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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已同阮時安達成協議,陸雲諳也並未打算過多相信桓國之人。
計劃暴露之事,陸雲諳思索一夜,放棄了將其告知薑燁的想法。二人本就意見不合,不必多生事端。
推門瞧見薑燁掀起眼皮看了自己一眼,又垂眸裝視而不見。
“王爺還生氣呢?”
陸雲諳一麵說著,一麵挪到書閣,剛剛伸出手,身後傳來薑燁的警告。
“彆動!”
眼見計謀得逞,陸雲諳勾了勾唇,方向一轉,取下了一旁的魯班鎖。
抬手撥弄手中的魯班鎖,陸雲諳打趣薑燁道:“王爺當真寶貴這些典籍,碰都不讓碰。”
薑燁擰眉,陸雲諳逗人的分寸,捏得恰到好處。
就著手中書卷,薑燁敲了敲她的頭,問道:“聽聞昨日樂團出事,計劃可還順利?”
“並無大礙,訊息已傳出,一切照舊。”陸雲諳盯著魯班鎖,頭也未抬。
二人沉默著,屋內隻聽見陸雲諳推木塊的動靜。
良久,陸雲諳眼前出現一隻手,奪走她手中的魯班鎖。
“本王再問一遍,你確定……”
“確定。”陸雲諳抬眸,截斷薑燁的話。
薑燁眼底怒意難壓,沉聲道:“陸雲諳,你留在此處,是何境地你不知道嗎?”
“君為臣死,是我的分內之事。羌國局勢動亂,身為王爺,孰輕孰重,你比我清楚。”
陸雲諳輕敲桌麵,方纔含笑的眼眸中,生出幾分冷意。
殿中靜默無聲,兩人僵持著,氣氛變得壓抑。
“公子,太子派人前來邀您議事。”
陸雲諳蹙眉,阮容卓,他怎會突然相邀。
“走吧。”薑燁起身,“會一會太子殿下。”
陸雲諳點頭,跟著薑燁一同前去。
踏出宮門前,陸雲諳回頭,桌上,魯班鎖才解到一半。
“彆看了,回來再弄,本王不攔著。”
耳畔響起薑燁的話,陸雲諳收回目光,盯著眼前頭也未回,卻精準點出自己意圖的薑燁。
“好。”陸雲諳勾唇。
她就知道,薑燁最是嘴硬心軟。不過,這間接導致,因著她留下墊後之事,薑燁已同她爭論快半月。
一國之君,感情用事,也不知是好是壞。
陸雲諳抬頭,瞥見侍衛抬手攔住自己,還未出聲,薑燁清冷的聲音響起。
“怎麼,太子如今連一個侍女,也容不下了?”
侍衛還欲開口說些什麼,薑燁臉色驟然轉冷。
傳話的公公踹了侍衛一腳,衝著薑燁行禮,訕笑道:“公子想帶,奴才也不敢攔,可屆時能不能進入宮中,奴才就不敢保證了。”
一番折騰,陸雲諳張開雙臂,腰間的軟刀也遭人卸下,這才由侍衛領著,一同跟去。
東宮之內,阮容卓抬手,頃刻間,侍衛一刀瞭解了跪地磕頭的宮人。
陸雲諳一行人行至東宮,瞧見的便是這幅場景。
“還不趕緊收拾了,臟了公子燁的眼。”阮容卓揚起下巴,笑道,“冇有嚇到公子燁吧,聽聞羌國不善武,本宮一時不察,驚嚇到公子燁可就不好了。”
修長俊朗的眉眼微彎,嘴角上揚的弧度,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歉意,淨是惡劣地嘲弄。
“太子言重了。”薑燁拱手行禮,“不知太子邀燁前來,所為何事?”
向前扶起薑燁,阮容卓伸手指向地上的血跡。
“這宮人,在東宮門口狗狗祟祟,不日就是萬壽節,本宮自是不允許任何人,攪亂。公子燁以為呢?”
“太子威嚴治下,燁佩服不已。”薑燁瞥了一眼,稱讚道。
“本宮便知,公子燁當有此風範。”阮容卓拍至薑燁肩膀,大笑道,“來人,尋酒來。”
眼見阮容卓就要拽著薑燁往裡走,陸雲諳輕咳。
薑燁止住腳步,故作為難道:“太子美意,本不可拒絕。可燁酒量極差,恐殿前失意,還望太子能容許,燁帶侍女前去。”
阮容卓偏頭,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這才點頭。
“這份薄麵,本宮自是要給的。不過公子燁尋人相助,本宮也得尋人相助才公平。”
薑燁頷首,“這是自然。”
“來人,去請王爺過來。”
陸雲諳如願跟入,侍女送酒,路過陸雲諳之時,踉蹌幾步。
“奴婢來吧。”陸雲諳一手接過酒,另一手扶住侍女。
侍女穩住身形,立刻跪地連連磕頭求饒。
“太子饒命,奴婢罪該萬死。”
陸雲諳握著酒的手一頓,這位太子,似乎對自己宮內之人,也是心狠手辣。
“殿下息怒,不若讓她以酒謝罪。”薑燁適時開口求情。
“早聽聞公子燁宅心仁厚。可如此寬容,治下不嚴,小心遭到反噬。”阮容卓意有所指,眼底的寒光射向陸雲諳,“罷了,那便依照公子燁說的來辦。”
陸雲諳俯身,將酒遞給侍女,侍女顫抖著手,接過酒杯,哆哆嗦嗦著喝完,又磕頭謝罪。
趁著間隙,陸雲諳替二人斟滿酒,退至一側。
相比陸雲諳的遊刃有餘,自己宮中的侍女,真是越看越覺無用。
“行了,下去吧。”阮容卓抬手。
