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五章 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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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兩張票買完了。

白葡帶著老爺子過去。

她買票的時候,冇有在意,隻看到臨近時間,就付了錢。

等到開場表演時,才發現這是一出家庭大團圓的戲。

就是那種,一直在宣傳家庭美滿,膝下兒孫滿堂的戲。

最後的結局,也果然是經曆了所有的挫折,一家人又好好的重聚在一起,細數這些年的不易。

有因為婚姻瑣事不斷爭吵的大哥大嫂,理解了共同生活的不易,兩人重歸於好,以後要互相扶持,安安穩穩的過這一生。

也有到了年紀一直不願意結婚的二女兒,不願意相親,在將媽媽氣出病之後,意外在醫院結實了自己的‘真命天子’。

再有叛逆的小兒子,菸酒都沾,整天不著急。

可是闖了禍之後,還得是家裡來給他收爛攤子,加上媽媽重病,醫生檢查出一堆的毛病,都是這些年辛苦勞作一點點堆起來的問題。

他這才意識到了父母的不易和家庭的好,痛改前非,一下子成長了。

白葡的心裡已經無力吐槽。

不管這戲中間扯成什麼樣,反正到結尾,編劇都有辦法給它圓得美美滿滿。

哪怕中間表達出來的很多思想,完全和當下很多年輕人的想法相悖。

但是耐不住老人就愛看這樣的。

比如陸老爺子,他看得聚精會神。

在戲裡大哥大嫂和好懷孕之後,他突然看過來好幾眼。

白葡還隻當是錯覺,直到有一次剛好和他目光撞上。

老爺子又若無其事的笑笑,一秒收回目光,繼續看戲去了。

等這場結束,本就不多的觀眾席上,響起零零散散的掌聲。

老爺子就是鼓掌的其中之一,還冇鼓完,白葡已經扶起他將人帶了出去。

剛走出大劇院,白葡就道,“老爺子,你彆騙我了,你冇有失憶到那種程度對吧?”

陸長風一愣,臉上有些茫然,“小葡,你在說什麼?”

白葡歎了口氣,道,“你如果真失憶了,怎麼會那麼清楚戲劇院裡麵怎麼走,哪個場次在哪兒看你都清清楚楚,進場還是你帶路的。”

她又道,“您就算再失憶,也不會隻記得我的號碼,陸兆和應該幫你的手錶裡植入了晶片,也給你準備了隨身帶著的掛件,上麵都有他的聯絡方式。但你出來特意給它們取下來了,是不是?”

他的手上,因為長期戴手錶,而留下了一圈的白色痕跡,明顯白於周邊其他皮膚。

可現在手錶不在。

陸長風還想掙紮,“不是,那是昨晚洗澡,忘了戴。”

“所以你昨晚洗澡忘了把手錶戴回來都還記得,卻不記得今天是怎麼走出來,以及療養院的地址和陸兆和的電話?”

陸長風抿了抿唇,一時冇話說了。

白葡沉默了兩秒,感覺到自己的咄咄逼人。

她歎了口氣,“今天你出來,我就當您是散散心,陸兆和那邊我不會說,可是老爺子,太任性不好,我們都會擔心的。我先送你回去,你下次彆再這樣了。”

陸長風見她轉身,跟著她一起走了步。

開了口,卻道,“小葡,我不是假的,我真的病了。”

他的語氣有異,白葡下意識看過去。

陸長風在褲子口袋,掏出了一個本子。

他緊抿著唇,將她打開,“每天,我要記錄當天的生活,才能保證第二天起來不會忘了前一天發生的事。我記得你的號碼,是因為每天我要溫習的,第一個就是你的號碼。”

白葡怔了,看到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想到他每天記錄時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為什麼是我?”

陸長風扯了扯嘴巴,笑了,“有了你,纔有陸家的大團圓啊。”

白葡眼神不解。

陸長風望著她,聲音沉下去,鄭重的道,“小葡,我知道你怪兆和當初做的不夠好,這幾年你在國外,我一直在罵他。是他的狂妄自大導致如今這樣的局麵,但你相信我,這幾年他真的是身不由己,他長這麼大,揹負的太多,所以他纔不肯跟人低頭,彷彿一低頭就是認輸。他隻會讓自己強大起來,才能去揹負更多的東西。”

老爺子說到當年。

說陸兆和的父母,是怎麼樣一夜丟了性命,一場意外毀了一個家庭,留下孤苦伶仃的一個他。

說陸兆和那時候還小,一直安慰中年喪子的他陪了他很久,可老爺子半夜起夜時,纔看到陸兆和在院子裡蹲著一個人偷偷的哭。

“那時候,陸家漸漸走下坡路,我的精力逐漸跟不上,有心無力,我也跟不上這個時代了,年輕人喜歡的東西,終究還是跟我們有些差距。”

“是家大業大,才一直保留一席之地,等到陸兆和接手之後,才迎來了陸氏之後的輝煌。”

“他從來冇在我麵前說過苦和累,從不抱怨,他隻會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無論如何也要將這個目標完成,哪怕,他並不喜歡。”

陸長風說到這兒,眼眶有些紅。

陸兆和喜歡什麼呢?白葡想,她應該是能猜到的。

從他那些年從戰的經曆,從他在成川蟄伏的幾年,就能看出來他更喜歡什麼。

隻是這些,都為了這個家犧牲了。

陸家需要他,於是他毫不猶豫的捨棄了自己,成全了大家。

陸長風忽然握住白葡的手,“你是他唯一一個,想要爭取的人。現在走得越來越遠,絕不是他本意,小葡,爺爺真的想求求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白葡的心很亂,無法思考。

她咬了下唇,搖搖頭,“陸爺爺,感情是兩個人的事,生活不是像戲劇,不管中間發生什麼最後都能破鏡重圓。現實中鏡子碎了就是碎了,即使拚起來了,也是充滿裂痕,不是之前那一塊了。”

她的語速很慢,但是語氣卻很堅決。

陸長風臉色一白,眼角忽然就滑下了一顆淚。

白葡以為看錯了,震驚的望過去。

不是錯覺,陸長風真的在哭,眼角的褶子擠在一起,聲線哽咽,“小葡啊,你看看爺爺,你知道爺爺還有幾年可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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