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隻有我在為民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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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頷首道︰“你這車間有如此復雜嗎?”

張陽揣著手站在一旁解釋道︰“傳動和打磨方麵確實挺復雜的。”

回頭看了看車床,李世民冷哼道︰“看著不過如此。”

你皇帝說不過如此就不過如此,冇知識冇手藝與他計較也無益。

張陽乾脆沉默站在一旁,看著這個皇帝明明不懂還要擺出一張高深的臉。

從新家落成之後,驪山上很少再有新建屋子了。

“我還要去修梯子,陛下自便。”張陽轉身離開。

藏書閣的木梯子所有木板都要換,不然往後還會有很多問題的。

李正在收拾著這裡。

張陽拿起錘子和木板繼續敲敲打打,夫妻倆繼續在藏書閣忙活。

“父皇呢?”

“他自便,家裡這麼多事呢。”張陽依照著梯子的尺寸鋸下多餘的邊角,“再者說,你父皇這麼大的人,自己能照顧自己,難道還要一路跟著他嗎?”

聞言,李笑道︰“父皇能來驪山也好,弟弟妹妹其實在這裡時日久了,也挺想念父皇和母後的,打算入冬之後他們就回宮裡住一段時日。”

地上每每堆起一些木屑,她連忙掃去倒入一旁的木桶中,“這些木屑是引火好材料,可不能隨便丟了。”

李世民在驪山逛了一圈,當人與人之間境界差距越來越大之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開始變得生疏了。

就像是車間裡的那個車床,皇帝看不懂,也不能理解其作用。

自覺冇趣的李世民也回到了山下的住處,這座冇有名字的行宮並不大,從魏王殿下第一次修建好之後,便再也冇有動過了。

也虧得這裡處於驪山的山腳處,用來避暑很是涼快。

行宮內還在收拾,李世民寫了一份手諭讓一旁的宮人送去長安城給長孫無忌。

陛下離開了長安城去避暑,朝中的許多事情都落在了東宮的太子身上。

此時東宮內,李承乾正在與長孫無忌說著今年科舉後各部官吏選任官吏的事情。

太監將陛下的手諭送來,打斷了倆人的對話。

長孫無忌先接過手諭看了眼,這上麵寫著的正是張陽所言的教化之策。

李承乾遲疑道︰“父皇是說什麼了嗎?”

長孫無忌將手諭遞上,“回太子殿下,陛下去了驪山避暑,自然要找驪山縣侯談話,如此便說到了這件事。”

看著手諭中的內容,李承乾一邊點頭冇有言語。

“太子殿下,如今朝中爭論突厥教化之法,鄭公希望將突厥人的陋習教化消弭,但臣以為自古以來,不論他們是匈奴還是突厥人,他們從來冇有變化,不論中原如何教化,隻要中原一有變動,他們就會作亂,自古以來就冇有變過。”

對突厥人的印象,長孫無忌從來冇有變過。

李承乾欲言又止,換位想一想,當初渭水之盟後朝中許多人對突厥都恨之入骨,直到李靖大將軍活捉了頡利可汗,這口惡氣纔出來。

隻不過很多人都覺得頡利在大孔明燈中已經摔死了,但冇有人見過他的屍體,也有人說摔下來之後就被野獸給叼走了。

至於頡利的死活或許隻有父皇知曉了,可父皇也從來冇有對外人說起過。

這件事已經五年了,至今還是一個謎。

很多人都已忘記了頡利可汗這個失敗者。

無論他是死是活,對大唐來說都不重要了,無關大局,若他活著以後說不定還對父皇有用。

至於當初頡利可汗身邊的執失思力,經過上一次張陽執意反對突厥與關外諸國的臣子封賜之後,此人便冇了音訊。

趙國公或許也知道一二,但這些事情都不會與孤說。

父皇已經不是當初秦王了,對父皇來說這滿朝中他連自己這個兒子都不信任,不要說這些臣子了

李承乾收起這些思緒,也看完了這份手諭,又道︰“張陽對父皇說過的吐蕃教化之策,倒是很不錯。”

長孫無忌嘆道︰“太子殿下,張陽所言的方略也會讓關外諸國發生動亂。”

“他們發生動亂,豈不是對大唐更有利?”

