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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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謝霽白在剛開始時察覺到度緋意圖時便,順著她的方向倒下,暗中卻借了些許力,倒下時二人都冇感受到不適。

謝霽白的烏髮倏地散了滿地,窗外的梅花翩翩飛舞而來,落在他們的發間,攜著昨夜的霜雪,四周盈滿了清香的冷意。

他們捱得極近,度緋的縷縷青絲無意間垂在他的額間,勾起一片不知名的癢,距離之近讓他鼻息間充斥著她身上獨特的味道。

是種清冷的女子香,細細聞去還有些許藥香味縈繞在鼻尖。

他靜靜地盯著她的側臉發神,無意識地伸出手正要輕輕觸碰上去時。

虛空中泛起些許波動,一道身影倏然出現在此,從虛空中步步踏下,身姿飄逸風流,直接忽視了角落裡不知生死的黑衣人朝著度緋款款而來。

謝霽白長睫垂下,冷玉似的手又驀地落下。

來人黑袍玉冠,麵容俊美,劍眉之下是一雙含笑的的眼,長相氣質無端有股瀟灑意味,正是度緋的師兄,溫渙之。

他出現後,先是略微挑眉看了度緋眼,輕咳聲:“師妹,你這是在做什麼?”

危機解除後,度緋這才反應過來,感受到身下有些僵直的身軀,慌不擇路地爬起來,手心在無意間觸碰到謝霽白身上後,心下慌亂更是達到了頂峰。

她起身後,謝霽白也隨之起身。

度緋隨意地將垂在耳邊的髮絲理了理,有些心虛,笑道:“師兄,這次是你來啊,我還以為是師姐來救我呢。”

溫渙之冇回答她,先是微微眯著眼上下掃了一眼謝霽白,語氣肯定:“我從前見過你。”

他也不等謝霽白答話,有些好奇地望著度緋:“師妹,你怎麼認識他的?他都百年昏迷了未醒了。”

度緋秀美的眉毛擰起,斟酌了片刻,還未答話。

角落裡黑衣人嚥下口中的血氣,聲音如同一塊經年腐朽的鐵塊,乾啞而微弱地道:“溫渙之,是你來了啊。”

溫渙之聽到這個聲音,身形察不可見的僵住,片刻後他才轉過身去。

塵囂散儘後,黑衣人已經脫力地跌落在地上,蒙麵的布已碎成齏粉,他胸腔沉沉笑了幾聲,慢慢抬起頭來:“看清我是誰了嗎?”

“樊星。”溫渙之冷冷吐出幾個字,在看見他非人非妖的模樣,周身黑氣繚繞在側,這股熟悉血腥的氣息自小深深紮根在記憶深處,如同不可觸碰的禁忌,現在卻又被翻了出來,像場經年的血雨淅淅瀝瀝落下,他卻無法避開。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後,度緋才恍然反應過來,這人正是師兄的至交好友。

他們相識有二十餘年,師兄也常常在她麵前提起,經常來她這裡拿藥給樊星送去療傷,隻是這二十來年裡,她可以肯定從未見過樊星。

溫渙之神色陰鬱地盯著地下的碎劍,周身瀟灑的氣質無端結出陰戾,出現幾分割裂感,一字一頓對他道:“你是妖鬼。”

樊星閉上雙眼,嘴角勉力地扯出抹笑,似是對他的譏諷不屑:“是啊,我是妖鬼,這下眼睛看清楚了,你被我騙了那麼多年,哈哈哈哈,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了。”

溫渙之提劍上去,步子沉沉,度緋見他大有一副要將此人就地格殺的意思,趕忙走到他身前擋住。

“師兄,不可。”度緋輕輕搖頭,神情嚴肅,“他身上妖鬼之事尚未查清,我已通知長老們過來,畢竟此事關係重大。”

起初她以為隻是普通的打打殺殺,避免在這天引起不必要的爭論,便隻在傳訊符裡通知了剛從外曆煉歸來的師兄幫忙收拾爛攤子。

未曾料想到竟牽扯出妖鬼,那事情嚴重性就不言而喻了。

妖鬼起源於度朔下的世界,那裡永生屬於漫漫長夜,燈火不明,度朔之下的妖鬼便終日遊蕩在這不見光耀之地。

妖鬼就類似一種存粹的惡念,它們擁有自己的意識,在人還未察覺時它早已悄無聲息地寄生在體內。它以人體為養分,遊走於其中,慢慢滲透到每寸靈脈識海中。

等甦醒的那日,它們便與主人意識共存,成為這具身體意識的另一麵,最終在取而代之,徹底吞噬掉原主人的意識。

溫渙之看著比他矮上一頭的少女,他攥緊了手中的劍,骨節握的發白,長吸口氣沉沉道:“師妹,你知曉我這生中最痛恨妖鬼,我期待有日能殺儘所有妖鬼。”

“所以他被妖鬼寄生這些年,你確定他還是他嗎?”

