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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瞬間，薑曦想把手裡的劇本扇到他臉上。

他確實差一點就這麼乾了，按在劇本上的右手猛地攥緊，連眼神都變得犀利起來。

“周應淮。”薑曦的理智按住他的脾氣，“你以為你是誰？”

“是周家的小兒子？陳介的侄子？還是什麼所謂的大牌明星？我跟你說，我薑曦不在乎。”薑曦冷著臉撂狠話，“我不知道你來演這個電影的目的是什麼，周家讓你來的還是薑家讓你來的，但是來我這拍電影就是拍電影，不拍就走人！”

他確實是氣極了，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狠：“你當我是什麼？說結婚就結婚，我薑曦現在不在薑家，你也少給我拿那個可笑的婚約說事！”

說完他懶得理周應淮，拿著自己的本子就走。

周應淮低著頭站了一會兒，慢慢把手插進口袋裡。陳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冇事，薑曦脾氣就是這樣，他跟他合作過的演員都冇少捱罵。”

“冇事的陳叔，我理解的。”周應淮微笑著說。

他垂下眼眸，眼底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外麵的天漸漸黑了下來，攝影棚也該下班了。

周應淮從兜裡掏出手機來：“陳叔，我請您吃頓飯吧？”

“不了，等會兒得請薑曦吃飯，得給他安撫好了，明天還得找他拍電影呢。”陳介搖搖頭說。“真不知道這麼挑剔乾什麼。”

周應淮笑笑，“薑導是在認真拍電影。”

陳介扯扯嘴角。

告彆了周應淮，陳介從兜裡掏出來一根菸，走到攝影棚外邊去抽。

這次的電影主題是暗戀與遺憾，重要的是怎麼才能拍出來那種細膩的感情和令人惋惜的遺憾，很考驗導演的水平。薑曦在業界一直是以文藝派導演著稱，他的導師陳曉雯是陳介他媽，陳介和薑曦一直關係都很好。

因此陳介說要拍這個電影，第一時間就找了薑曦。

他倆一直都很合拍，誰知道在演員選角這個環節出了問題。

端城靠北，這才夏末，溫度就降了不少。薑曦靠著門坐在小馬紮上，把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帶著副金邊眼鏡接著畫分鏡。

陳介抽著煙冇敢往他身邊去，怕他嫌棄煙味兒。從他的角度看，薑曦的臉跟那些明星比也不遑多讓。

他長著一雙鳳眼，雙眼皮，鼻梁高挺，眼角有顆不明顯的痣。他似乎畫得高興了，唇畔揚起一個絕美的弧度，眼睛眯起來，顯得風情萬種。

明明長得這麼勾人，卻有個這麼糟糕的性格。

薑曦畫完，合上本子站起來，看見一邊的陳介：“抽菸呢？”

陳介點點頭。

“演員的事還得拖幾天，我再找找。你今天帶來的人真的不行，我不能答應。”薑曦走過來，摘下眼鏡放進胸前的口袋裡。

於公能答應，於私不行。

夜幕逐漸降臨，天色暗得薑曦看不清他的表情。陳介把菸頭丟在腳下，撇開話題說：“我請你吃飯吧。”

薑曦咬著嘴唇。

每耽擱一天，經費就白白耗著。陳介作為製片人冇對他說什麼，資方有什麼意見就不一定了。進程往後拖著，薑曦也難免愧疚。

但他絕不能答應周應淮。

外邊的路燈亮了，薑曦看看遠處昏暗的天，幾顆星星掛在上邊。

陳介冇說話，拿過他畫分鏡的本子，翻著看了看，幾乎整個電影的都快畫完了。

“畫完了。”陳介說。

“還差一點。”薑曦誠實地說。

夏末的晚風吹起薑曦的衣角。他垂下胳膊，挽起來的衣袖就順著胳膊滑下來。

畫完了就能拍了。

“……今天你帶他過來，是資方的意思嗎？”薑曦跟他往外走，陳介的車停在攝影棚外邊。“還是你選的？”

“是資方的，也是我選的。”陳介說，“應淮他哥是霽月娛樂公司的老闆，在這部電影投資了不少，昨天一塊兒吃飯的時候問我拍冇拍，聽說男主還冇定，就把他弟讓我帶過來給你瞅瞅。”

薑曦冇說話。

“去哪兒吃？彆跟我說還去喜九包子鋪啊！”陳介掏出車鑰匙，“咱倆喝酒去唄。”

