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秋露白,重錢輕鈔的商賈

江東門,東接水西門,西通上新河,是京師西南商業中心。

遼王朱植、岷王朱耿兩人帶著幾個小廝,晃到了江東門內西關南街,看著繁華盛景,兩人更是相視一笑,頗有默契地伸手道了一聲“請”,便齊步而行,墜入喧囂。

金陵十六樓中,僅坐落在江東門的,便有輕煙樓、翠柳樓、梅研樓、淡粉樓、江東樓五座,皆是高基重簷,棟宇宏敞,雅士雲集,高朋滿座,熱鬨非凡。

不少文人墨客,在這裡飲酒作樂,恣情狂歡,揮墨潑墨,留下佳作。

郡樓閒縱目,風度錦屏開。

玉腕揎紅袖,瓊卮泛綠醅。

參差淩倒景,迢遁絕浮埃。

今日狂歌客,新詩且細裁。

這便是對輕煙樓、淡粉樓的吟詠之作。

朱植與朱耿站在大街上,左手邊是輕煙樓,右手邊是淡粉樓。

“十五哥,我們去哪家?”

朱耿有些猶豫。

朱植打量了下兩座高樓,說道:“趙女酒翻歌扇濕,燕姬香襲舞裙纖。便先看看這輕煙樓吧。”

輕煙樓內,一群體態婀娜的女子陪在兩王身旁,時不時勸飲一番,朱植與朱耿要了十幾種酒水,一樣一樣的品著,店家在一旁賠笑,好好的伺候著。

對於酒而言,明代可謂漢唐宋之後的一個巔峰。

彆看明初商業整體不發達,但酒肆業卻相當活躍。

對於明初京師之人,最為喜歡的還是浙江黃酒,雖然一些地方出現了燒酒,但畢竟尚未占據主流。明代的酒,品類很多,如金華酒、秋露白、五香燒酒、俊巡酒、景芝高燒、薑酒、茴香酒、綠豆酒、竹葉酒……

景芝高燒與秋露白,便是相對烈性的燒酒,顏色偏白。

而如五香燒酒,則以檀香、木香、**、丁香、糯米等釀造而成。後世人看著這些配料估計也冇了心情,甚至會懷疑,這丫的是喝的酒,還是做的料酒?

但在當時,五香燒酒卻被譽為“江南第一名酒”,喝這種酒,有“春風和煦之妙”。

朱植手中端著的,便是這五香燒酒,顏色有些渾濁,品飲之後,一臉地舒坦,憋了一口氣,才緩緩吐出,讚道:“好酒!”

朱耿推了推一旁的秋露白,對朱植說道:“這個酒,應該可以。”

朱植嚐了兩口之後,感覺體內有些微微發熱,認真地點了點頭,對店家說道:“這秋鹿白,如何售賣?”

“回客官,秋露白分上中下三等,下等五錢銀子便可,中等便要二兩銀子,您兩位乃是貴人,所品嚐的自是上等秋露白,承惠,五兩銀子。”

店家笑著回道。

朱植微微點頭,這個價格在輕煙樓還算是公道。不過五兩銀子,個人喝喝還冇問題,若是大量采購,兩人隻能縮衣減食,拮據度日了。

“你去把是中下秋露白拿出來,讓我們品品。”

朱耿突然說道。

朱植愣了下,臉有些燒,看著朱耿的眼神也有些鬱悶,心說:弟啊,我們可是藩王,你掉價不掉價?你自己丟人沒關係,為什麼拉著我一起?

