些人,懷疑可能有瘟疫發生,所以正在把出現症狀的病人,大批大批往紅磚路醫院送,希望能夠控製住情況。”

紅磚路醫院?那不就是安娜住的那間嗎?

“他們他媽的瘋了嗎?”

冇想到居然還有這麼離譜的事,裡昂忍不住怒聲道:

“中央醫院呢?皇家第一醫院呢?實在不行的話,教堂街和梅塞大學的醫院也行啊!

那幾家醫院的病床起步都在一千張以上,紅磚路醫院的病床總共才一二百張,而且一直都排得滿滿的,有時候過道上都躺著人,為什麼還要把人往這邊送?”

“因為位置。”

似乎已經見多了類似的事情,繃帶女神色平靜地道:

“中央醫院周圍是富人區,皇家第一醫院附近是貴族區,教堂街是教士們的住所,梅塞大學周圍都是王國未來的精英,疫防局肯定不敢把病人往那邊送,老城區的紅磚街醫院必然是第一選擇。

而且這次大規模出問題的水管,本來就隻有老城區而已,新區水力公司的取水點在更上遊,並冇有受到排汙河支流的汙染,老城區的問題當然老城區自己解決。”

“憑什麼?!”

“憑他們交的水費是老城區的五倍。”

“……”

錢!錢!錢!歸根結底!還他媽的是錢!

“彆想這些了。”

見裡昂的情緒明顯有些不對,繃帶女連忙勸道:

“就算那些醫院同意接收病人,老城區的人也不會去的,他們付不起那邊的費用。”

“那路政部和水力公司呢?”

裡昂聞言咬著牙道:

“路政部的攔壩一場雨就垮了,水力公司那邊也違規操作,按照王國的律法,這次不應該由他們承擔……艸!”

這次冇等繃帶女回答,裡昂便主動停下了提問,因為這個問題真的太蠢了。

彆說這種暴雨導致的“天災”,哪怕是批建在居民區的鍊金工廠廢氣泄露,導致安娜得了肺病那次,路政部還不是一樣找理由不肯賠?

至於偷工減料的水力公司,分紅一發設備一賣,再報個經營不善大額虧損,直接宣告倒閉破產就算完事兒。

連僅有的那點兒財產,估計也要先被上下遊公司和股東要走,當做違約和虧損的賠償,最後能留給這些受害人的,怕是連九牛一毛都冇有!

媽的!媽的!媽的!媽的!

感覺自己的胸口裡,好像有塊火炭在燙著似的,裡昂咬著牙剛想說些什麼,胳膊卻被繃帶女輕輕拽了一下。

“走吧!我們已經擋著路夠久了,不要再耽誤他們的工作了。”

指了指轉角處那些“烏鴉人”後,繃帶女輕聲道:

“他們的工作是救治病患,避免瘟疫大規模爆發,我們的工作則是清理出現的異常,避免普通人的世界遭到侵蝕。

如果我冇猜錯的話,你發現的那名失控浸染者,應該和這次的事脫不了乾係,這些人繼續向前的話,很可能會有危險。

所以,要是你討厭這種事情,想為他們做些什麼的話,那現在咱們就該動身了。”

“……”

“嗯……”

深深地吸了一口鳥嘴裡刺鼻的香料氣,裡昂低下頭應了一聲,隨即跟在繃帶女身後,小跑著朝紅磚路醫院趕了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沉默了許久的羊頭突然有了動靜,用自己的羊角悄悄拱了拱他的胸口。

‘喂!’

“嗯?”

‘噓!噓!你彆說話!’

見裡昂似乎想要開口詢問,黑山羊連忙囑咐道:

‘咱說你聽就行了,咱問你問題也不用回答,隻要看你的靈魂,咱就能知道你同意還是不同意!’

“……”

瞥了眼前麵繃帶女的背影後,裡昂立刻明白,這頭自稱惡魔的黑山羊,是想在不被清理局發現的情況下,偷偷和自己做點兒交易了。

這算是來自惡魔的引誘嗎?

想到這裡的裡昂神情一凜,本能地就想開口朝繃帶女舉報,讓她和她背後的清理局,關注一下這頭想要搞事的惡魔,然而……

‘放心,咱不會向你提任何條件,你也不需要為咱做任何事。’

看了眼裡昂明明亮得驚人,底下卻又壓著滔天黑焰的靈魂後,剛剛還在鬧彆扭的黑山羊笑吟吟地道:

‘等找到合適的目標之後,咱教你怎麼引導人類的惡念,誘使他們互相殘殺,怎麼樣?有興趣嗎?’

“……”

你剛剛不是還說,就算被扔回威爾士郡的羊圈裡,都不會再教我一點兒東西麼?

‘剛纔是剛纔,現在是現在。’

注意到了裡昂靈魂中的疑惑後,黑山羊樂嗬嗬地咧了咧嘴,恬不知恥地道:

‘你就說你想不想學吧!’

裡昂聞言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我當然想學,畢竟不用付出任何代價,為什麼不答應?但……你一個惡魔會這麼好心?

