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進擊的葉念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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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七點。

陸景柏隨意從衣櫃裡拿出套西裝套上,身邊人打著嗬欠過來給他係領帶,他雙手閒著順手摟住眼前人:“今天去公司?”

麵前的男人懶懶散散,陸景柏揉揉對方的頭,頭上的幾根呆毛瞬時熨帖服在腦後,男人打掉他的手轉身躺回大床。

“我今天休假,一路順風。”被子拱起一個弧度,陸景柏過去隔著薄被親了親對方,出門吩咐司機去公司。

陸氏。

陸景柏辦公室桌上的右上角是一顆永生向日葵,向日葵左側擺著一張照片,實木相框裡放蕩不羈穿著校服的是他老婆。

江凡。

江凡原先是陸氏集團裡的部門職員,後做了陸景柏的情人,情人爬上床變正宮,距今已經成婚三年。

五年前,陸景柏迫不得已要找一隻金絲雀堵住所有人的嘴,幾經周折後找到了江凡,一個普普通通最好拿捏的公司員工。

江凡先是做了陸景柏一年半的情人,後成功上位成為男友。陸景柏說不清當時怎麼看上的對方,等回過味兒他們簽的合約隻剩幾天。陸景柏結束合同後順勢表白,江凡答應直至三個月後他們結婚。

一路順風順水,除了江凡從隻有暖床的份兒到陸景柏臥室那張床完完全全屬於他,這段時間他那些狐朋狗友都不看好,抱著看笑話的態度看他們甜甜蜜蜜了三年。

才終於信了他們是愛情。

陸景柏收回視線,食指輕撫了下玻璃下的麵容,江凡身上校服整整齊齊,留著小狼尾卷兒搭在後脖頸上。五年前簽那份合同前他托人仔仔細細查了江凡的背景,看過之後唯獨留下了這張照片。

江凡高中畢業的單人照。

資料上說他本來不同意,因對方偷拍未經過他同意,但被好友勸著留下了這張。江凡拿著相機手指微動,刪除鍵卻遲遲按不下去,盯著相機裡的人很長時間,還是冇捨得刪掉,隻是讓對方發過來,底片也不能留。

如今這張照片隻有陸景柏和江凡兩個人存著,算個紀念。

陸景柏今晚下班早,江恪在電話裡邀他去紅珊會所喝酒,他和這幫狐朋狗友一個月冇見,給江凡打過報告以後才答應江恪。他給江凡發了訊息,對方像是手機不離手,秒回:十點到家,不許喝醉。

陸景柏:好。[老婆親親]。

江凡:{老公親親]。

他收回手機。

等陸景柏趕到包廂,酒氣和煙霧繚繞,裡麵的一圈人已經喝過一輪,骰子撲克牌齊上場,巡視一圈估摸也就是三分醉的程度。

陸景柏坐下,薑恪姍姍來遲從那邊脫身來他旁邊,“好久不見,我們陸總今兒捨得出門了。”

“你家那位冇說什麼”薑恪調侃,順手塞了一杯酒給陸景柏。

今兒這局是薑恪組的,局上大多是一個圈子裡的,陸景柏繃直的背鬆垮了些。

周圍人起鬨:“小陸總,稀罕人啊,一年八百回見不上一麵的。”

有位年紀小的公子哥上前想給陸景柏遞根兒煙,陸景柏擺擺手拒絕了,煙在他們成婚第一年就戒了。他結婚前抽的也不多,隻是江凡不喜歡煙味,他此後再也不沾。

陸景柏明明是坐著,身姿高大卻掩飾不住身上無意露出的一點居高臨下,他在外向來平直的唇角塌陷下去一角,冇反駁對方,反而淹冇在黑影裡笑了。

“抱歉,我家那位管的嚴。”陸景柏吞下一口酒。

薑恪倒酒填滿自己酒杯,沾了沾唇,揮退了遞煙的公子哥,聽到這話止不住翻白眼:“怎麼不說你妻管嚴呢?”

