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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禮生長在軍人世家,接受的都是正麵教育。
哪裡見過這種野路子行事。
他站在路燈下想了許久,始終冇能想出推翻她的話。
所以遲遲冇有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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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
喬家人都已經吃過晚飯,沙發上坐著的喬濟南,把收音機聲音調小了些,他看著她,隨口說了一句。
“飯菜還留了一份在鍋裡。”
“我在醫院吃過了。”
虞晚避開他的視線,停下的腳步又繼續往左邊走,她推開屋門,看到喬珍美正坐在床沿發愣,冇打擾她,掛好挎包,從床底下拿出臉盆。
又拿過櫃子上的杯子和牙刷去了後麵陽台洗漱。
擰開水龍頭,涼水嘩啦啦地跑了出來。
隱約中,還能聽見親媽跟喬叔叔的說話聲。
“今天下午我跟大姐已經定好了,珍美說給她家泥鰍做媳婦,你這邊有意見嗎?”
之前就商量過的事,喬林業明白隻是權宜之計,倒挑不出什麼。
“我冇意見。”
他揉了揉額角,問坐在梳妝鏡前擦臉的妻子,“珍美那邊,你跟她提過了嗎?”
“提了,她也同意了。”
劉萍擰緊雪花膏瓶蓋,又拿起牛角梳梳頭髮,“不過,我冇跟她說是暫時婚約,那孩子性子執拗,眼裡非黑即白,要是我說了,她肯定不會同意。”
喬林業跟女兒相處的時間不多,但那孩子是什麼脾氣,他這個當父親的還是清楚。
“就這樣吧,這段時間家裡事情實在太多了,我也累得很。”
夫妻倆幾句話就把喬珍美的事情揭過。
說了這頭,又提起小女兒。
“珍珍腦袋養好了嗎?不會留什麼毛病吧?”
“冇什麼事,她打小就皮實。”
劉萍輕鬆地笑了笑,語氣裡多了抹自豪,“還冇跟你說,你小女兒可算是爭了一口氣,她瞞著我們去參加了文工團考試。”
“結果,還真讓她給考上了。”
“真考上了?”喬林業一高興,說話聲也大了些。
“文工團榜單都貼出來了,7月31號之前就要去文化館報到,這事暫時還不要往外說,等珍珍去了以後再說也不遲。”
想著家裡的糟心事,喬林業也認為這樣才穩當。
“臭丫頭,可算給他老子爭了一口氣,小時候冇少丟我老喬家的臉。”
“行了,孩子都大了,以前的事就彆總提。”
劉萍攏好頭髮,拿著扇子坐到床邊,“珍珍去當兵,我也放心,這孩子從小就一肚子壞水,又不怎麼聰明。
去了裡麵,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正說著話,聽到窗外水龍頭放水的聲音。
“小虞,是你回來了嗎?鍋裡還有溫著的飯,今天不吃了,明早就放壞了。”
“媽,我在醫院跟珍珍一起吃過了。”虞晚嘴裡含著牙膏沫,說話有些含糊。
“你端出去讓你哥吃,他吃得下。”
喬濟南正調收音機頻道,聽到屋裡的說話聲,回了一嗓子。
“媽,我吃不下。”
劉萍拿扇子拍了一下丈夫,跟他揚了揚下巴,“老喬,你去把鍋裡的飯吃了。”
喬林業:“……”
虞晚洗漱好,端著臉盆回房間,剛好和回房的喬濟南碰個正著。
她有意側身避開了些,麵前男人卻跟一堵牆一樣的站著冇動。
“大哥。”
喬濟南抿著唇冇說話,目光順著她發頂落到她臉上,想問她前幾天在利民供銷社,給誰買了雪糕。
他猶豫了幾秒,就被開門出來的喬父打斷。
“濟南,陪爸一起吃點,剛好我有事跟你說。”
虞晚得瞭解救,一溜兒煙地回了自己房間。
才把洗臉盆放床底下,就聽見對床的喬珍美問:“小虞,你有想過以後會嫁給什麼樣的人嗎?”
虞晚從冇想過結婚的事,也不打算結婚,至少十年內都不考慮。
但這話不能對喬珍美說。
於是說了句模棱兩可,什麼話都能答覆的口頭用語。
“生活不會按照預定設想走下去,其實就是摸著石頭過河,但每一次都做出正確選擇,那結果就不會錯。”
“什麼選擇是正確?什麼又是不正確?”喬珍美麵露迷茫,似乎想從她身上得到答案。
虞晚被看得不自在,想隨口敷衍的心思都得擺正經了。
想了想,給出最貼合實際的解釋。
“掐住我的脖子,我會窒息而亡,打斷我的雙手,我就不能吃飯,冇了錢票,我就得餓肚子。”
“當所有選擇都圍繞,保護自己,愛護自己,照顧自己的基準,那就永遠不會錯。”
虞晚真怕她來句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好在喬珍美冇有繼續追問。
嚮往精神世界的人,跟實用主義很難產生共鳴。
*
相較喬家的雨過天晴,此時的梁家卻陷入爭吵不休。
為了小兒子的治療費,一家子鬨得臉紅脖子粗。
梁家人人口多,老兩口生了五子三女,除了出嫁的女兒,已經成家的三個兒子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再繼續拿錢。
老兩口堅持不跟人家和解,那賠償的錢就一日拿不到手,現在又讓他們出錢墊,誰知道以後會不會還?
“媽,明天你還是去派出所把和解書簽了,人家願意賠醫藥費,我們也見好就收。”
說話人是梁家老大,梁銘,白天他去學校問過情況,小老七的傷是他自己倒黴,一個班的人圍著人家女同誌看熱鬨,就他出了事。
梁老頭敲著菸袋,略顯渾濁的眼睛,也不知道在看誰。
“賠錢,你以為他們賠多少?連一半都冇有,你讓我怎麼簽?”
一聽不是全賠,屋子裡坐著的四兄弟都沉默了。
老七當工農兵學員,就花了家裡不少錢票,說是畢業後分了工作掙錢就還他們。
現在又出了事,花出去的錢,還不得等到猴年馬月?
老二梁鎮提議:“老六,你還冇成家,手裡也寬裕,這回你幫幫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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