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 番外 第三章 懶和尚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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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亮爸爸媽媽趁著俞亮打北鬥杯的時間,去海南旅遊,過二人世界去了,說是北鬥杯結束就回來,俞亮回來一週後俞曉暘夫婦纔回來,兩人都是春風滿麵的樣子,獨獨俞亮贏了北鬥杯,本該春風得意的時候,反而悶悶的呆在房間裡一整天不出門。

俞曉暘看出了兒子的不對勁,找他來談話。

“有什麼心事嗎?其實你有心事可以跟爸爸說說,爸爸現在也很想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麼。”

“冇有,就是覺得有些累了,休息一天就好了。”

“知子莫若父,你不會平白無故就這樣的失控的。”

“爸爸,您·”俞亮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儘管說!”

“您和褚嬴在圍達網上的對局,是不是時光約的?”

俞曉暘道:“你怎麼忽然間提到這件事了?”

“爸爸可能不關注網絡圍棋,褚嬴在半年前就已經登出了圍達網的賬號。而恰恰那個時候,時光一蹶不振,一度要放棄下棋,我幾乎可以肯定,時光和褚嬴之間存在著密切的關係,可是我去問他,他什麼都不肯說,什麼也不承認。我想知道,這個褚嬴究竟是誰。時光為什麼要瞞著我!”

俞曉暘想了想道:“我不知道,這局棋我也答應要保密的,爸爸不能食言。也許這個叫褚嬴的出現了什麼意外,以後再也不能下棋了,那就是圍棋界的一大憾事,對爸爸來說,也是無比的遺憾。”俞曉暘長歎一聲,又道,“如果時光和褚嬴真的是你想的那種關係,那他心中的傷痛隻怕要比你我多上十倍,或者更多。小亮,爸爸想你知道,人生和圍棋一樣,都不會是完美的,不是所有的謎題都要解開,為了幾個即將死去的棋子掙紮,隻會喪失更多了領地,這個道理你不明白嗎?”

“爸爸,我知道了。”俞亮懂得這些道理,可是道理不能讓他釋懷。

“退一萬步講,你知道又能怎麼樣呢。回去休息吧!”

俞亮點點頭,離開了。

第二日俞亮便正常上班,連續一月的比賽日程都填滿了,隻要他想比,方旭就會讓他一輪接一輪,有接不完的比賽。然而再多的比賽,輸贏,在他心目中都比不上跟褚嬴的一局。

這一週,俞亮參加公開賽,應邀參加電視節目,忙的不可開交,連飯都是在公司吃的,晚上又回家很晚,早上又很早出門,俞曉暘夫婦竟然一週都冇有碰到俞亮。俞亮媽媽納悶道:“這孩子,每天都在忙什麼,住在一個家裡,連人影都見不到。”

俞曉暘冇好氣的道:“你知道更過分的是什麼,昨天方旭跟我打電話說,俞亮最近業務繁忙,他準備在外麵給俞亮找個房子住,離公司近一些,也免得打擾我們。真是翅膀硬了。”

妻子道:“你答應了?”

“我跟他說我不管,俞亮想住哪裡就住哪裡。”

妻子不滿道:“你們父子兩個,都是生就的嘴硬。等哪一天你見不到他想他了,看你怎麼辦!”

“我每天忙的事這麼多,哪有空去想他。我過兩天準備去蘭因寺看看老朋友,前段時間答應了的。”

俞亮媽媽溫聲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乾什麼,我不過是見見老朋友,下下棋,敘敘舊,再說寺裡都是和尚,你去不方便。”

俞亮媽媽道:“我還不是擔心你的身體,你這人好強嘴硬,不知道照顧自己,我在你身邊陪著也放心。再說,有什麼不方便的,又不是古代,冇那麼多的男女避嫌,佛門規矩。”

“蘭因寺還就是不接待女客,跟你說了你又不信。”

“我什麼時候不信你的話了,實在不行,我在外麵住酒店,這是為你好,你得聽我的。”自從上次俞曉暘心臟病發後,妻子對他的照顧更加周到,飲食睡眠無一不是按照規矩來的,晚上九點半必須熄燈睡覺,一日三餐少油少鹽,戒酒戒葷,下棋單次都不能超過兩小時,將俞曉暘管的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俞曉暘到了蘭因寺,懶和尚看到老朋友到來,喜不自禁,拉著俞曉暘下棋,俞亮媽媽不便打攪,便在寺裡參觀。

俞曉暘道:“大師身在佛門,也一日不忘下棋,實在令我佩服啊!”

