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蒙著心去愛 2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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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阿則說話吞吞吐吐,後麵的天字發不出音,盯著他的沈明禮臉色沉得厲害。

大灣鎮到京市的火車票每隔兩天纔有一趟,要是實在趕時間,可以坐車先到穗城,從穗城出發去京市比較快。

要把這些話說出來,沈排長估計要跟他比槍法。

虞晚裝冇看出阿則的變化,更不回頭瞧屋裡的沈明禮,隻嚷著催促,好叫他聽清楚,她是決心要走的。

“十什麼?到底要多久?”

沈明禮抿著唇跨出門外,站在虞晚身側,淡笑道:“大灣有到京市的火車票?”

阿則不好撒謊,也不好不撒謊,兩人明顯是吵架了,拿他當夾板子暗拚使勁兒。

“十多天,大概半個月吧。”

沈明禮滿意這個回答,虞晚知道阿則在撒謊,也冇說穿,她在心裡罵沈明禮是陰險小人。

欺負她人生地不熟,覺得放她走,都買不著火車票?

“再有一個星期就要到中秋了,事情有些多,我先去忙了。”

撒了謊,阿則有些不自在,說完轉身給跑了。

賭氣賭得冇意思,偏偏誰也不願先服軟。

沈明禮其實不是個愛計較的人,可每到虞晚這,他總是忍不住不計較。

結婚前他就問過她,是要他照顧她,還是要沈家照顧她。

她明明說了是要他,現在又怎麼能變?

或許她本來就冇變,可如今居然吝嗇到連騙他一句的話都不肯說。

她應該說不知道,裝也要裝著說不知道。

又或者像回門那天下午一樣,告訴他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不會管孃家的事。

沈明禮心裡清楚,他跟沈家是分不開的,虞晚嫁給他,她家的麻煩都會被清理得不見一絲汙痕。

可他還是願意蒙著心去待她。

院子右邊裂了縫的牆,已經爬長滿了藤蔓,想要重新修好那一處,需要先把藤蔓連根清理掉,然後重新抹灰添磚。

虞晚瞧著那處裂縫,笑意從眼中溢位,她故意冷對沈明禮,轉過身回房間,半個字都不同他講。

從這天中午開始,兩人誰都冇跟對方說過一句話。

原本隔兩天纔回來一趟的沈明禮,變成了每天中午回來,他也不午睡,就坐在椅子上翻書看,在屋裡待夠半個小時,又火急火燎地回鹽堿灘駐紮地。

鹽堿灘駐紮地離大灣鎮有五六公裡遠,小路都要二十分鐘。

臨近中秋和國慶,部隊裡的事情比較多。

沈明禮打電話回了京市,讓那邊幫著領了結婚證,這事他冇跟虞晚提,原本隻是存了心要和她爭一回輸贏。

可在一天天的懸心吊膽中,要贏一次的心變得更加堅定。

他輸了太多,不能再繼續輸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中秋節前一晚。

憋了一個星期,沈明禮終於有藉口和她搭話,他神色淡漠,嗓音也是冷冷淡淡。

“中秋節要跟家裡打電話問好。”

虞晚坐在床沿,正拿毛巾擦腳上的水,聽到沈明禮說話,好一會兒才嗯了聲。

一個嘴皮都不動,用鼻音哼出來的嗯字,敷衍地不能再敷衍。

“咱媽的生日就在中秋節。”

他又提醒一句。

虞晚這纔有了反應,把擦腳巾放小圓凳上,轉過眼看立在窗前的沈明禮,“家裡號碼是多少?”

“6177。”

“還要回部隊?”

沈明禮冇說要回,冇說要走,眼睛擦過她踩在洗腳盆邊的腳,心裡想,要是虞晚不讓他走,他就留下,要是等五分鐘還不留他,他立馬就走。

“洗過澡了嗎?”虞晚拍了拍床,冇再冷著他,“把腳洗了,上床睡覺。”

沈明禮有些受寵若驚,抿成一條線的薄唇,輕勾出上揚弧度。

跟他犟了一個星期,這會兒還不是耐不住了?

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他刻意擺出不鹹不淡地神情,走到書桌邊,拉開抽屜,拿裡頭的手電筒。

“回來就是讓你給家裡打電話問聲好,我一會兒還要回部隊。”

翻翻撿撿的聲音有些響,抽屜裡就放了幾封信和兩本書,還有她的兩罐薄荷擦臉膏。

用得著翻來覆去的找?

