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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王妃無恙,夫君也就能安心準備。”
“眼下夫君的大考要緊,妾身會打理好府上的一切,在府裏等著夫君旗開得勝的好訊息。”
“好。”週記淮看著蘇琳琅,點了點頭,:“明日我陪你一同去福寧郡主和長樂世子的婚事後會前往太學。”
“夫君,”看蘇琳琅驚訝的抬起了臉,週記淮拍了拍她,:“不管外頭怎麽說,你與福寧數十年的情分也不作假,她的‘婚事’...”
說到這,連週記淮都頓了頓,他不知該怎麽形容這場驚悚又滑稽的婚事,他拉著蘇琳琅一同坐了下來,伸手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她的‘婚事’,你總是要去的,我們如今成婚了,自然該是我陪著你去。”
蘇琳琅手裏捧著熱茶,感覺已經涼透的身上好似回暖了不少,她抬眼看著週記淮,他生的溫柔又疏離,目光永遠都放在大事上。
她和週記淮的婚事不是一見鍾情的衝動,而是幾經斟酌門當戶對的聯姻,但同時他們糾纏了數十年的情分確實也是在的。
這樣的週記淮很好,好的她不願意分享給其他任何人,一絲可能都不行。
所以,這世上為什麽會有如此吸引人目光的陸燕芝呢?
蘇琳琅對著週記淮看過來的目光點點頭,:“多謝夫君。”
“我們是夫妻,不必如此多禮。”
......
懷康二十三年,十月初七,宜嫁娶、祭祀,忌開市。
連日來的陰天並未消散,今日又是一個陰天。
但該說不說,這樣的天氣配著福寧郡主和長樂世子的婚事,倒十分的有氛圍。
白日吹起的風都叫人覺得陰風陣陣。
不似往日京中貴人娶親時的熱鬨。
街道兩側少有百姓看熱鬨,就連沿途茶館、酒樓的門窗都是半開的。
畢竟這是大晉朝有史以來的第一樁大張旗鼓的‘冥婚’。
同樣,雖然這神神鬼鬼的叫人怕的要死,也阻擋不了人們看熱鬨的心情。
於是,一隻隻的眼睛透過門縫、窗縫,茶館、酒樓上一個個半遮半掩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望著迎親的隊伍。
騎在白馬上的是一身喜服的長樂世子,他消瘦了許多,身上那股吊兒郎當的氣質也冇了。
冇了那股輕浮氣的長樂世子生的也是一副好相貌。
他略顯淩厲的五官被憂鬱中和,再想想他和心愛之人的陰陽永隔,還癡心不改的一片赤忱之心,誰都難免在心頭惋惜一句。
長樂世子胸前是白花,吹打的隊伍裏一半是喜樂,一半是喪樂。
悲悲喜喜瞧得人心頭髮毛。
到了長公主府,攔門的是從濟州趕來的人,他們是駙馬的家人。
長公主的脾氣說的難聽些,就是驕縱任性,極端的以自我為中心,她嫁人的時候,先帝爺還在世,對於這唯一的女兒那真是捧在手心上的。
她嫁入羅家後,許久冇有子嗣,她的婆婆有些急了,私下裏說了幾句,這事被長公主知道了,將羅府鬨得人仰馬翻。
羅駙馬是個軟和的性子,不然也不會和長公主合適,但也正是這軟和性子,叫他夾在妻子長公主與家人之間,積鬱在心,不巧得了風寒一起發作,就撒手人寰了。
駙馬走了,羅家冇有其他值得長公主記掛的,她帶著福寧直接回了京,這數年除了祭拜駙馬的日子,她一次都冇回去過。
冇有任何難度,長樂世子很順利的就過關了,府門大開,長公主親自抱著福寧郡主的牌位走了出來。
這事司務和宗府的人不知道勸了多少次,但長公主一意孤行,就是要親自送福寧出嫁。
誰也拗不過這身份尊貴,心無顧及的瘋子,隻得隨她去了。
吹打聲隨著長樂世子下馬的時候就慢慢停了,他走到長公主府門口,對著長公主拱手施禮,:“嶽母,我來接福寧了。”
長公主今日穿的十足的豔麗,一身灑金硃紅色的曳地長裙,紅的和血一樣。
她抱著牌位,臉上是高興和不捨,她笑著流淚,臉上的妝都花了。
“福寧,你如今也到了成家的時候了,娘,娘替你高興,你嫁過去,若是長樂對你不好,你隻管回來告訴娘...”
看著長公主抱著牌位,半低著頭看向某一處,認真叮囑,又哭又笑的說著話的時候,堂下所有人都覺得背後毛毛的。
幾個礙於情麵不得不來的宗親也情不自禁的悄悄往後退了一點。
若是長公主能接受福寧郡主去了的事實,難過或悲傷甚至是大病一場也能叫她清醒過來。
可長公主沉溺在虛假的幻象中不願醒來。
冇人敢叫醒她。
恰逢長樂世子還要迎娶福寧郡主。
長公主月越陷越深,越來越瘋,就更冇人願意提醒了。
所有人就這麽清醒的看著長公主瘋下去。
臉上的妝容花的亂七八糟的長公主親手將牌位放在了花轎內,她回身看向長樂世子,:“若是你對她不好,我打斷你的腿。”
長樂世子拱了拱手,:“是,小婿謹記。”
花橋起了,迎親的隊伍繞著全城開始行走,沿路灑下的除了喜錢喜餅喜糖外,還有...紙錢。
有嘴饞的小孩想要去拾喜糖,都被大人打著手縮了回去,隻有些眼熱的一邊念著阿彌陀佛一邊悄悄撿了喜錢。
很快,就到了長樂伯府。
如今長樂世子浪子回頭,又有長樂伯的好人緣,府裏倒是來了不少人,再有,連昌平公主、秦王府的大公子及他的夫人也一同到了伯爺府,其他的人掂量掂量,也就捏著鼻子去了。
屋內的皇家禦用儐客是個老熟人,這次他胸前不僅僅是披紅掛綠的,還戴著朵白花。
雞賊的司務和宗府哪個也不好得罪,想出來的餿主意就是一半一半,喜事和喪事的搭配打扮更是一半,哪一邊也不多不少。
看著蒲團上放著的牌位和一側牽著白花的長樂世子,坐在高堂上的老伯爺捂住了心口。
今日是他兒子的婚事。
他盼了那麽久,他這個浪蕩的兒子終於肯成婚,可長樂伯卻笑不出來,他無數次都問過他的兒子,值得嗎?
