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 精神病院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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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市精神病院。

正式的名稱是江城市精神衛生中心,建立於上世紀三十年代,具有九十年的曆史,醫院上一次翻新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後來,隻更新過設備,並冇有對建築動工。

在很多江城出生的小孩子的認知裡,這醫院就是恐怖與驚悚的象征,作為威脅小孩子睡覺的最好的故事,“再不睡覺就把你送去西城北路900號”這種話一說出來,很多小孩就被嚇得更加睡不著了。

當然,伴隨著近年來的醫院建設宣傳,以及互聯網的普及,精神病院也就冇有那麼可怕了。

現代這些上網的人,哪個冇有點抑鬱症強迫症被害妄想症?

現在西城北路900號一般用來罵人。

使用方法諸如“你趕快回西城北路900號吧”“你是不是住西城北路900號啊”等,是本地人才聽得懂的梗,外地人就算聽了,也隻會一臉懵逼,不知所措。

醫院重症區。

這段時間,來重症區的人變得越來越多。

令郝醫生也有點不知所措。

這些人有的覺得自己看到了什麼五顏六色的豬肉在天上飛,有的莫名其妙戴著VR眼鏡在廁所展現自我,有的還號稱自己在街上看到了自己走路的玩具熊,琳琅滿目,不一而足。

陸絆的到來,讓本就熱鬨的重症區雪上加霜。

好在,這些都已經是重症患者了,其中絕大部分都藥不能停,需要依靠藥理學的手段來抑製自己的精神疾病,所以,陸絆就算胡說八道,也不太會影響這些人。

清晨,陽光照在床頭,陸絆在廣播的聲音裡醒了過來。

重症區都是獨立病房,陸絆洗漱,換好外出的病號服,和其他的病人們一起來到食堂。

食堂早餐都是包子饅頭油條豆漿之類的傳統早餐,對普通人而言略顯寡淡,實際上也是擔心那些刺激性強的食物導致病人們發作。

對於嚴重的精神障礙患者而言,身體的不適很容易就會引發精神的波動,進而加劇症狀。

陸絆拿了一碗豆漿,一根油條,兩個包子,坐在食堂裡。

桌旁,幾個病人正坐在一起,沉默不語地吃著東西。

按照陸絆這兩天的接觸來看,其實這些病人不是自閉,沉默也隻是表象。

很多人是因為自己一說話就因為與眾不同而被彆人嘲笑,甚至被家人嫌棄,所以逐漸養成了沉默寡言的習慣,同時加劇了自己的病症。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精神病人都被以一種異樣的眼神看待,人們對他們感到恐懼,害怕,敬而遠之。

但陸絆坐在這裡,卻覺得很溫馨,就像回到家一樣。

吃過早飯,做完早操,是自由活動時間。

重症患者大多被限製在他們的房間裡,隻有上午兩個小時,下午兩個小時,晚上兩個小時,一共六小時的時間裡能在娛樂室活動。

此刻,在娛樂室裡,打乒乓球的,看電視的,獨自看書的,都冇有了。

所有的病人都圍在一個人身邊,聽他說些什麼。

“話說那一年,南華私立仁濟醫院尚未建立,院長彼時正在西洋留學”

陸絆手裡拿著一個塑料瓶當做驚堂木,坐在椅子上,繪聲繪色地說著自己的經曆。

他有時候會說幾個人夜晚在荒郊野外坐車,遇到老鼠和會飛的魚的故事。

有時候會說在破落的劇院裡,和假人模特一起彈奏鋼琴的亡靈的故事。

有時候會說一個浪人和少女去往世界的中心,相望於時間的兩端的故事。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重症的精神病患者一聽到陸絆的故事,就變得安靜了起來,一個個像幼兒園的孩子一般,睜著好奇的眼睛,注視著陸絆。

伴隨著休息時間結束,陸絆啪一聲拍下“驚堂木”,故事告一段落,病人們也從那眼裡放光的狀態,迴歸到了木訥沉默的狀態。

看到這一幕,休息室外麵的小護士有些擔憂地對郝醫生說道。

“郝醫生,這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他難道可以影響控製這些患者?”

“彆瞎說,這些人就是覺得新鮮而已,你快去工作,彆在這裡晃盪了。”

郝醫生讓小護士不要亂想,將其趕走,又看著走出娛樂室的陸絆,迎了上去。

“陸導,感覺怎麼樣?”

不得不說,陸絆在的時候,這些患者都聽話了許多,打針吃藥都冇反抗了,就像為了春遊什麼都可以做的小學生一樣。

郝醫生頓時產生一種讓陸絆永遠留在醫院的想法。

“還不錯,他們都很乖,我經常和他們聊天,瞭解他們的想法,我覺得其中不少都很有道理。”

陸絆隨意指了指一名禿頂的,原本是程式員的二十五歲患者。

“比如他,他之前因為在電腦裡策劃要把自己的老闆吊路燈被送進來,我聽了一下他說的,他老闆實在太可惡了,這樣的人,我都覺得應該吊在路燈上!”

他又指了指另一位頭上隻有兩三根頭髮,大冬天穿著人字拖和背心的老人家。

“比如他,他本來是一名老師,辛苦養大了三個孩子,結果那三兄弟一個比一個不是人,說老人家精神病就送進來了,這也太可惡了!”

他又看向一個手臂抬起,裝作在抱孩子的女人。

“比如她,本來帶著孩子從幼兒園回家,結果遇到變態殺人狂,連著孩子和她自己被捅了八十多刀,靠著一口氣才從靈堂裡爬起來的,結果就被送到了這裡,實在悲哀!”

郝醫生看了看那三個人。

女人身上完好無損,她是因為連續相親失敗五十次,最後還因為自己的高要求被相親對象噴炸了才精神失常,直接快進到了喪子。

老人家也冇有小孩,以前在廠裡工作的時候冇有遵守安全規範被電了一下,腦子就不正常了。

至於那個程式員。

“哦,那個程式員是真的,太慘了。”

郝醫生點頭讚同。

“所以,我覺得他們的意見很有參考價值,我準備將其寫進教材裡。”

陸絆鄭重地說道。

“到時候,我會在教材的致謝裡寫上郝醫生你的名字。”

“可饒了我吧。”

郝醫生聽了直搖頭。

要是寫了他的名字,那些按照教材來學精神病的演員怕不是要找人來打斷他的腿。

“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回去午休了啊。”

陸絆看了看掛鐘。

“好,你慢走。”

郝醫生揮了揮手。

“我們走。”

陸絆朝著身邊說了一聲。

隨即,郝醫生看到,陸絆像是牽起了誰一樣,手半抬著在空氣中,朝著病房走去。

而那裡,一個人都冇有。

“到時候影視圈那幫子人該不會要怪我把他逼瘋了吧?”

郝醫生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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