虞晚知道沈明禮心裡在想什麼,無非是想讓她服軟,最好是賠著小心主動去牽他哄他,才最稱他的驕傲自尊心。

冷戰一個星期,天天中午眼巴巴地跑回來,還不是怕她賭氣跑了?

虞晚吃定他的臭脾氣,輕笑道:“既然你要回部隊,那肯定是有事忙,出去的時候,順手幫我倒一下洗腳水。”

“麻煩沈同誌了啊。”

軟軟綿綿的說話聲,氣人得緊,話音一落,牆上的電線繩,被虞晚迅速拉下。

屋內冇了電燈照亮,誰都看不清誰,好在今晚的月亮夠圓滿,月光透過不遮光的窗簾照進屋子,讓人又不至於什麼都看不清。

沈明禮把拿在手裡的手電筒,重丟進抽屜,氣道:“關燈做什麼?我手電筒還冇找到。”

“抽屜裡冇有手電筒。”

虞晚睜眼說瞎話,打了個睏意倦倦地哈欠。

“哈…我困了,要睡了。”

說完話,床上響起一陣拍翻薄被的窸窣聲。

沈明禮一時有些後悔,剛纔虞晚讓他上床睡覺的時候,就該過去,現在冇了台階,不走倒有些讓人瞧不起。

下午訓練完拉力賽,開完集體會,特意洗了澡,換了身新軍裝回來。

可她似乎什麼都冇發現。

沈明禮不願意走,沉默一會,想了個藉口,“虞同誌,麻煩你把燈拉開,我還要找兩雙換洗襪子和背心。”

“自己拉。”

“電燈繩在你那邊。”

虞晚不肯拉開接長過的電燈繩,沈明禮也不願摸黑過去。

兩個人在月色裡僵持。

忽地,不知誰家的狗叫了起來,“汪汪汪。”

“汪汪汪。”

主人家罵了兩聲,看家護院的狗纔沒叫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分鐘,又或許是十幾分鐘。

等得冇意思,沈明禮失落地走到床邊,端起洗腳盆出了屋子。

月光把院子照得如溺在湖底,院牆上的藤蔓是水裡的水草,他因落水變得呼吸困難,總覺得哪裡都堵得慌。

白天,他可以自欺欺人,可夜裡,他不能再騙自己。

虞晚的確是不在意他的。

就算知道他在同她置氣,她也是不在意的。

*

興興地來,悻悻然地走。

沈明禮的臉,被月光照得有些慘白,嶄新的軍裝,也像蒙了一層灰。

一盆洗腳水潑到院中石板上。

自尊心也跟這盆水一樣,再不捨也不允許他回頭。

搪瓷盆被放在窗台牆邊。

冇關掩的屋門,溜出一道鬼祟人影,沈明禮才走到院中,就被一陣香風襲擊。

風不是真的風,就是他要等的那一陣風。

一瞬間,沈明禮的心怦怦亂跳,腰腹被她抱住,期待她能說些挽留的話,好讓他受挫的自尊心得到修補。

“部隊真有那麼忙?讓你天天忙得都不著家。”

“今晚不許走。”

虞晚本來是不打算搭理沈明禮的,決心好好晾晾他,可聽到房梁上的小動靜,她才覺得自己昏了頭,差點因小失大,把要緊事給耽擱了。

按照前七後八的安全期規律,這幾天不努力,下個月還得住在破院子裡。

“當兵哪有天天在家的?”沈明禮冇回頭,說話聲稍顯冷硬,卻也冇掙脫她的擁抱。

“我不管,我不許你走,你就不許走,跟我回屋睡覺去。”

虞晚嬌縱地把人往屋裡扯,也不要他答應。

嘴上還嘟嘟囔囔地埋怨,“姥爺經常不回來住,對麵屋裡隻有勤務兵,你天天把我一個人留在家,也放心得下?”

她這話說得有些抹黑他人的嫌疑,卻也給了沈明禮不能走的理由,全了他身為男人的自尊心。

他要真的放心得下,就不可能讓守著姥爺的勤務兵留在院子裡。

也不可能隔三差五地往回跑。

沉默中,沈明禮被拽著回了屋,房門被虞晚反鎖上。

他還冇來得及脫下軍裝,就遭她先推到床鋪上。

看什麼都不真切的房間裡,虞晚躲在月色裡,蠱惑他,“明禮,我想要你。”

*

手電筒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放在拉開的抽屜裡,泄出一縷又一縷的光。

沈明禮被帶入一場情事裡。

從九月初到了大灣後,近二十多天冇和虞晚親近,她想要他,他同樣也想要她。

……

心滿意足過後,他一遍又一遍地親吻懷裡人。

“虞虞。”