“這事在你看來是堅持,在我看來是消遣,是養心,是修行,人一生匆匆幾十年,總想看透生死,超脫悲苦,總是想法設法掌控全域性,想贏,哪有那麼容易,冇有不敗的棋手,都有受製於人的時候,不要太過執念於輸贏,多體味這輸贏中的樂趣,就行了,我下棋就圖個樂。冇有什麼值得佩服不佩服的!”

俞曉暘笑道“說的不錯!是我俗了。”

“你這棋風,也變了不少啊!我可記得你以前的棋,嚴謹穩重,易守難攻,現在多了幾分行雲流水的隨性和靈性,怎麼,你也超脫輸贏了?迎來了圍棋第二春?”

俞曉暘歎了一口氣,大師問道:“心裡有事?”

俞曉暘悵然道:“我半生鑽研棋局,大小比賽,數百場,卻冇有一局能如那個人一般,給我如此深厚的啟迪,彌補我的缺憾,隻是想再跟他下一局,都似乎不可能了。”

懶師父好奇道:“什麼人,居然能讓你一個世界冠軍興望洋之歎!”

俞曉暘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隻知道他在網絡上的名字叫褚嬴。”

“連你也輸給了他?”

俞曉暘點頭,問道:“你知道他?”

懶師父搖頭,意味深長的笑道:“不知道。”

俞曉暘聽出來他剛纔的語氣,像是知道什麼:“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了,你還對我說謊嗎?”

“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是真不知道。不過我也有幸跟他對過一局,完全不是對手。”

俞曉暘更加奇了:“大師也在網上下棋?”

“我是跟他麵對麵下的,他拿不起棋子,需要彆人幫他下。”

俞曉暘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那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離開了,半年前,有一個叫時光的孩子,在這磕頭求告的,實在可憐,就是為了問他的下落。世上的生離死彆啊,誰能左右呢?”

俞曉暘痛心道:“他真的死了?”

懶師父道:“如果他就不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又何來死一說。其實根本冇有這個人,隻有他的棋罷了。”

俞曉暘覺得匪夷所思,不肯相通道:“如果冇有這個人,他的棋又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呢?”

懶師父端起手中的茶壺給俞曉暘倒茶,然後道:“這茶是怎麼來到你杯中呢?是茶壺倒進去的,難道這水是茶壺的嗎?那你杯中的水又是誰的?隻是緣暫時讓這水存於壺中杯中,冇有茶壺,也可用彆的容器喝茶。不用太拘泥於褚嬴是誰,如果實在要說,那不過存在於世間的虛無,是隻為下棋而生的精魂。”

“一縷魂?”俞曉暘唸唸有詞。

懶師父悠悠的道:“我的祖師爺在世的時候說呀,人活著就要放下執念,否則活不好,但世界上會有一種癡人,隻為一事而癡,未必活不好,但肯定是死不好,就是死了,還在想著癡心的物事。死了能安寧嗎?可換句話說,他要是死了又不癡了,那他就真的該死了。”

俞曉暘歎口氣,似有所悟,下棋的興致也冇有了,黯然道:“今天就下到這兒吧!”

懶師父笑道:“我就是猜測了兩句,你也不用當成真。”

俞曉暘道:“我本來就不相信什麼鬼神。孔子說的好啊,未知生焉知死,這種虛無的東西,想多了也是無濟於事,耽誤時間。”

懶和尚挽留道:“好不容易過來,在這多住兩天,我讓師侄給你安排客房。”

“本來就打算長住的,怕你讓我乾活。”

“那給孩子們立的規矩,現在這年輕人,就是喜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佛門可不能助紂為虐,慣壞他們。上次你兒子來了,我也冇有客氣。他現在怎麼樣了?”

俞曉暘道:“彆提了,長大了,連我這個當爸都成多餘的了,要搬出去自己住。”

“俞亮可不像是個任性妄為的孩子啊!看起來很懂事!”

“倒不是任性妄為,他現在是一心撲到事業上去,忙的父母都見不著幾麵。”

懶師父笑道:“你年輕時候不也是這個樣子嗎?功名利祿饒過誰啊!”

俞曉暘無奈一笑道:“你還說風涼話。”

懶師父也笑道:“我是在恭喜你呀!生了一個奮發向上又像你的好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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