溫渙之此話讓度緋心裡發毛,被妖鬼寄生後,無人能夠給出明確的時間保證這個人的意識還是他,而不是已經鳩占鵲巢的妖鬼。

但她還是默不作聲地站在他麵前,仰起巴掌大的素臉定定地望著他不語。

溫渙之與她僵持一會,先敗下陣來,這片刻的功夫也足矣讓頭腦冷靜下來,他早已不是百年前那個終日惶惶不安,生怕下一刻災難就降臨的少年。

度緋見狀心下鬆了口氣,她真害怕溫渙一怒之下之搞出點什麼,他的修為已達分神,若真想殺了樊星,在場並冇有人能攔住他。

她不行,觀謝霽白今天舉動恐怕更不行。

殺了他也不要緊,怕的是戒律堂的人拿此事大做文章,殺害同門,就算他們可以指證樊星是妖鬼,屆時師兄恐怕也是要去無縈海受罰,他正要摸到步入分神後期的門檻,若是因此損了道心,隻會是得不償失。

溫渙之將劍鏘然入鞘,屋內肅然的殺意瞬間煙消雲散。

樊星從始至終都在聽他們的談話,睜開赤紅的的雙目,似有一層血霧籠罩在上,朦朧不明。

他低低笑了兩聲:“你可真是個懦夫,我就是你口口聲聲所要殺的妖鬼,連我都不敢殺哈哈哈,忘掉自己親人怎麼死的了嗎?”

“需要我幫你回憶嗎?”樊星的聲音充滿惡意。

度緋暗道不好,這樊星怕不是個攪屎棍吧。

樊星的話音剛落下,溫渙之眨了眨眼,眼底寒意寸寸結成冰霜,方纔還慵懶的神氣徹底消失殆儘,如同一隻無害的洪荒凶獸突然漏出鋒利光亮的爪牙。

朔風捲了進來,帶起漫天未融的飄雪。

一股更為寒冷的冷氣悄然爬滿屋內,讓屋內溫度急劇下降,如墜冰窖。

他長手一伸,一把渾身寒光閃爍的古劍出現在手掌中,長劍通體生寒氣,白光熠熠,壓的人恍如喘不過氣。

溫渙之笑道:“我本不想殺你,畢竟相識一場,可你為什麼要非一而再二三挑釁我呢,真的讓我很苦惱。”

“你以為有著門規我便不敢殺你。”

溫渙之周圍霎時升起一股強大的靈壓,劍氣驀地橫生,冷意一寸寸蔓延至樊星腳下。

溫渙之長身提劍緩步向前走去:“你可憐我,我也很可憐你,畢竟被妖鬼附身不是誰都能忍受的。”

度緋在樊星說完話時便速速退開,足尖點地輕盈退至謝霽白身旁,紅衣輕輕拂過,裙襬宛如層層疊疊綻放的山茶,瑰麗奪目。

但她還是晚了步,麵上被一道劍意所傷,旋即感覺發熱,纖長的素手撫上去,一道劍痕赫然出現,血從指縫間汩汩流出。

度緋知曉現在的溫渙之神智被激怒,妖鬼於溫渙之,就如同此生邁不過的那道坎,是一生揮之不去的夢魘,她知他修道隻是為了報仇殺妖鬼。

但若真放任他將人殺了,任誰也保不住他,戒律堂素日與他作對的那人能生生給他安出十條罪名。

為今之計,也隻有那個辦法了。

度緋咬咬牙,雙手豎於胸前,手間結印的動作迅速。

她感覺自己的臉上的劍痕愈發刺痛,額角冒出冷汗,手上動作卻依舊有條不紊,不敢鬆懈片刻。

倏然,一隻如玉雕琢的手握住她的雪白的皓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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