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
竹可焚,而不可改其節。
————————————————眼瞧著那抹明黃越來越近,唐未若嘴角下意識的上揚。
看來無論是有何利害關係,唐未若是真心疼愛這個阿弟的。
待到來人到了跟前,他倆身後己是又嘩啦啦跪了一地的宮人。
唐未若隻給了唐修祁一個眼神,小皇帝便秒懂的擺手讓宮人們起身。
“阿姊晨安。”
小皇帝拱了拱手,卻是強行抑製著自己下意識的彎腰。
上次稍微彎了些許就被阿姊關在殿內訓斥了許久,他實在是不敢了。
“陛下萬安。”
唐未若微微下蹲行了個禮,又正色道。
“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無規矩不成方圓。
宮中不可疾行,此乃祖規,不可不行,今日阿弟的零嘴冇有了。”
小皇帝低著頭冇膽子反駁,眼中隱隱有淚水,卻也知曉是自己犯了錯,不敢吱聲。
“對了,我要離開宮裡幾日。
不知怎的,最近晨起總是頭暈眼花,不得舒爽。
院首來瞧也隻是說缺了氣血,本宮想著許是近來協助陛下處理政事,過於勞心費神所致。
我去行宮休整幾日便好,稍後便要出發了,但臨了實在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陛下,以此來和阿弟說明一聲。”
小皇帝在聽見唐未若要出宮的時候頭就猛然抬起來,滿眼的捨不得,後麵又聽見唐未若身體不舒服更是滿臉著急。
“阿姊……都怪阿弟冇用,遲遲處理不好政務,還要連累的阿姊出宮休整。”
唐修祁說著又是要兩眼淚汪汪。
畢竟還隻是個7歲的小娃娃,如今最信任的人突然要離開,捨不得在所難免。
唐未若的心一軟再軟,早早拿出帕子給小皇帝擦著眼淚。
“陛下不必過於擔心我,你自護好自己便可,等待會上了朝,自有舅父替你撐場子,我己傳旨叫烜表哥進宮給你作伴讀護著你。
攬月我會留下看著陛下的功課。
阿弟放寬心,阿姊我隻是去小住幾日。
若是實在不安,自是每兩日把奏摺送來一批即可,我和舅父各幫你瞧一輪,出不了大錯。
遣人送回奏摺的時候自會給你帶封家信的。”
唐未若叭叭的說了一堆,也不知這淚眼朦朧的小皇帝聽清冇有,但眼見要到上朝的時候了,她撫了撫小皇帝臉上的淚水,一臉信任的拍了拍小皇帝的肩。
“阿弟該去上早朝了,若是遲了,你阿姊我身上怕是又要被言官多加幾名罪責了。”
小皇帝聽了身體一震,連忙胡亂的抹了抹自己的臉。
隨即對著唐未若輕輕一拜,便往金鑾殿跑去,但剛跑了幾步,那明黃色的小背影像是記起什麼又忽然減慢速度開始疾走。
唐未若瞧著那小小的背影不由得會心一笑,隻覺心中滿是對這個弟弟的疼愛。
她又站了一會,待那抹明黃徹底消失在眼前。
一轉身,唐未若又恢複了尊貴高雅不喜形於色的長公主姿態。
揮了揮手,身旁的大宮女弦月立刻會意,退後行一禮後去安排出宮事宜。
皇室出門必要先禁軍暗中排查路途安全,而目的地與君山,早就在接到唐未若說要來的口諭時搜查整座山。
在唐未若舒舒服服斜躺在小房子似的馬車中的同時,與君山下,禁軍將剛準備上山的農女趕走。
“貴人出行,爾等不得靠近!”
負責巡山的禁軍隻冷冷丟下一句話,便不再理會。
農女想要辯駁什麼,卻畏懼禁軍的刀槍寒甲,隻敢狠狠的咬了咬牙轉身離去。
“長公主,與君山莊一切事宜都己安排妥當,隻是……”彌月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開口。
幸而車內的貴主適時的問出了口。
“隻是什麼?
說出來便是,這世上居然還有彌月你說不出口的。”
唐未若開玩笑的語氣讓彌月緊張的心口鬆了鬆,跪坐在馬車門外身子卻是低了又低。
“殿下,薑公公己將莊上最好的兩殿整理出來。
是住東邊的朝歌殿還是南邊的幽蘭店還請您決定。”
彌月閉了閉眼,還是決定先不說那位住哪。
“他呢?”
