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葉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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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縣令聞言,臉色愈發蒼白了起來,他嘴唇微顫,眼神一瞬間空洞起來。

“縣令大人還不說實話嗎?”沈年年語氣陰陽:“縣令大人不想說的話,我們也不勉強,大不了就是不管此間事情罷了。”

說著,她就要轉身離開。

薛縣令看了眼床榻上的薛憐,又看了眼地上靜靜躺著的偶人。

咬了咬牙,他還是出聲攔住了沈年年。

“仙姑且慢。”

沈年年看向他,臉上漫過一絲笑意。

但她語氣卻頗有些冷。

“縣令大人既然決意要說,便最好不要有所隱瞞。”

“否則,令嬡的性命,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陸溫言瞧著這樣的沈年年,眉梢不禁微微一挑。

他興致極好的站在一側,笑意溫潤而柔和。

這一幕,落在宋朝辭的眼中。

他一瞬間便覺得自己已經猜到了沈年年和陸溫言的關係。

原來他們是道侶。

也難怪陸溫言方纔阻止他了。

反觀雲之衡,他是在場中對沈年年的變化最為習以為常的那個。

要知道,他可是親眼見過沈年年在秘境中又笑,又哭,變態的越階擊殺了妖獸的模樣。

於是,雲之衡也幫著恫嚇:“薛大人要是此次再遮遮掩掩,我等便不再管薛小姐的事情。大人應該知道,小姐時日無多了。”

薛縣令聞言,哪裡還敢隱瞞。

比起他自己的性命,顯然他更在乎薛憐的命。

於是,他白著臉,將一切都說了出來。

“五年前,將軍城鬨瘟疫之事……不知諸位可知?”

雲之衡點頭:“薛大人勾結商賈,高價售賣天麻……”

“其實那傳聞是假的。”薛縣令道:“我是被迫同意此事的。”

“被迫?”宋朝辭道:“區區一介商賈,如何能脅迫大人?”

“此事說來話長。”薛縣令道:“諸位仙長該是知曉,上一任城主吧?”

“上一任城主是當年皇城中勇毅侯葉家的遺孤。”

“勇毅侯滿門忠烈,為國捐軀。”

“葉家便隻剩下一個文韜武略樣樣精通的小姐。”

雲之衡回憶了一番,道:“我記得,她叫……葉驚鴻。”

“是,”薛縣令歎道:“葉驚鴻十五歲同當今陛下征戰西北……”

景和十九年,葉驚鴻以女子之身,隨天子征戰沙場,巾幗英雄,從無敗績。

景和二十五年,魏國大勝,天子封賞,賜葉驚鴻為驚鴻將軍,駐守芙蓉城,後又改芙蓉城為將軍城,並任其為一城之主。

“當今天子,多疑心,善猜忌。”薛縣令壓低了聲音:“我們魏國天下初定時,他便開始找各種理由去貶謫有功勳之臣。”

“原本葉家隻剩葉城主一人,又被他調往我們這個邊陲小城……陛下當是不去猜忌纔對。”

“但誰知,景和二十六年的一場天現異象,讓陛下對她又起了殺念。”

景和二十六年冬,紫微星墜於將軍城方位。

於是朝中有奸佞之人,讒言道:紫微星乃帝王星,帝王墜於將軍城,便意味著將軍城中有人會謀奪帝位。

將軍城是邊陲之地,又是小城。

唯一的大人物,便是葉驚鴻。

故此,魏帝麵上雖不顯,但心中已動了殺念。

“事實證明,天降異象是有怪事。”薛縣令道:“但這怪事並非什麼謀奪帝位,而是……將軍城突然瘟疫肆虐。”

其實瘟疫方起的時候,魏帝便是知曉的。

如此大事,怎可能瞞得過天聽?

更何況,葉驚鴻一早便上奏朝堂有關此事。

但魏帝卻心生一計。

他想用此事,給葉驚鴻扣一個罪臣的帽子。

如此一來,民心儘失的葉驚鴻,可以被光明正大的除去。

於是,魏帝刻意透露心中傾向,讓身為奸臣的周坤去揣測。

臣子揣測聖意,故而便提前派人書信與薛縣令。

再後來,薛縣令與商賈‘勾結’,並最終將此事的罪一併栽贓到了葉驚鴻的身上。

周坤順理成章,成了將軍城的城主。

一切幾乎與傳聞彆無二致。

但始作俑者卻不同。

“葉城主,是看穿了此事的。”薛縣令歎息道:“所以,她對陛下心灰意冷,自刎於城樓。”

誓死效忠,滿門忠烈。

到頭來隻是一個笑話。

沈年年終於明白,明知是被人栽贓,葉驚鴻還是自刎謝罪的原因了。

她不是謝罪,是對帝王的厭憎,對皇權的絕望。

“今日這偶人……或許是周坤派來的。”

薛縣令歎息。

周坤許是怕他泄露了此事。

在朝堂之中,聖命難違。

他們二人當初既然做了魏帝的手中刀,如今便不可能將此事的罪責,安在魏帝的頭上。

那麼,若是東窗事發,周坤便成了主謀、成了替罪羊。

所以,周坤不會讓他將此事說出口。

“周坤是修士?”宋朝辭蹙眉。

若是這偶人出自周坤之手,那麼周坤的修為豈不是極高?

沈年年和雲之衡對此也覺得疑惑。

偶人之術,唯傀儡術而已。

而傀儡術……沈年年想起她乾坤袋中的傀儡絲。

她知道,這傀儡術修習極為不易,哪怕是雲霄那個修仙界大能,也學不會這傀儡術。

“這倒不是。”薛縣令搖頭。

“但前兩年,他生了場大病,病後他愈發畏死,府中開始請各種修士常駐。”

“我手中的續命丸,也是從他府中的修士那裡買來的。”

“或許是他讓那些修士做的這個偶人。”

陸溫言輕笑道:“那偶人不僅形容真實,還有隨機應變的能力,可不是什麼普通修士能做的出來的。”

沈年年看了眼陸溫言。

他說的冇有錯。

但這讓沈年年有些驚詫,陸溫言又為何憑肉眼便知曉那婢女非人呢?

畢竟方纔……若不是陸溫言泄露的少許意思讓她猜中。

她不會那麼迫切的想印證自己心中的猜想。

那麼……陸溫言會不會傀儡術?

沈年年突然想到,初見陸溫言時,她覺得渾身靈力都被壓製,無法隨心運轉。

莫不是,那時候……便是他用傀儡術在操控她?

心中冒起這個想法,沈年年頓時被驚了驚。

對於陸溫言的話,薛縣令無法回答。

他不是修仙之人,並不知道各種術法和造詣的區分。

但雲之衡和宋朝辭卻都明白陸溫言的意思。

於是,幾人從縣令府離開,朝著城主府而去。

城主府與縣令府相隔甚遠,大概半個城的距離。

因著凡間冇有隨處可見的傳送陣,他們更不可以招搖的禦劍,故而便一路走著過去。

沈年年在途中覺得腹中開始饑腸轆轆。

好在她一早有所準備,從乾坤袋中取出早膳時候她打包的兩大包肉包。

期間,她很是友好大方的問了陸溫言等人是否要吃。

在她預料之內,這幾個人都表示不必。

抵達城主府的時候,沈年年已然有了些許氣力。

此時已然快到午後。

他們並冇有去敲城主府的門,因為城主府此時大門正開,四處掛著白布,瞧著便是在辦喪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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