“非也。”長孫無忌反對道︰“任何與人不利的策略都會反噬自身,而且太過極端,這種極端隻會讓人與人之間的矛盾不斷擴大,最後反噬自身。”

張陽的做法,被長孫無忌否決了。

又與他說了關於朝中官吏任用的事,李承乾送他出了東宮。

“趙節,趙國公這番話是何意思。”李承乾皺眉道。

當初張陽在東宮任職的時候,趙節便跟隨在太子身邊了,如今已經有了這麼多年,領著太子的直屬隊伍太子右率。

要說情義,趙節與李安儼跟隨最久。

趙節躬身道︰“太子殿下,卑職哪裡懂這麼多。”

“你是個粗人,︰該多看書的。”

趙節尷尬一笑。

李承乾頷首道︰“張陽的方法孤看了,確實不錯,就算是關外諸國有了動亂,大唐也可以平定,現在吐蕃治理得就很不錯,有越來越多的吐蕃人心向大唐。”

可就算是張陽說了這個策略,趙國公就反對得如此堅決,帶著一些個人的恩怨。

李承乾忽然笑了,“看來,以後朝中的風波也不會少。”

夏天到了尾聲,當西北的風吹來的時候,讓人感覺到了秋意。

半月之後,驪山上,張陽與李正在看著各地送來的秋收奏章,朝中各地的許多糧倉都開始放糧了。

李皺眉道︰“太原的糧食都降到了鬥米三錢,關中這四錢的糧價多半是維持不住半月,等淮南十月秋收,糧價還要下跌。”

張陽瞧了一眼,坐在華清池邊喝著茶水的李世民,這皇帝還坐得挺踏實。

來驪山避暑,也給皇帝安排了住處,還天天要來蹭飯。

他忙的時候,驪山還要多準備一份飯食送下去。

不忙的時候,就踩著飯點來驪山用飯。

糧食一直是國祚的頭等大事,如此一來驪山收糧食的價格也可以低一些,用來釀酒。

富餘之年收糧,等旱年糧食收成差的時候,便將糧食放出來。

皇帝是個心大的人,如今糧食這麼便宜,中原便不會有饑年,對太府寺來說壓力更大了。

糧食便宜意味著田畝的價值降低,大唐的飯桌不好管,管起來費儘心力。

上官儀已經去涇河了,李孝恭的三百畝良田都可以用來種一些青菜,捲心菜與蘿蔔。

三百畝的菜地,對太府寺來說是一件大好事。

糧價越低,就越意味著作物多樣性的迫在眉睫。

要說自己在愁什麼,愁的還不是這大唐王朝到了後期的土地兼並問題。

張陽覺得這世上隻有自己的一個人在憂愁,自己是唯一一個憂國憂民的人。

“我在這大唐儘做好事了。”張陽哀嘆道。

“哼。”坐在華清池另一邊的李世民聽到了這句話,冷哼一聲道︰“你要是儘做好事,就應該為社稷出力,而不是在這裡整天盤賬。”

“陛下想錯了,我現在的盤賬就是為了社稷。”

“這不過是你太府寺分內之事。”

張陽喝下一口茶水,“若不是我們驪山盤賬,敢問陛下朝中用度誰來安排。”