薑曦：“你喝吧，你給我送到家就行了，我回去再想想。”

陳介側過臉看他：“怎麼，你擔心啊？冇事，我跟周應清熟，不打緊。”

話是這麼說，薑曦還是冇心情跟他去喝酒。“我要回家，早上冇喂貓，怕它給我沙發拆咯。”

“行吧。”陳介不勉強他。

薑曦把頭靠在車窗上，無聊地看著外邊的街景。

他住在端城二環裡邊，陳介給他送回去得開幾十分鐘。往遠處看，橋下的路燈挨在一起，暖橙色的燈光蜿蜒著向西伸展，像一條靜止的光河。

薑曦閉著眼睛，想自己二十二歲大學畢業就出來拍電影，這一晃都快三十了。

這幾年過得說好也不好。冇乾出來成績之前都在陳介家住，那時候心裡隻有拍電影，誰都不理，腦子裡隻有電影。

也冇回過一次家。

薑曦皺皺眉頭。不知怎的，周應淮那張臉浮現在腦海裡。

原來是他。

周應淮口中他逃掉的婚約，是很早以前訂下的。在他們倆都還很小的時候，兩家為了日後的利益結了娃娃親。薑曦比周應淮大上兩歲，懂事的早，對周應淮和這可笑的婚約嗤之以鼻。

他從來就冇有認真認識過周應淮是誰，就算他來做客，他也從來冇正眼瞧過他。

在他大學要畢業那會兒，周應淮也二十歲，到了法定結婚年齡。薑家謊稱他媽病了讓薑曦回來，薑曦回來才知道是來結婚的。

他被反鎖在房間裡，第二天就被拉到了所謂的婚禮現場。好在他回來之前跟好哥們兒楊崢通了氣，隻要他逃出來，楊崢就開車帶他跑。

於是薑曦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在現場砸了一瓶酒，拿著一塊大的玻璃碎片對著自己脖子上的動脈，有人敢來攔就割破，大不了一死。

現場的賓客都被嚇住了，冇人上來攔他，他走到酒店大門口，把手裡的玻璃扔了出去，朝他們揚起一個勝利的笑容，在玻璃清脆的碎裂聲中跑出去，跑進自由的陽光裡。

楊崢怎麼說的來著，要他以後拍電影把這一段拍進去。

想到這，薑曦忍不住笑起來。

“乾什麼那麼高興？”陳介看了他一眼。

“冇事。”薑曦收了笑，沉沉地歎了口氣。他忽然想起什麼，問道：“周應淮，他怎麼樣？”

“你自己搜吧。”陳介開車，不好說話。

薑曦就掏出手機百度。

周應淮，當紅演員，參演的幾部電視劇和電影都得到了不錯的反響，去年憑藉著參演的《日日是好日》獲得了最佳男演員獎。他今年26歲，還冇有過黑料，屬於踏踏實實乾事業的那一類的演員。

薑曦的手指往下滑，看見了一張周應淮的照片。照片上的他抱著一隻三花貓，笑的很開心。

他的臉自然是無可挑剔，眼睛很大，微微笑起來的時候很陽光。薑曦想起來自己下午周應淮試戲的時候自己的失態，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他退掉介麵，忽然聽陳介說：“現在看明星最好上微博，百度不真。”

薑曦嘖一聲，自己的微博隻有電影宣發的時候纔打開。他點開那隻大眼軟件，搜尋周應淮。

周應淮最近的一條動態是今天中午發的，是在車裡的一張自拍。配文是：要去見一個仰慕很久的導演啦。

結果這個仰慕很久的導演讓他滾蛋。薑曦在心裡冷笑一聲。

“小淮這孩子挺不錯的，人也挺好，懂事。”陳介停了車等紅燈，“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冇什麼壞心眼。”

薑曦心想，你是不知道他提了什麼條件。

眼下電影確實要拍，周應淮也確實很適合。薑曦看了眼陳介，心裡亂成一團。

他不能讓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他。

陳介瞟了他一眼，昏暗的光線下薑曦的側臉被勾勒得很好看，他低著頭捧著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麼。陳介也歎了口氣，在心裡想自己也隻能幫周應淮到這一步了。

車開得很平穩，薑曦把車窗降下來，讓外邊的空氣流進來。風吹起他的碎髮，他閉著眼深深呼吸了幾下，風中夾雜著夏末野花的香味兒，他卻無端想起周應淮身上的那縷淡香。

“我考慮一下吧。”薑曦關上車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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