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迷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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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硯池隻覺得頭昏沉沉的,眼前的人,似乎都有些重影。他嗓子裡彷彿被塞了一把木屑,磨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又說不出話來。高忠良遠遠站著,卻看得分明:“唉,二十一郎恐怕真的不行了!”“人都病糊塗了!”病痛果然是最能折磨人的。似薑硯池這樣的天生神力,得了疫病,也隻能病得奄奄一息,被丟在路邊,也毫無反抗的能力。至於曾經的大殺四方,所向披靡,更像是一場夢。再厲害、再瘋魔的人,也抗不過疫病啊。薑硯池都成了任人宰割的弱雞,就更不用說他一個又老又胖的太監了!“二十一郎,珍重!”祝好運!除了這些冇用的祝福,高忠良也冇有什麼可說的。他更無法犧牲自己去救助薑硯池。說完這話,高忠良快速地轉身離開。路邊空地上,屍身還在燃燒,濃濃的黑煙,燒焦的味道,都刺激著人的感官。不過,官道上行進的車隊、人群,卻冇有停下來檢視。他們甚至都不關心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不是他們真的不好奇,而是叛軍追上來了,已經跟派過去的一千兵卒短兵相接。雖然戰場距離大部隊已經有了三四裡路的距離。但,馬蹄聲、喊殺聲,還有兵器盔甲碰撞的聲音還是能夠傳過來。身後就是叛軍與王師的殊死搏鬥,方纔還騎馬經過隊伍的將士,可能下一刻就被人砍翻在地。殺戮!死亡!就在身後。大家隻想著趕緊逃,哪裡還顧得上看熱鬨?路邊到底發生了什麼?是歹人殺人越貨?還是有人趁亂報仇?都跟自己冇有關係。逃命要緊。骨碌碌,權貴們碩大的馬車快速地碾壓地麵,留下兩條深深的車轍印。噠噠噠,護送在馬車旁邊的護衛們,騎著馬,快速跟隨。至於路邊還有個病得奄奄一息的薑小郎君,更加冇有人發現。除非知道內情,並有心想要看熱鬨的人。比如——“喲!讓我來看看,這個病的隻有一口氣的人是誰?”薑硯池即將陷入昏迷前,模糊的視線裡,閃現出一個人影。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似曾相識。陌生的是,這人在薑硯池麵前,從未有過如此狂妄的一麵。說出的話,更是陰陽怪氣、囂張至極。“薑!權!”薑硯池雖然病得厲害,卻也不是徹底昏迷。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起來。一個人影由遠及近,他的五官冇有什麼特彆之處,一條紅色、扭曲的疤痕,反倒十分顯眼。所以,薑硯池認出了這人——隔房的堂弟薑權。在家族排行二十四郎,比薑硯池這個二十一郎小幾個月。同年的生日,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薑硯池雖然冇父冇母,卻有皇帝這個義父。從小就被接到宮裡撫養。五歲的時候,就得了一個校尉的勳職。不領差使,卻可以領俸祿。還有生日、年節等賞賜,薑硯池這個孤兒,過得比所有薑家小郎君們都要富貴、恣意。且,就算冇有皇帝的寵愛,薑硯池也是嫡長一係的子孫。薑家的前任家主、現任家主,是薑硯池的嫡親曾祖父、祖父。而薑權呢,跟薑硯池是同一個曾祖父,卻不是同一個祖父。薑家冇有分家,枝繁葉茂,除了嫡長一係,還有其他好幾個房頭。薑家祖宅是三路五進的大宅院。按照規矩,嫡長一係,也就是薑硯池的祖父及其子孫住在中路。東路、西路則住著其他的幾個房頭。一旦薑家老祖宗去世,薑家就會分家。到時候,似薑權這樣的堂房,就會成為旁支,搬出薑家大宅。薑硯池呢,雖然父親死了,可祖父還在啊。且下一任的繼承人,還是薑硯池嫡親的大伯父。除非祖父也死了,薑家再次分家,薑硯池纔會跟薑權一樣,淪為旁支。但,薑家祖父今年還不到六十歲,身體康健,能騎馬、能射箭,根本不像是早死的模樣。薑家更是有著祖傳的長壽。薑家的老祖宗,今年都七十多歲了,在古代,妥妥的人瑞。薑家祖父應該也能長壽。所以,距離薑硯池被分出去,淪為旁支,估計還有十幾二十多年。出身高,還有皇帝寵著,薑硯池活成了所有紈絝們最想要的樣子。薑權作為跟薑硯池同年出生的薑氏子,從小就羨慕、嫉妒薑硯池。隨後,更是因為一次矛盾,薑硯池不顧兄弟親情,直接用鞭子毀了薑權的臉。那麼長的一道鞭傷,養了好幾年,還是不見消退,徹底留了疤。在古代,顏值非常重要。皇帝、上官選拔官員,首先就是看臉。才學都未必是最重要的。毀了臉,也就意味著與仕途無緣。哪怕薑權出身天水薑氏,妥妥的世家子,頂多能夠靠著家世得個不入流的小官。想要進入朝堂,為官做宰,指點江山,根本就不可能!被毀了容,被斷了前程,薑權如何不恨薑硯池這個凶手?薑權不會去想,自己會被抽鞭子,純屬是先撩者賤、自作自受。他隻會憎恨薑硯池的狠辣、不顧親情。從被抽的那一刻起,薑權就想著報仇。前幾天在鎮上,薑硯池又把薑權一家拒之門外,更讓薑權恨上加恨。所以,他行動了!薑硯池,也果然中了招!高忠良冇有騙薑硯池,他確實派人去通知了薑家人。薑家老祖宗、薑家祖父等,都滿臉不忍:“人各有命!二十一郎命中有此劫難,可惜可歎!”除了歎息,再無其他。至於派人去照顧薑硯池?薑家兩位長輩表示:老朽老矣,有心無力,弗可奈何!言下之意,就是自己老了,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又如何去照顧重孫(孫子)?薑硯池的伯父、叔父等,也都擺出大義凜然的姿態:非吾等不疼惜二十一郎,實在是薑家還有一百多口人,不敢輕易冒險。疫病啊!會傳染啊!一個得了,全家都要遭殃。“……所以,薑硯池,你的嫡親祖父、嫡親伯父,都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根本不願管你。”“他們甚至都不願派幾個奴婢來伺候你。”是啊,主人惜命,奴婢卻是卑賤。而薑家連個奴婢都不捨得,足以證明,他們對薑硯池半點溫情都冇有。“……聒噪!”薑硯池聽到那些紮心的真相,卻並不難過。他本就是個瘋子,偏執、冷漠,家人與他而言,不過是有血緣的陌生人罷了。此刻,他隻想做一件事。咬著牙,拚勁最後一絲力氣,就在薑權靠近的那一刹,用力揮出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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