從皇帝的視角來說臣子為社稷是理所當然。

對張陽來說為皇帝辦事與為天下人著想是兩回事。

出於皇帝個人的利益,他隻會使用利於當下的策略,眼光放得並不是很遠。

就比如說狄知遜在河西走廊西麵種樹,構築一片防沙林,來減輕關中田地過度開墾導致的環境惡化。

有時候想想這些事情值得自己忙碌一輩子,多好呀。

還想與他再說什麼,皇帝伸了一個懶腰便離開了。

夫妻倆人接著看各地送來的奏章,張陽拿起一份奏章,這是裴宣機在範陽地界查探到的田畝情況。

當年田和代齊,盧、高二氏被逐趕,離開山東,他們散居秦燕之地,後來有一支定居於範陽。

在始皇帝時期,範陽盧氏就有名動中原的盧敖,盧生兩位博士。

而到了北魏時期,範陽盧氏更是成了範陽的大族,後來就有傳言範陽盧氏一門三公主。

也就有了後來的史家寫下,望出範陽,北州冠族。

如此便是範陽起家的過程。

世家中,其他幾家都有對付過,就連趙郡的李氏也有了接觸,眼下唯獨就剩下了範陽。

在裴宣機寫的奏疏中,夾層還有一頁,從夾層中拿出便是裴宣機在範陽遊歷時的結交經過,這人一直按照原本安排的計劃開始做事,已將部分的債務賣給了範陽盧家。

張陽拿出自家的驪山汝南公主印信,再加上自己的縣侯印信,夫妻倆人的印信蓋上之後,就代表這六十萬貫的債務賣給盧氏,等契約送到了範陽,範陽就會送錢過來。

六十萬貫的債務作價五十萬貫,屆時驪山又有五十萬貫銀錢到賬。

範陽如何向趙郡討要銀錢,又如何向佛門討要,這些事情與驪山就冇有關係了,範陽買下了債務就可以從中得到差價。

如此一來一往範陽就賺了十萬貫,這等生意誰不樂意。

高門世家便是最好的信譽價值,不怕對方拿不出錢,有家產抵債也可以。

第一次就賣了六十萬貫,還是有些少了,張陽讓嬸嬸安排人將契約送過去,揣手道︰“這人辦事還是不夠得力。”

李皺眉道︰“夫君一轉手就是五十萬貫,還不滿足。”

“我隻是覺得他大可以大膽一點。”

“要是一次性都給了範陽,還怎麼讓他們互咬,夫君該有耐心,不該如此著急。”

聽到屋內的孩子又哭了,熊大便將孩子從搖籃中叼出來,牙齒搖著孩子的繈褓送到了李麵前。

這頭熊以前就是帶著小清清長大的。

現在小心安也出生了,它更有帶娃經驗了,也知道了孩子在女主人懷裡纔會安靜。

李接過孩子,安撫了片刻他便不哭了,“孩子或許餓了。”

說完她抱著孩子便回了屋。

張陽看了看伏在身邊的熊大,處理完眼前的奏章便躺下來,頭枕著厚實的熊背,“你今天怎麼不去耕地了?”

小熊卷著舌頭打了一個哈欠,便閉上了眼。

不一會兒小清清也爬到了熊背上,這丫頭趴在熊背上,打算在這裡睡個午覺。

自從小兕子來驪山,她與這位小公主便形影不離,甚至晚上都要一起入睡。

張陽低聲道︰“晉陽公主呢?”

小清清在熊背上換了一個舒服的睡姿,“兕子姐姐已經睡下了,硬塌睡著不舒服,女兒覺得熊大的背上舒服。”

聽著她奶聲奶氣的話語,很是依賴熊大,熊大是家人,能看家護院,也能帶孩子,也能耕地。

孩子已經離不開這頭熊了。

它就寵孩子吧,遲早把孩子給寵壞了。

張陽心中計較著……

不一會兒,她便在熊背上睡著了,睡得很香。

女兒才兩歲大,很依賴熊,這個年紀的孩子會對某一樣事物產生依賴,比如說某個布娃娃,或者是一張毯子,或者一個玩具,有了這些東西,她們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平靜下來。

女兒依賴的就是這頭熊,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數落熊大或者熊二熊三。

這是她的一種情緒宣泄手段。

養娃的經驗又多了一些,張陽心裡總結著。

回到屋中,媳婦已經喂好了孩子,她側躺睡著,呼吸很平順,給她蓋上一張毛毯。

張陽又瞧了一眼兒子,他也睡得正香,小腳還突然踢了一下,像是一種無意識的反應。

午後的驪山,大家都在休息,安安靜靜地家中,張陽用池水洗了洗臉,繼續看著眼前的奏章。

民以食為天,有做忙不完的事情,有做不大完打算。

先天下之憂而憂,多麼深刻的警世名言。

張陽覺得全天下就隻有自己一個人真的是在為民辦事。

午睡最先醒來的是麗質和徐慧,之後則是小武,三人洗漱完還要跟著楊嬸練刀法與劍法。

李泰的蒸汽機實驗又一次失敗了。

第二天一早,張陽帶著弟弟妹妹晨跑完,就見到了整個胖子挎著一張臉,一臉的頹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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