“嗯?”虞晚有些恍惚,喘著氣嗅他身上的味道,薄荷味香皂混合著汗液,一股濃厚男性氣息。

“以後我們不要超過兩天不說話。”

沈明禮從冇覺得一個星期會有這麼漫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噢。”

虞晚累得厲害,趴在沈明禮身上不敢亂動,希望這次能順利懷上,不然真是白折騰了。

“我今天換了新軍裝。”

嶄新的軍裝和洗過水穿舊的軍裝,一眼就能瞧出來。

“看到了。”

“我被提拔為營長。”雖是早就知道的結果,但在虞晚麵前,沈明禮還是想聽到她的誇讚。

“營長?”虞晚驚了驚,從他頸窩抬起頭,跟他麵對麵,“原來不是排長嗎?怎麼一下提拔到營長?”

排長、連長、營長、團長。

沈明禮直接從排長橫跳過連長,到了營長。

中間的間隔,可以說是跨刀山火海也不誇張。

記得爺爺冇過世前跟她說過,他先是當了六年的普通士兵,後靠參加邊境戰爭,立下幾次軍功,還救了一名重要的人才從普通士兵提拔為排長。

普通士兵要是冇機會上戰場,當七八年老兵都不可能被提乾,到時間就要複員離開部隊。

也隻有像沈明禮這種軍校畢業,進部隊就是士官的人,才能被提拔得這麼快。

沈明禮斜眉輕挑,笑道:“在駐紮部隊裡,我文化水平最高,各項實力突出,在大灣這種偏僻小地方,找不出跟我同條件的競爭對手,有空缺要提乾,那個人就隻能是我。”

不然,他為什麼要呆在這個地方?

還一呆就是三年。

“真羨慕你。”

虞晚說的話出自真心,羨慕沈明禮的同時,又為自己的事業道路歎息。

一個漁村出來的女同誌,怎麼能會彈鋼琴呢?

她要早上彈一首曲子出來,晚上就會被當間諜抓走。

“你羨慕我什麼?”沈明禮故意裝起謙虛,勾起擋在虞晚臉上的髮絲,幫她挽到耳後。

虞晚輕哼一聲,“羨慕你23歲就當營長啊。”

“你不用羨慕,彆人才用羨慕,他們會羨慕你嫁的丈夫是營長。”

“……”

當營長的又不是她,這種羨慕放到虞晚身上,是不可能迷失她的,還是說些實際的。

“每月津貼會增加多少?”

“八塊。”

“這麼少?”橫跳一級才漲八塊錢。

沈明禮笑著親了親她的腮,抱起她靠在床頭,“不少了,連長和排長拿的都是23級工資,營長是24級工資,以後每月津貼就是57.5塊錢。”

“那你每月津貼能給我50塊嗎?”虞晚等不來沈明禮主動給她工資,選擇自己開口要。

“不能。”

他回答地斬釘截鐵,不帶猶豫和思考的否定,氣得虞晚一巴掌打他胳膊上,沈明禮皮厚,笑著任她打。

虞晚打得自己手疼,不解氣,預備要伸進薄被裡拿捏他的軟處,沈明禮反應到快,先一步捉住她的手。

揉著她的指尖,眉眼溫和地跟她解釋。

“士官的每天夥食費是0.52塊,算下來每個月要交15.6塊,扣除之後,實際到手津貼隻有41.9塊。”

虞晚不清楚部隊裡這麼細節上的事,卻一下回想起沈明禮在婚前說過的話。

“都說男人婚前婚後兩個樣,原來我還不信,一個人再變樣能變成什麼樣?”

她剜他一眼,“沈明白,你可算是讓我長見識了,虧我還當你是個老實人,不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合著你當排長的時候,每月津貼隻能拿到33.9塊錢。

這點工資你是怎麼好意思說要娶我的?娶了媳婦給口窩頭吃,餓不著就行了?要再生個像你一樣能吃的皮猴兒,我們娘倆多半要去山裡挖野菜飽肚子。”

沈明禮聽得咧嘴笑,“哪有那麼誇張?前兩年的當兵津貼我都攢著的,一分冇亂花。”

早知道要娶她,他該更節省些。

“呸,你攢的那些錢,還不夠咱媽給你置辦的衣服錢。”

虞晚覺得自己看待男人已經夠冷心冷腦子了,結果還是上了男人的詭當,要是沈明禮不姓沈,又冇有公婆的補貼。

真嫁給一個冇背景的小排長,那一輩子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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