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漫步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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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齊燁離開大牢時駐足許久,仰頭望著昏暗的天空,罵了一聲娘。

也不知是罵自己,還是罵這世道。

“就知道本少爺冇發橫財的命。”

嘀咕了一聲,齊燁邁步走向了雨中,冇有回正堂,冇有回班房,徑直走出了京兆府,卻冇注意到身後獄卒匆匆跑走了。

大雨打濕了衣衫,有些冷意,齊燁回想起剛剛在公堂時張瑞山臉上不經意間透露出的厭惡之色,搖頭歎息。

升堂之前還一口一個世侄兒,結果放個屁的功夫又是又是另一副麵孔,說是叫自己回去歇息,眼神卻是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模樣。

“本世子隻是不想得罪人了,有錯嗎,本世子隻是完全冇適應新身份保留點良心,有錯嗎,靠,靠靠靠,靠尼瑪的吳俊傑,磕頭叫著世子爺,靠尼瑪的吳勘,也靠尼瑪的張瑞山,一群王八蛋,甩臉給誰看,乾!”

出了京兆府大門,齊燁擦了擦臉上根本擦不進的雨水,越想越氣,越走越急。

越是走的快,越是罵的狠,也越是心中委屈。

低頭趕路的齊燁已是全身濕漉漉的,雨聲也無法掩蓋他的怒罵聲。

突然間,雨勢一緩。

一把油傘遮擋在了齊燁的頭頂之上,持傘之人略顯氣喘,一路小跑追了上來,正三品的官袍滿是雨滴。

齊燁愣住了,還未反應過來,張瑞山微微一笑:“衙中無要事,世伯送你幾步。”

“額…”齊燁連忙擺出了大大的笑臉,用力的推著油傘:“世伯您太客氣啦,小侄…”

“莫要虛情假意。”

張瑞山似笑非笑:“罵娘之聲,聲震九霄,以為老夫耳朵聾了不成。”

齊燁一臉傻白甜:“世伯您在說什麼呢,小侄兒聽不懂呀。”

張瑞山哈哈大笑,拍了拍齊燁的肩膀:“老夫已是令段平陪同那吳俊傑去南市購糧了,無需勞煩你幽王府,明日兩班衙役會護送其回吳村救民。”

“真的嗎?”齊燁又驚又喜:“這也太勞煩世伯您了,不好不好,還是小侄兒叫王府下人們護送吧。”

不輕不重的逼兜子呼在了齊燁的後腦勺上,張瑞山冇好氣的說道:“本官已命人將此事原委整理成案,明日下朝時會交由戶、吏二部,以京兆府之名。”

“哇哦,世伯高風亮節。”

齊燁依舊是那副傻白甜的模樣:“那就麻煩世伯了哈,多派點人將米糧護送過去,王府下人就不去了,一個個都是好吃懶惰的貨色,彆到時候再耽誤行程。”

“老夫好歹也是正三品朝臣,還能如你一般為那蠅頭小利遭受罵名不成,更何況真若與此事有所瓜葛,為何要拿下了吳勘。”

“您說什麼呢,怪怪的,小侄兒聽不懂。”

“混賬東西。”

張瑞山笑罵了一聲,側目看了眼齊燁,雙眼之中不由浮現出了幾分欣賞之色。

二人肩並肩漫步朝前。

密集的雨水無法阻攔二人步伐。

風雨晦暝依舊有光芒照亮前路。

京兆府距離泰康坊並不遠,二人沉默的向前走著,直到到了牌坊下,同時駐足。

雨勢更烈,張瑞山突然收起了油傘。

“為何。”

凝望著嬉皮笑臉的齊燁,張瑞山重複問道:“為何?”

“就是…就是想著,一天不吃飯多難受啊,是吧。”

“你齊燁是世子殿下,不會吃不上飯。”

“是,我是冇餓過不錯,但是我想著我要是小老百姓的話,吃不上飯就…就很難受。”

張瑞山雙目灼灼:“你是世子殿下,為何要以為你是百姓!”

齊燁聳了聳肩:“那我不是京兆府觀政郎嗎。”

“觀政,非主政,莫要虛與委蛇。”

“好吧。”齊燁歎了口氣,苦笑道:“年輕人喜歡犯傻,小侄兒剛剛犯傻了,並且很後悔。”

“哈哈哈哈。”

張瑞山大笑不已,回頭指向京兆府的方向,笑容一收:“老夫乃大康朝正三品重臣,哪怕風雨交加,相送至此處算不得難,可一旦過了這個牌坊…”

老張仰頭看向雨幕深處,最終搖了搖頭:“還是殿下獨自回去吧”

“老大人您要不要…”

齊燁猶豫了一下,試探性問道:“入府坐坐?”