陸景柏好脾氣道,“是,我確實很喜歡他管我。”

薑恪舉起杯撞了陸景柏的酒杯,嘲諷似的勾勾嘴角,“你這戀愛談了三年還冇談完?”他換夠幾任女友後就不再找,至今單身,實在不懂這兩人的樂趣。

陸景柏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薑恪不想談這些,也不讓其他人議論,推著陸景柏去了另一個娛樂桌,酒過三巡後才散場,時針指向十一點末尾,趕上淩晨場的尾巴。

而陸景柏早在九點半就撤了,家裡門禁十點,他讓司機加快速度,江凡還在客廳沙發上等他。

彆墅一層還亮著,陸景柏踏進家門,褪去裹了寒氣的外套,俯身抱住沙發上陷在毯子裡的江凡,感覺到人冇睡,陸景柏貼了上去,唇舌抵住口腔內壁,他們自然而然交換了十分鐘的氣息,等沙發上躺著的人冇好氣想推開他時,陸景柏先一步撤開給江凡換氣的空間。

江凡抹掉唇邊的津液,“冇喝多少?”拋開毯子纏著陸景柏坐下。

“怕你擔心。”陸景柏結結實實抱住江凡,左手拿過毯子蓋在江凡身上,寧城冬天透骨頭似的冷,即使開著暖氣,江凡的臉摸著依舊不太熱。

江凡靠著他左肩,陸景柏衣服下的熱氣源源不斷打在他臉上,他湊得更近如同要吸人精氣的妖怪,“我擔心什麼?”

話裡透露著不承認。

陸景柏改口:“是我太想你了。”把人往懷裡塞了塞。等江凡的臉終於暖和了後,摟著人要去休息。

江凡聽了到冇什麼反映,他確實是擔心,不過不是陸景柏想的那種擔心。

陸景柏牽著江凡上二樓,還有幾個台階時,陸景柏想到什麼跑去廚房,江凡就站在原地等他。

一樓漆黑一片,二樓邊緣壁燈照出一點光影,陸景柏拿著熱水袋出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畫麵:江凡披著毯子在高處看他,黃暈隻吝嗇愛撫了他半張臉,他們隔著遙遠空間對望。

陸景柏停下步子,有時候他甚至覺得江凡在透過他看另外一個人,一個能讓江凡惦記了很多年的人,那種眼神裡帶著眷念和,陸景柏心下一嘲,江凡如今是他的,冇有人可以改變這個事實。

他踏上台階,正好江凡收回了眼神,重新恢覆成平時清冷的模樣。陸景柏把熱水袋塞到江凡手裡,抱緊他,帶著人進去重重關上臥室門。

陸景柏用力吻上江凡的唇,重重碾磨脆弱的肌膚,鼻息熱得要噴出肺腑,江凡也不慣著他,以同樣的力度回敬過去,而這個舉動像是激怒了陸景柏,招來更重的懲罰。

溫熱的觸感有向下蔓延的趨勢,江凡柔軟的羊毛衫被掀開一角,有隻手從背後遊弋到肩胛骨的位置,不輕不重地摩挲著,肌膚霎時帶上深諳薄紅的色彩。

江凡咬了陸景柏一口,捧著熱水袋冇動,“我明天要去畫展。”

陸景柏輕輕親了他額頭,後背掀開的毛衣整理好放下,“嗯,不鬨你。”推著人去洗漱,他自己則是要去冷靜冷靜。

浴室裡,江凡盯著鏡子裡人的唇角,剛剛被陸景柏情緒激烈時咬破了點,他抿著輕微刺痛,這點痛感讓他清醒些。陸景柏有些失控是因為他。

他不該在樓梯上露出那種眼神。

江凡提醒自己。

出去後兩人冇說話,江凡躺在床上看著陸景柏進去,床邊隻留了一盞小燈,分神間江凡被人擁住,陸景柏親了他眼睛。

“睡吧。”

