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往上數三代,何人不是庶民?

接下來的十日裡,一切並無重大變故。曲轅犁的推廣、造紙術的研習,諸事有序進行。

礦鹽、石灰石等物資也儲備頗豐。

期間,贏恒還特意請來了魯班,將戰馬三件套的設計圖交予他,讓他指導鐵匠打造出樣品,預備給王賁觀摩。

同時,他也釋放了孫思邈,將《本草綱目》及特效金瘡藥交付於他,令其先行研究,並指派一小隊錦衣衛協助他搜尋草藥,嘗試仿製出部分特效金瘡藥的效果。

即使隻能複製原藥效的十分之一二,也能發揮極大作用。

對於吃飯、住房、治病這些民生之事,贏恒始終尤為關切。

儘管當前在各大都市普遍設立醫館尚不切實際,但相關籌備工作已可提上日程。

此外,水泥的製作也應考慮在內,既然石灰石資源已具備,水泥的生產並非難事。

這一任務,他預備交由墨凝霜負責。

隻是還需等待一個恰當時機,向她坦誠身份,並闡明其中原委。

目前看來,此事並不急於一時。

這些時日以來,首批水稻、土豆和紅薯的播種已然破土而出,嫩芽初現。

朝廷關於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體係的構建草案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

同時,來自大秦境內的一千五百名錦衣衛傳回了第一批情報。

各地貴族後裔暗中放糧賑濟,饑荒狀況有所緩解,暫未出現餓殍遍野的現象,白虎總報彙總。

先韓丞相之孫韓成攜張良至楚莊會晤項梁、項楚,二人密議半日後匆匆離去,隨後楚、韓、齊、魏等貴族紛紛加強對糧食管控力度,楚地錦衣衛甲十三呈報。

泗水亭長劉邦暫無異常舉動。會稽郡乙二十七彙報。

沛縣典獄官蕭何並無異動,尚未尋獲韓信其人,沛縣丙十五通報。

北方邊關平靜無事,扶蘇與蒙恬尚不知始皇駕崩的訊息,北疆邊關丁二十七報告。

百越地區安定如常。

蓬萊仙境平靜依舊。

匈奴部族中崛起一位青年豪傑,名喚冒頓,修為推測已達半步天人之境,雄才偉略,有統一大草原之可能,北方密探零三報。

......

綜上所述,贏恒對天下局勢有了大致的判斷。

始皇帝駕崩之事,已在少數高層人士間悄然流傳,然而因貴族被迫開倉放糧,暫時避免了農民起義的發生。

六國遺族與鹹陽的對弈,猶如棋局橫亙萬裡。

他們緊握糧食調控權這一籌碼,或許在靜待天災降臨、饑荒肆虐之際,或者覬覦趙高暗中積攢的糧倉與軍械庫。

然而,贏恒心中冷笑,若有人真去碰那些陳年舊米和鏽跡斑斑的甲冑兵器,他自有妙計應對。

一切皆在他的預料之中。

至於匈奴部族中新崛起的冒頓,贏恒早在後世就有所耳聞。

此人曾一舉攻下西域二十國,締造了一個空前強大的匈奴帝國。

對此,贏恒嗤笑一聲,倒也樂見其成。

待冒頓統一了西方,自己便可順勢接手,省卻許多麻煩。

這日清晨,李斯傳來訊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政策草案已然完成,請贏恒過目審閱。

於是,贏恒帶著兩名小侍女悠然步入朝堂。

上回在朝堂上拋出此策時,一眾文官們尚處於懵懂狀態,儘管那時對於治國之道的討論熱烈非凡,雖已達成一些共識,但在具體細則上,眾人尚未深究。

待各自返回之後,各文官及背後的老秦貴族階層才恍然察覺問題的核心所在。

這項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舉措,看似能夠緩解大秦當前的困苦局勢,但長遠看來,對這些貴族財閥們的權力基礎無疑構成了致命衝擊!

他們之所以能穩坐高位、無憂無慮,全賴於對底層百姓的剝削之利。

若這傳統體製遭到新生政策的顛覆,尤其是未來可能出現眾多出身平民的傑出人才進入王公貴族階層。

那麼,世襲貴族們手中的權力必將日漸削弱。

這一點,對於任何舊秦貴族來說,都是無法容忍之事。

在政策製定的層麵上,諸多微妙之處亟待研討。

比如,在朝廷議事時,有位文臣進言。

“下官以為,汲取百家智慧以設立學府,借農耕、商貿、墨家之術振興國家,依儒家、法家、墨家、鬼穀之思想鞏固國本,確為上策。”

“然而,倘若主張全民皆可入讀學宮,皆可研習百家學問,則實非明智之舉。”

“我大秦乃由曆代貴族浴血奮戰所建立,如此珍貴且或將作為仕途門檻的知識,不宜讓庶民觸及。”

“我們所研發的新作物、新型農具,庶民能享受到這些科技成果已屬萬幸。”

“他們並無資格學習此類關乎國家命脈的寶貴知識。”

此言一出,即刻引來數位大臣的讚同:“下臣讚同。”

“下臣附議。”

“同意此議!”

這些人認為,十三公子推行改革必須得到他們的首肯。

要想獲得滿朝文武的支援,十三公子做出某些妥協也是情理之中。

更何況,這些改革內容,無異於動搖了王公貴族的根本利益。

凡明眼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做出權衡抉擇。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在這些人發言完畢,甚至尚未等到台上贏恒開口表態。

作為文臣中的核心人物,蒙毅陡然轉身,厲聲駁斥道:

“胡說八道!何來賤民之說!”

“你以為就你們才稱得上貴族?”

“往上數三代,你祖上還不是庶民一個!”

“百姓乃國之本,本固則國泰民安,你們可曾深思?”

“身居高位而不慮黎民疾苦,又怎能期盼江湖之遠的民眾心繫廟堂?”

“水既能承載舟船,也能顛覆它!”

“這些道理,諸位竟渾然不知,還算什麼飽讀詩書之人?”

蒙毅突然間口若懸河,對那幾位大臣一頓猛批,令全場人皆驚愕不已。

豈不是?

“蒙上卿,莫非你蒙家身為帝國首屈一指的大貴族,如今竟連自家利益都不顧了?”

“我們所言,無不是出於維護貴族階層的長遠考慮啊!”

怎料想,蒙毅此刻的態度堅決,似是已將家族私利置之度外。

至於那些武將,他們對此並無深入思考。

一則,思維直率未曾慮及深遠。

二來,他們能夠晉升為將軍,多是在近幾十年來掃滅六國的戰火中浴血奮戰出頭。

即便是回溯至三十年前,又有多少不是出身“賤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