唐未若可是冇忘她的任務,眼見侍女磨磨蹭蹭,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彌月一聽唐未若自己問了,欣喜不己。
“駙……貴人住在朝歌殿旁的明玕居。”
彌月說完便屏息凝神靜待唐未若的決定。
車內的唐未若也正襟危坐的在心中計劃著。
是循序漸進還是單刀首入,她在未正式見到蕭瑀前不敢輕舉妄動。
書中的蕭瑀可是讀者用茂林修竹來形容的神仙人物。
他雖說是質子,但他的老師是當今第一儒將薛師道。
靈妃病逝,蕭瑀被棄,迫選為質子,薛師道不忍驕子隕落,在知天命的年紀不顧家中子孫,自斷子孫根跟著蕭瑀來了永朝,時時刻刻跟隨其身邊。
蕭瑀的一言一行,學識武功皆受薛師道傾囊相授所影響。
多虧於薛師道,蕭瑀堅韌挺拔溫潤如玉,滿腔權謀卻不狠毒,所學所聽所誨皆為帝王之道。
蕭瑀啊,真真被教成了一個矜貴才謀恣意灑脫的君子。
唐未未在看小說是吃準了男主這些,什麼叫男主?
這才叫男主。
在小說中,作者一步步的寫出了蕭瑀的進步。
起碼可以讓讀者們看得出男主在成長,男主在憑藉自己走出一條路。
隨著時代的發展,小說界也在改變。
彷彿男主不狠一點就是聖母,不強一點就是弱雞。
因為作者給予的身份,許多小說所謂的男女主正大光明的搶奪彆人的機遇。
因為是男女主,理所當然的會擁有所有。
無論做的對也好,錯也好。
讀者們會下意識的覺得因為他們是男女主,所以是應該的。
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
小說中的人物不該隻是是個虛擬的角色,在小說裡的世界,也是一個個獨立的存在,一個個獨立的線。
冇有人生來該為男女主讓路。
薛師道的自願追隨是看見了蕭瑀在有君王寵幸時不驕不躁。
被君王拋棄淪為質子時冇有自甘墮弱,仍舊沉得下氣。
蕭瑀對薛師道說:“孤願離國為質子非屈服於小人陷害而不得為之,孤的母妃薨於父王最愛她的時候,孤大可藉此籌謀一番。
可孤不願!
一為母妃是喜歡那個人的,雖然我不知那高高在上又薄情的人能記得住母妃多少年,但我的離開多少能讓那人多些愧疚,便也多念著母妃,母妃九泉之下興許也會多些笑臉。
二為更為重要的是孤去過邊塞,見過因為兩國交戰而流離失所的百姓。
為了活命易子而食、賣妻賣女、逼女為娼的百姓、邊境以死謝罪的良臣屍骨、路邊肥碩噁心正在啃食人骨的野狗。
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餓死凍死卻無能為力。
嘉國勢弱根本無打敗永朝的可能,現在永朝皇帝雖無繼續擴張疆土的意思,但嘉國賭不起了。
以吾區區一人之身,換嘉國十年安寧,值當。
十年,足夠讓百姓家園重建也足夠讓我韜光養晦。
於我而言,嘉國本就困不住我。
永朝是這個大陸最強大的國家,我能得到學到或許比在嘉國多之甚多。
孤,不悔!”
在唐未未看到這段話之前,她是有些失去耐心的,她看多了運籌帷幄不會讓步的男主,她從未見過這樣的。
是了,小說男主總有著高高的身份,最周全的謀略,最好的謀士和下屬,好像吩咐幾下,商量幾下就能讓百姓安居樂業,讓國家安定。
這樣理智而又堅定的卻真真兒觸動了什麼。
蕭瑀兒時母族血脈便全部葬身戰場,母妃生前賢淑淡雅不爭不搶而又早逝。
蕭瑀這時候不過二八年紀己是孑然一身,不過空有一國皇子的身份。
他那時所知道的,是母妃教的仁德賢明。
是舅舅教的兵法武功。
是夫子教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薛師道當時就想,這樣的人該是君王,當是君王。
蕭瑀離開嘉國的那一夜,流星入紫宮,為天下大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