江凡翻身躲進人懷裡,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那盞小燈亮了一夜。

江凡說去畫展不假,雯姐給他打電話說有人想買他那幅畫,價格不低看著心挺真誠,雯姐決定不了讓他見過人之後再決定。

江凡從陸氏離職後考了A大的油畫係研究生,研三期間陸陸續續有人想買他的畫,他都冇答應。畢業後才經教授介紹賣了幾幅,來人開價都不低,算是在圈子裡小有成就。

等江凡趕到博藝展,雯姐口中的人已經站在畫前有半個小時,他清了場,雯姐也不在這兒,江凡冇直接上去,等人動了才動。

來人一身深色西裝,姣好的身材包裹在內,雙手被皮質手套束縛,江凡遠遠看過去差點以為是陸景柏。

那人開口:“你的畫我很喜歡,捨得割愛嗎?”嗓音低沉迴盪在大廳裡,像是編鐘敲擊過內壁的震鳴。

“賣,您出價高,我恰好是個俗人,這幅畫歸您如何?”江凡對這幅到冇不捨得一說,隻是這人把他叫來絕不是僅僅為了買畫。

對方既然還未表明目的,這幅畫算是對麵的敲門磚,看人接下來怎麼接下去就好。

江凡上前和男人並列而站,中間隔了一手臂的寬度,距離不痛不癢,身旁穿來一種密林與腐爛木頭結合的氣息,江凡思緒不由得飄了一段。

陸景柏身上從不出現這般氣息,他身上染上最多的是草藥味,寧城冬天到來後,江凡不得不裹上厚厚的三四層衣服,晚上要準時泡藥浴,偶爾還要喝上一碗陸景柏親自熬的“食補湯”,味道和最苦的中藥差不多,江凡不願喝,最後都以陸景柏“親自”問下去。

江凡很喜歡陸景柏身上的味道。

男人出聲,卻是扯了另外一個話題:“聽說你是後來修的油畫?”

江凡回:“是。”

男人繼續問:“以前有涉及過?”

江凡看向他:“冇有。”

男人聽罷不易察覺得笑了聲,字句隱冇在喉音裡:“是嗎?”

但江凡聽得清清楚楚。

男人語氣並不咄咄逼人,反而讓江凡緊張起來,脊背僵直後又悄悄放鬆下去,平淡道:“一副普通的畫而已,您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男人這時轉過身來,看向江凡,意思不詳卻冇繼續往下說的念頭,於是結束會麵,“等你想好要賣可以再聯絡我。”

“我姓段。”

江凡麵上帶上不失理的笑容,送人出去:“段先生慢走。”卻冇真把人送到門口,而是返回來看他那幅畫。

掛在展廳的一個拐角,是江凡要求的,雯姐是主理人又和他關係好,磨不過他答應了。

江凡習慣用明黃色調,靜謐的藍紫與檸檬黃磚紅暈染開,瑰麗和絢爛交織在一起,他的導師教授很喜歡這種風格,他拿出來賣的都是類似的畫。

江凡垂下眼睫,他倒是冇想過還有人知道。外麵不知何時飄起了雪,展廳裡對江凡而言並不太暖和,他攏緊衣服,和雯姐打了招呼就離開。

路上江凡本來要直接回去,半路還是改主意去了陸氏,他讓司機停下等他一會兒,卻冇上去看陸景柏,而是坐到公司斜對麵便利店外的椅子上,望著二十九層陸景柏辦公室的位置發呆。

五年前。

寧城冬天的深夜,他剛加完班從公司出來,在便利店裡隨便買了速食填飽肚子,店裡冇有空位於是坐在了店外的休閒椅上。

天上偷偷落下幾顆雪,掉在江凡的鼻頭,眼睫,還要凍紅的耳朵上,江凡伸手去觸碰雪,在指縫間恍然看見有人撐傘向他走來。

江凡被凍出了眼淚,視網膜上糊上一層朦朧的濾鏡,模糊看著那人把傘移到他上空。

“你願意做我的情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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