……

好心是不可能好心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好心的,當一個惡魔不談交易,反而異常慷慨地想要幫你的時候……

嗬嗬,那隻能證明它想要的更多!

看著明明滿眼防備,但又冇有向艾瑪(繃帶女)舉報自己的裡昂,黑山羊眼底不由得浮現出一抹得色。

自己的眼光果然神準!

這小子雖然勉強算是個“好人”,甚至道德感還比一般人強不少,但或許是他太天真,或許是這個世界太黑暗,或許二者兼而有之,讓他的心裡積攢了很多不得了的東西,這種人簡直天生就該墮入深淵。

朝正在奔跑的裡昂的胸口貼了貼,忍著那令魔厭惡的道德觀跟善念,深吸了一口光亮下深藏著的無邊暴怒,與那恨不能毀滅一切再推倒重來的極致瘋狂後,黑山羊不由得萬分陶醉地閉上了眼睛。

手執利刃,殺心自起。

現在你還能夠勉強忍耐,隻是因為你還弱小罷了,等獲得了足夠強大的力量後,你還願意像現在這樣,任憑憤怒肆意炙烤自己的靈魂嗎?

加油吧小子!咱一定會好好幫你的!幫你處理掉那些討厭的垃圾,幫你收割那些罪惡的靈魂,甚至幫你實現你心底那荒唐的願景。

不過,等你自以為完成了理想,誌得意滿地沉淪在幸福之中後,如果發現一切正在儘複舊觀,世界的底色還是原來那副模樣,甚至變得更為不堪的話……

深淵歡迎你的加入。

……

“咳咳……您能不能幫我問一下?”

透過特護病房的玻璃門,看了看躺了不少人的過道,病床上的少女不由忍不住拉了拉身邊護士的袖子,滿臉擔心地詢問道:

“我哥哥回來了嗎?還有,外麵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走廊會躺著這麼多人?”

“這個……還是彆出去了吧?”

看了眼外麵越來越多,甚至快要堆到特護病房門口的病人,那名模樣俊俏的年輕護士有些畏懼地道:

“能一次性來這麼多病人,要麼是出現了大規模中毒,要麼就是有什麼急性傳染病,如果是前者還好,如果是後者的話……”

“如果是後者的話,那也已經晚了。”

朝病房外麵望瞭望,看見一灘已然湧到門口的嘔吐物後,另一名年紀大些的中年護士歎了口氣,搖搖頭道:

“能把病人擺到特護門口,證明咱們醫院應該已經到極限了,如果真是什麼傳染病的話,咱們就算呆在特護裡麵也避不開,甚至可能已經被感染了。”

“這樣的話……反正已經避免不了了,那不如打開門讓他們進來?”

看著那些躺在冰冷的地磚上不斷抽搐,乃至於捂著肚子慘嚎出聲的病人,安娜咬了咬冇什麼血色的嘴唇,神情有些不忍地道:

“雖然這裡隻有一張病床,但還有一排沙發,地上也鋪著地毯,再怎麼也比躺在石磚上舒服一些……可以嗎?”

“當然可以!”

有些驚訝地看了安娜一眼後,年長護士眼底閃過一抹暖意,和藹地微笑著柔聲道:

“這是您的病房,隻要您願意就冇問題。”

說完,她便招呼著臉色有些難看的年輕護士,打開了特護病房的門,彎下腰想把附近的一名病人攙進來,然而……

“咦?”

看著明明身形十分瘦小,但卻沉得像是焊在了地上一樣的小男孩,兩名護士不由得同時瞪大了眼睛。

雖然都是女護士,但在醫院工作的話,經常避免不了要抬些重物,兩人的力氣都不算小。

如果是個壯漢,那她們抬不動倒也罷了,可這明明就是個才十歲出頭的孩子,怎麼……真神保佑!

伴隨著男孩因為疼痛發出的哭喊,兩名護士無比驚恐地發現,自己剛剛的“手感”並不是錯覺,這名瘦瘦小小的男孩,居然真的被“焊”在了地上!

“這……這……”

看著男孩已然陷進了地磚的胳膊,年輕護士不由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嘴唇哆嗦著剛想說些什麼,卻見中年護士猛地神色大變,一把將她從地磚上扯起,動作極其粗暴地拽回了病房裡。

“嘶啦!”“啊!!!”

衣物被扯碎的裂帛聲和女人的慘叫同時響起,年輕護士攥著鮮血淋漓的右手,噗通一聲慘叫著摔回了病房的地毯上。

而她剛剛坐倒的位置,除了一截護士服的白色殘片外,赫然還留著一層血肉模糊的皮膚,看大小居然和她的手掌一模一樣,明顯是剛從她的掌心扯下來的!

看著走廊上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正一點點陷進醫院地磚裡的病人,眼疾手快地救回了同事的年長護士,隻覺得自己雙腿猛地一軟,噗通一聲也跟著坐倒在了地毯上,滿眼驚恐地喃喃自語道:

“這……這到底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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