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打破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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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進行到後半段,白啟全用空出來的左手擦了擦身上的汗。

明明是略顯寒冷的秋天,明明是在開了空調的電影院裡,可白啟全已經全身都是汗水。

都是被嚇出來的。

剛纔那拿著鋸子的傢夥忽然冒出一個腦袋來,幾乎讓電影院裡絕大部分的人發出了一聲驚叫。

白啟全估計,要不是因為在公眾場合,可能有的女生以及有的男生就要發出足以令人耳膜發疼的尖叫了。

比如自己身邊這一位。

龐珍已經整個人蜷縮在椅子上,腦袋死死地靠著靠背,眼睛眯起,試圖規避那些恐怖的畫麵。

可是,《啼哭》並不是一部依靠恐怖畫麵來嚇人,或者說,並不是單純依靠那樣的畫麵來嚇人的電影。

光是陸絆的第一視角在醫院走廊裡打著手電筒走就已經很可怕了,龐珍感覺自己好像真的來到了那一間廢棄的醫院裡,空氣裡有著藥物和灰塵的味道,還有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引人遐想。

在這種氛圍下,你要說畫麵很可怕?倒也不至於,更多的是一種氛圍的渲染,一種心理暗示的鋪墊。

再加上電影院裡整體的觀眾感知,真正令觀眾們感到恐懼的,是他們自己的想象力。

彆看白啟全在幸災樂禍,他自己也不太好受。

一個人深夜在廢棄醫院裡探索這種事情想想就令人害怕,更不用說還出現了那狀似縫合起來的屍體一般的醫生在走廊裡徘徊,這妥妥是恐怖遊戲裡的追逐戰啊。

很快,白啟全看到了一名工人打扮的傢夥在走廊裡徘徊,鏡頭跟上去,白啟全第一眼就認出這是之前的失蹤的工地負責人,隨後,當鏡頭跟隨這個行屍走肉一般的傢夥來到一處房間,看到地麵上那挖掘出來的大坑,以及坑裡的工人屍體時,他也難以承受了。

因為之前的氛圍,他看電影看得極為認真,因此,在第一時間,他就聯想到了錄音裡提到過的活人樁。

“這些工人是被砌進牆壁裡的,他們是祭品!”

白啟全逐漸理解一切。

這間醫院或許就是某種巨大的祭祀場所,或許是為了某些邪惡的儀式而建立!

他的好奇心戰勝了恐懼,儘管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彷彿那些麻木的屍骸都在自己的麵前,但他還是看了下去。

每個人感到恐懼的閾值都不一樣。

有的人看到鮮血淋漓的畫麵就要嚇死了,有人能對著伽椰子擺出V字手,白啟全此時感到恐懼的,並不完全是這些場景,而是氛圍。

治病救人的醫院,實際上卻隱藏著黑暗的秘密,甚至以無辜者的犧牲作為地基,在病房的牆壁裡,那些死狀淒慘的工人就被束縛其中,想想就有些毛骨悚然。

這就是反差帶來的驚悚感。

為什麼有人會覺得夜晚的遊樂園恐怖,會覺得無人的學校恐怖,會覺得廢棄的醫院恐怖,因為這些地方平常給人的印象都是陽光,歡樂,開朗,活潑的,是給人以安心感的場所。

而恐怖作品通過將這些地方塑造成詭異而危險的地點,徹底打破了人類的安心感,就能夠造成更加強烈的恐怖感。

這也是為什麼伽椰子會鑽被窩的原因,畢竟以前很多人的想法都是遇事不決鑽被窩,隻要被子矇住腦袋就什麼都冇有發生了,而伽椰子打破了這樣的觀念,才令人膽戰心驚。

白啟全還在為這醫院的秘密而感到好奇的時候,電梯運轉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叮——

伴隨著電梯抵達的聲音,在場所有的觀眾都打了個冷顫,還有人叫出聲來。

電梯裡,一個冇有戴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

白啟全認出,這就是這間醫院的院長趙公平!

他本來就像普通的那些走廊裡的醫生般緩步蹣跚。

可就在他經過陸絆的麵前時,這行屍走肉卻忽然轉過頭來,表情猙獰,手裡拿著手術刀撲了過來!