店家也被這個古怪的要求給弄懵了。

來輕煙樓的不是富商便是官宦子弟,風流才子,隻有向上要更好的,從未見過向下要更次的。

這兩位,有些獨特啊。

不過店家涵養還是不錯,擠出不自然的笑容,安排人去取來。

朱植看著倒出來的中、下秋露白,直搖頭,堅決不喝。

朱耿端起酒杯,看著朱植,悠悠來了一句:“完不成上麵交代的事,我們兄弟兩個,便要交代在這裡啊。”

朱植牙齒有些酸,不得不端起酒杯嚐了嚐,不由眼前一亮,看向朱耿,點了點頭,說道:“這個不錯,哈哈。”

店家嗬嗬在一旁陪著,眼神中有些鄙視。

這兩個冇見識的,連品酒都分不出好劣,真虧了他們穿的錦衣玉帶。

玉帶?

店家瞳孔微微一眯,臉上頓時冒出了恭謹的笑意。

腰帶是輿服禮儀的重要內容,什麼官,佩什麼腰帶,是有明確規定的。

太祖爺對於輿服頗為重視,在洪武三年,洪武十四年,洪武二十六年,三次修改輿服規製,要求文武官員公服腰帶:一品玉或花素,二品犀,三品、四品金荔枝,五品以下烏角。

若誰穿錯了,或越了規矩,一個三品的敢穿玉帶,那估計連腰帶都省了,直接砍了。

眼前兩人,雖是常服,竟都是玉帶,可見對方,不是一品,便是親王。

店家有些顫抖,這兩位通天的爺,來這裡做什麼?

若出點事,這輕煙樓估計也冇了。

“這下品秋露白,不錯。隻不過,一罈酒便是五錢銀子,還是有些貴了。”

朱植盤算了下,如果大量采購的話,這一罈酒便是五錢銀子,三千壇豈不是要一千五百兩,若要萬罈,都直奔五千兩去了,這筆開支可不小。

“嗬嗬,若是兩位喜歡,本店可以減惠一些,一罈兩錢銀子,真不能再少了。”

店家有些為難,兩錢銀子可是成本價了,再低,自己就要貼錢了。

“哈哈,我們也不占你多少便宜,這樣吧,三錢,我要一萬罈,如何?”

朱植笑著說道。

店家瞪大眼,這可是一筆大買賣,雖然利潤低了一些,但勝在數量啊。若是如此,自己還可以賺上一筆。隻不過……

“一萬罈,小店一時無法拿出這麼多,您看,要不然先三千壇?過上三個月,哦不,兩個月,店裡再送上府三千壇,如何?”

店家連忙說道。

朱植微微點頭,從袖子裡拿出一疊寶鈔,說道:“這裡有三百貫作為定金,你隻需將這三千酒罈,送抵西安門外即可。”

店家聽聞是西安門,頓時一驚,難道說,這批貨是皇宮采辦的?

看著朱植放在桌案上的寶鈔,店家眉頭微微一皺,恭謹地行禮道:“實在抱歉,本店多以銀錢為主,寶鈔的話,一貫鈔,隻能抵算半錢銀子。”

“憑什麼?”朱耿聽聞之後,站了起來,麵色有些難看,厲聲說道:“按照朝廷規製,一貫鈔,便是一兩銀子,兩者相當,如何在你這裡竟是重錢輕鈔?豈不是無視朝廷規製!”

店家立馬跪了下來,哭喪著臉說道:“兩位爺啊,這可不是咱一家如此行事,所行商賈,皆是如此啊。”

朱植揮了揮手,止住了想要發表的朱耿,說道:“如此的話,那這三百貫鈔,便抵一百五十兩吧,貨送西安門,自然會有人以銀錢支付與你,如何?”

店家連連感謝。

朱植與朱耿離開輕煙樓之後,朱耿悶悶不樂地說道:“十五哥,為何攔我?”

朱植嗬嗬笑了笑,對朱耿說道:“你這段時間留戀煙花之地,難道冇注意到,連那些紅袖添香的姑娘,都不喜歡寶鈔了嗎?”

朱耿皺眉,擁美入懷的時候,誰會在意這點細節,難道不應該將眼睛用在該用的地方?

“走吧,我們也該入宮了,這件事,還需要稟告皇上纔是。”

朱植歎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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