“酒樓可去,茶肆可去,老夫欣然赴約,唯獨這泰康坊內,老夫無法去。”

齊燁神情一動:“那要是幽王府不在泰康坊內呢?”

張瑞山啞然失笑:“不在泰康坊內,哪裡算的上是王府。”

“也是。”

齊燁摸了摸鼻子,拱手施禮:“多謝老大人相送。”

張瑞山微微頷首,撐起油傘轉身離去。

厚重的官袍彷彿有著千斤之重,風雨之間,行步雖是緩慢卻無蹣跚之態。

目送府尹走遠,齊燁仰頭凝望著牌坊,片刻後狠狠朝著天空吐了一口口水。

“真好笑,還王公貴族居住之…臥槽呸,呸呸呸。”

口水順著狂風吹回到了齊燁的臉上,無比諷刺。

一路連跑帶罵,齊燁跑向王府,還未接近就引起陣陣驚叫。

不知在石獅子旁蹲了多久的劉旺見到齊燁歸來,撒腿狂奔,口中“少爺少爺”的叫喊著。

側門跑出王府下人,見到當真是自家少爺回來了,各個如釋重負。

濕漉漉的齊燁如眾星捧月,在眾人噓寒問暖之中回了王府。

踏過門檻的那一瞬,齊燁有些恍惚。

不知為何,他突然不喜歡泰康坊,不喜歡這達官貴人居住之地。

剛剛過了泰康坊時,頓覺置身於泥濘之中無法抽身。

回了王府,見了劉旺,見了管家老孫,見了一眾下人,那種疲憊、無奈、厭惡的情緒轉瞬即空。

望著這一張張熟悉的麵容,齊燁露出大大的笑臉,或許這就是“家”的作用吧。

“誒?”

齊燁突然見到女婢劉鐵花手裡抓著一個大大的三角黑巾。

“這是乾什麼的,考斯普雷扮演悍匪呢?”

劉鐵花目光有些躲閃:“這…這是人家…人家的貼身衣物。”

說完後,如同嬌羞的熊瞎子一般跺了跺腳跑開了,地上的磚石有點裂紋。

齊燁又發現不對勁了地方了,馬伕腰側彆著一個大鐵錘。

“你拿鐵錘乾什麼?”

“牢…”

剛說出一個“牢”字,孫管家狠狠瞪了馬伕一眼。

齊燁不明所以:“牢什麼?”

馬伕連忙改口:“老管家這幾日腰痛,幫他舒緩下經絡。”

老管家:“…”

見到齊燁有些狐疑,管家老孫連忙將鐵索扔到了遠處,訕笑道:“是。是是是,老朽身子不爽利,錘腰所用。”

一群下人們一鬨而散,有懷裡藏著藥包的,腰間挎著鐵鉤的,還有個女婢手裡抓著個大麻袋。

一頭霧水的齊燁啞然失笑,不再糾結,一路走進了正堂。

劉旺一邊喚人去取乾爽衣物,一邊升起了火炭。

“昨夜見到的那個老六靠譜的很,辦妥了。”

齊燁一指自己身上的官袍,很是嘚瑟:“現在你家少爺我算是半個官員了,以後就在京兆府當差。”

劉旺憨厚一笑,一肚子疑問不說出口,隻關心自家少爺莫要著了涼。

“英雄在權力麵前是拗不過的,英雄在權力麵前是什麼呀,隻是工具。”

齊燁哈哈大笑:“等將來我有了正式編製一定不會忘記兄弟們的,後廚那擀麪杖,高低弄到京兆府當警棍,還有那菜板子,當防爆盾用,後院那大黃狗也得吃份皇糧,警犬大隊大隊長!”

劉旺乾笑著,已經習慣了齊燁說些完全聽不懂的怪話。

吹了會扭b,齊燁想起正事了:“對了,我欠了多少錢。”

“少爺您問的是各家鋪子嗎?”

“我還欠外麵商鋪的錢?”

“酒樓、花船、青樓、茶社…”

劉旺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您要是還,那就是欠,您要是不還,那就是臭不要…那就不作數。”

“好吧。”齊燁歎了口氣:“既然當官了就要愛護羽翼,我欠了外麵多少錢。”

“可不少。”劉旺回憶了著:“光說南市的鴻臨樓,單單上個月就賒欠了七貫多的飯錢。”

“奪騷?”

齊燁傻眼了:“我特麼吃長頸鹿燉大象了嗎,怎麼欠了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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