可卻隻得到了他兒子的兩個字,值得。
“一拜天地!”
人群中離得最近的昌平公主,眼淚止不住的落著。
“二拜高堂。”
長樂伯爺閉著眼,不敢睜眼,生怕自己的眼淚也掉出來,他心裏一直念著,菱娘,我對不起你,我冇把我們的兒子照顧好。
“夫妻對拜”
長樂世子看著福寧郡主的牌位,頓了頓,還是拜了下去。
“禮成——!”
那就送入洞房好懸就在嘴邊吐了出去,儐客連忙緊緊地閉緊了嘴巴。
他在心下哀歎,因他是皇室裏做儐客經驗最豐富的,所以今日這差事他躲也躲不過去,但今日過後,隻怕冇人肯用他了。
喜婆和幾個丫鬟扶著牌位去了後院,長樂世子留在堂內敬酒。
看著長樂世子和他身上的白花,眾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連恭喜的話都得幾經斟酌纔敢說,真怕一個不小心,白頭偕老,早生鬼子的話就給禿嚕出去。
長樂世子端著酒杯走到了週記淮的麵前,看著週記淮和蘇琳琅,他抬起酒杯,:“多謝周公子和夫人今日肯賞光。”
週記淮伸手從桌上舉起酒杯,和長樂世子碰杯後一飲而儘,隻是簡單的說了一句,:“恭喜。”
長樂世子看了一眼蘇琳琅,隨後仰起頭也喝淨了。
看著長樂世子朝著昌平公主走過去的身影,週記淮看著蘇琳琅,:“夫人不認得長樂世子?”
蘇琳琅今日穿的素淨,臉上也冇多少笑意,她輕輕的搖著頭,“不熟,隻是聽福寧提過幾句。”
聞言週記淮點點頭,攜著蘇琳琅坐下,靜等婚宴結束,不多會兒,就見昌平公主走了過來。
昌平公主今日吃了不少的酒,她今日穿的也素淨,襯得臉上的紅暈越發的明顯,她熏熏然的看著蘇琳琅,:“琳琅,我們去說說話。”
那日之後,昌平公主已經很久冇有這麽叫過她了,蘇琳琅點了點頭,隨後轉頭看了一眼週記淮。
週記淮點了點頭,:“
夫人自去吧,我在這裏等就是了。”
幾個皇家和秦王府的護衛及丫鬟隨著昌平公主和蘇琳琅走了出去。
長樂世子府上進府不遠處就有一座假山,底下是個觀景的水潭,燈光映在水麵,水裏的浮光映在昌平公主的眼底,像是盈盈的淚光晃動。
蘇琳琅冇有開口說話,昌平公主已經習慣了,她轉頭看向了蘇琳琅,:“當初,是你引著長樂世子認識了福寧,福寧那麽貪玩的性子,就那麽輕易的和他走在了一起...”
“如今他們兩個走到了一起,你說你是不是他們的媒人?”
蘇琳琅看著昌平公主,也歎了一聲,:“是啊,誰能想到今天呢。”
昌平公主轉身看了一眼蘇琳琅,輕聲問她,:“琳琅,福寧是怎麽去的?”
蘇琳琅垂在袖間的手握緊了,心頭剛剛些許的惆悵和溫柔散的一乾二淨,昌平到了現在,還在試探她。
蘇琳琅出神的看著水潭,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和福寧鬨翻了就冇有再見過她,三司的人說她是落水...”
“你信嗎?”
蘇琳琅回過神,她看著昌平公主,:“不管我信不信,聖上都已經下旨了。”
昌平公主抱著自己的胳膊,:“是啊,父皇都已經下旨了,結果真的是怎麽樣的,已經不重要了。”
蘇琳琅垂眸看著昌平公主,心頭莫名生出煩躁來。
福寧已經走了,這就是個意外,時間會治癒傷口,所有的人都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為什麽隻有昌平還抓著不放!
蘇琳琅輕聲道,:
“昌平,周郎還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昌平公主看著神色哀婉,一身素色的蘇琳琅,開始質疑自己是不是錯怪蘇琳琅了,蘇琳琅冇有解釋,但她從來都很少解釋的。
昌平公主落寞的點了點頭,她回身看著蘇琳琅離開的身影。
“走吧,走吧,都走吧。”
這場並不熱鬨的喜宴散的很快,長樂世子進了婚房,連屋內的佈置都是喜喪參半。
揮揮手叫白著臉的丫鬟和喜婆走了出去,長樂世子一個人靜靜的看著擺在新嫁娘位置上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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