“嘶——”

忍不住吸了一口氣,白啟全感到身邊的龐珍握著自己的手更緊了。

接下來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搏鬥,晃動的鏡頭看似淩亂,卻將關鍵的兩人的搏鬥過程如實表現了出來,最終,陸絆一棍子敲碎了那院長的腦袋。

看著倒在地上的屍體,鏡頭拉近,白啟全發現,那院長的腦殼裡流出來的,竟然是灰色的水泥漿。

與此同時,陸絆拔腿就跑,朝著五樓上去。

他躲藏避開了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再度出現的院長,進入了502室。

在這裡,陸絆找到了一些記錄。

伴隨著那些文字,畫麵逐漸泛黃。

白啟全看到了年輕的院長以及一個外國人,看到了他們相識的過程,以及籌辦這間醫院的經曆,毫無疑問,這些人是為了追求起死回生才觸碰了禁忌邪惡的儀式,並且已經沉淪其中。

一切的困惑都得到瞭解釋,現在,唯獨隻剩下了一個懸念,那就是五樓走廊儘頭到底有什麼。

此刻的白啟全,就和影片中的陸絆一樣,已經彆無選擇,隻能走進那一間屋子。

隨後,他就看到了,那位於容器裡,像是水泥一般灰白,蠕動著,有著無數的眼睛和嘴巴,猙獰褻瀆的怪物。

詭異的歌聲響起,這聲音在電影院裡迴盪,令人頭皮發麻,光是聽了就有點心慌,不和諧的旋律刺激耳膜,不禁讓人想捂住耳朵。

那容器破裂,水泥般的怪物開始擴散,開始膨脹,開始吞噬一切。

陸絆試圖逃走,可那水泥的蔓延速度實在太快,他幾乎就要被淹冇,成為那些腦袋裡灌滿了水泥的怪物。

白啟全有些緊張,儘管按照影片的定律,主角是不會死的,但這電影到目前為止不太按套路出牌,他覺得說不定最後主角也會死呢。

這時候,他看到陸絆摸進了電梯裡,電梯裡,有一個小女孩。

“這麵鏡子能夠照出詭異之物,它就是它就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

電影裡的陸絆似乎理解了什麼,鑽進電梯,將大門關閉。

大銀幕陷入黑暗,在這黑暗之中,白啟全聽到了一個極為溫柔的聲音,就像母親在對孩子講故事般,將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

她講述了自己對孩子的愛,講述了醫院的生活,講述了自己身體狀況的不好,在那永遠充滿金色陽光的病房,她滿懷著對新生的期待。

可是白啟全這時候已經完全明白了,明白了她在這個故事裡到底代表著怎樣的角色,明白了她正在孕育的是什麼東西。

他想要發出聲音,卻感覺喉嚨一陣嘶啞。

身邊,更加感性的女朋友龐珍已經開始抽泣,電影院裡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吸鼻子的聲音,那母親滿懷愛意的自白,現在就像一把把尖刀一樣,一刀一刀一刀地插進了觀眾的心中。

最終,當臨盆的一刻,當院長狂熱的笑聲響起,當鏡頭一轉,拍到了那形容枯槁的孕婦,拍到了那水泥一般灰白的怪物時,一聲啼哭響起。

與此同時,陸絆聯絡到了外部,啟動了炸藥。

轟隆轟隆轟隆——

新生兒的啼哭之中,那間充滿罪惡的醫院轟然倒塌。

白啟全這時候甚至忘記了自己看的是一部恐怖片。

他隻覺得某些複雜的情感在內心醞釀,有恐懼,也有遺憾,還有慶幸。

他恐懼,因為這電影令人身臨其境的氛圍塑造。

他遺憾,因為好人最終冇有得到好下場,而惡人的製裁卻總是晚了一步。

他慶幸,因為這隻是一部電影,現實至少冇有這麼黑暗。

影片的最後,在初生的陽光中,在新生兒的啼哭中,陸絆站在醫院的廢墟之上,隻留下了一個模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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