薑燁雙手奉杯,“這一杯,敬殿下。”
酒杯相碰,阮容卓方纔的挑釁,消散其中。
一連又喝了數杯,阮容卓轉著手中酒杯,一雙丹鳳眼裡隱隱有笑意,“想不到,公子燁的酒量,竟如此不堪一擊。”
薑燁擺手,未做反駁。
陸雲諳聞言,舉起酒杯行至二人眼前,拱手行禮道:“公子失禮,奴婢替公子自罰三杯,還請太子莫怪。”
三杯儘,阮容卓挑眉,提起酒壺又倒滿,似笑非笑道:“按照桓國的禮儀,應再罰三杯。”
薑燁聞言眉頭微皺,抬手就要按住陸雲諳。
桌下,陸雲諳抬手輕拍了拍薑燁,示意他放心。
“太子說的是。”陸雲諳露出笑臉,重新舉起酒杯,又飲了三杯。
薑燁雖酒量淺,可不影響他保持清明。
眼下局勢,阮容卓分明是有心刁難,且他的眼底,是對陸雲諳強烈的好奇。
薑燁望向阮容卓,道:“太子尋燁來,若隻是為了飲酒,恕燁無力奉陪。”
“公子燁何必動氣,本宮自是有要事相商。可公子燁若是一直信不過本宮,外人在場,這要事……”
阮容卓嘴角的笑意消失,揚了揚手中的酒杯。
陸雲諳餘光與薑燁短暫交彙,動手收了薑燁麵前的酒杯,低頭道:“奴婢先退下。”
“若是時安前來,替本宮代為招待。”
陸雲諳愣了愣,才知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回頭望向薑燁,見薑燁輕輕點頭,這才應下。
跨出房門之際,陸雲諳聽見阮容卓似是而非的一句話。
“本誤會公子燁了。看來,以誠感人也能禦下。”
陸雲諳本想留在庭院中,注意屋內動向,以防阮容卓對薑燁不利。
“陸姑娘。”
陸雲諳回頭,但見阮時安嘴角掛著淺笑,正扶門喘氣。白淨的衣裳上印著大片灰土,慘白的臉上,幾道紅痕清晰可見。
皺眉,陸雲諳回頭望瞭望屋內,上前扶住了阮時安。
阮時安垂眸,掩去眼底的驚愕,柔聲道:“方纔不小心摔了,麻煩陸姑娘了。”
陸雲諳架著阮時安的肩膀,一步一步走得費勁,陸雲諳這才意識到,這人雖然病弱,可依舊比她高,這樣架著,實在費勁。
以她的力氣,將阮時安抱起反倒走得快些。可這是桓國,這個想法出現之際,就遭她扼殺。
靠近門口,陸雲諳極佳的聽力,讓她聽清阮容卓與薑燁的對話。
阮容卓:“公子燁不若將你那侍女送於本宮。”
薑燁:“燁說了,就這個不行。”
阮容卓:“公子燁何必……”
阮時安捂著胸,咳得厲害,屋內聲響消失不見。
陸雲諳偏頭,盯著阮時安的眼中浮現幾分探究。
阮容卓和薑燁相接踏出門,望向院中的二人
“這是怎麼回事?”阮容卓三步並做兩步,從陸雲諳手中接過阮時安。
阮時安輕笑道:“不小心摔了一跤,太子不必擔心。”
“傳太醫。”
庭院中眼下就四人,一回生二回熟,陸雲諳已然知曉,阮容卓這話又是對自己所說。
抬頭望向薑燁,獲得許可之後,陸雲諳這才往外走。
確定陸雲諳遠去,阮容卓輕笑出聲,道:“難怪公子燁費勁心思,也要同本宮合作,有這樣的侍女,本宮也捨不得。”
薑燁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甩袖進入屋內。
阮時安一直盯著薑燁,將他眼底的糾結收入眼底,餘光望向陸雲諳遠去的方向,微微搖頭。
陸雲諳,你知曉你的計劃,是昨日薑燁遣人泄露出去的嗎?
屋內,阮容卓的耐心消耗殆儘,望向薑燁的眼裡隱有寒光。
“既要本宮派人配合,又不告訴本宮你的計劃,本宮如何能同公子燁裡應外合?”
阮時安眉眼彎彎,輕聲道:“本王猜,因為計劃本就不是公子燁所作。且公子燁怕是已同製定計劃的人,產生分歧。故而,也不知計劃全部的內容。”
薑燁閤眼,點了點頭。
“王爺所說冇錯。燁將能提供給你們的,都已告知。其餘的,燁也一概不知。”
阮容卓挑眉,再次提議道:“依本宮看,公子燁不若忍痛割愛,尋個藉口,將那侍女贈予本宮。本宮自有辦法,替你弄清計劃的全部。”
“阮容卓,”薑燁睜開雙眼,眼底一片冰涼,“我同你二人所做的交易,是拿陸雲諳換救王爺的太醫,殿下最好深思。”
阮容卓冷哼一聲,冇再出聲。
陸雲諳攜太醫歸來之時,屋內三人,早已爭論完畢。
太醫正替阮時安號脈,薑燁起身告辭。
“燁就不多叨擾了。”
回宮的路上,陸雲諳偏頭盯著薑燁,問道:“阮容卓盯上我了?”
薑燁一愣,道:“剩下這幾日,你都留在我宮中偏殿。阮容卓此人,城府極深,且手段毒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陸雲諳點頭應下,“謝謝王爺。”
薑燁扯了扯唇,眼底情緒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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