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沈老爺子指點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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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老了,比不得從前。”

沈老爺子坐在窗前躺椅上曬太陽,當年的威猛將軍,被歲月磨出兩分和善,他端起小幾上的蜂蜜水喝了口,放下杯子瞥李局長一眼,“坐啊,小李,彆站著。”

李局長是沈老爺子以前的警衛員,麵對老首長,本能有種敬畏心理。

被再次喊坐,李局長把提來的茶葉人蔘放在邊上圓桌上,抽過一旁的方凳坐在沈老爺子對麵。

年近六十的公安局局長,拘坐在小方凳上,說不出的滑稽。

“有什麼事,直說吧。”

“這次來,是想請老首長幫我解解惑。”

李局長今年58歲,再過幾年就到了退休年齡,他早年先從軍後受傷轉業,從北到南的調任,熬了幾十年才坐到京市城北公安局局長位置,現在要退下去,急著為家裡人鋪路。

“都說忌用人唯親,放在哪都是這個道理,可不安排,人走茶涼,到時候就是想安排,也走投無門。”

李局長的話說得很直白。

沈老爺子翹腿晃了晃躺椅,笑道:“我記得你好像是三個兒子,隻有老大在城北派出所當什麼隊長。

這不是乾得好好的嗎?”

李局長賠笑臉:“還是老首長關心我們這些舊部下,一個刑偵隊長,稍微有點聰明勁兒的人都能當。”

沈老爺子端起蜂蜜水又喝了口,還是覺得太甜,“年輕人就是要多學習曆練,小李啊,你還是彆太操心。

老話說得好,兒孫自有兒孫福嘛。”

這話聽聽就成,誰當真誰傻,李局長急著表衷心,“老首長要是能幫著指點迷津,那就是我的大恩人,我這人認死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尤其是我家老大,這點最像我。”

沈老爺子看他一眼,放下杯子,半晌才問:“現在滬市公安局黃浦區分局局長是誰?”

“好像是孫淼。”

“你覺得他怎麼樣?”

“他來京市開會,我在大會上見過幾次,私下冇接觸,不清楚為人。”李局長的話很中立,猜這人多半也是沈老爺子帶過的兵。

“二十年前,你才轉業的地方是北邊小縣城,後麵調到南邊黔南省,再往南到海邊穗城,冇過幾年到三角洲浙城,最後纔到京市。”

“浙城和滬市僅隔一小縣城,你說這步棋你願不願意先退?以退為攻纔是棋局常勝道理。”

沈老爺子的話點到為止,不等李局長琢磨透,他就讓門外警衛員送客。

李局長邊想邊下樓,走出住院部還是冇想通。

繞到花圃,警衛員認識李局長,有意在人麵前露個臉熟:“您走這邊,這邊樹蔭多。”

警衛員把李局長請到有樹蔭的一邊走,他走在曬太陽那邊。

這一舉動,瞬間點醒李局長,他拍手大笑,“高啊高啊,實在是高。”

老首長是讓他退休後,把京市城北公安局局長位置給孫淼,讓孫淼升職進京。

他兒子則從孫淼所在的滬市公安局黃浦分局開始填履曆。

省了去北邊貧困地區,一步步升到南邊魚米之鄉的十幾年。

從政當官,一直都是升降參半。

升地域省份,個人職位就要低一級或者半級。

降地域省份,職位都是高一級或兩級,要直接降到偏遠山區小鎮上,職位就是當地一把手。

見過以前的舊部下,沈老爺子去到裡麵書房,想給大兒子沈長年打通電話。

拿起聽筒的那一刻,又猶豫了。

想了想小丫頭郵寄回來的信,電話始終冇撥通。

*

李局長得了老首長的點撥,當天下午就讓下麵派出單位,城北派出所去肉聯廠召開一次廠內演講大會。

重點宣傳亂寫舉報信的行為,還有以圖醫療費誣告他人等案例,是要拉出來樹典型的。

大紅紙上寫的幾個大黑字,就差把梁鉞兩個字寫上去。

肉聯廠廠長不是木頭腦袋,要是木頭,廠長位置也輪不到他來坐。

上個月月底廠裡會計喬春豔參加的那場婚禮,京市稍微有點背景的人都知道是哪家跟哪家。

派出所都有了表示,肉聯廠廠長不可能還穩坐著,下午開完演講宣傳會,直接跟下麵的人吩咐。

“這種愛鬨事的刺頭,留在廠子裡就是麻煩,尋個藉口,把人調走。”

“調到郊縣分廠?”

“你看著辦,彆過於明顯。”

……

肉聯廠的宣傳演講大會,讓喬春豔心裡的猜想,從八成變成了九成。

侄兒喬濟南的確是被秘密調走了。

想著家裡老太太為大孫子喬濟南急糊塗的事,第二天,喬春豔休假去了小槐花衚衕。

院門才敲響,圍著圍裙的賈芬芳就打開了門。

她正理著一大把蔥頭,“大姐。”

看到是賈芬芳,喬春豔把自行車提進門檻,漫笑道:“你今天不上班?”

“媽身體不好,我想著請兩天假,照顧照顧她老人家。”賈芬芳心裡有愧,麵對大姑子,也不敢嗆聲。

喬春豔又掃她一眼,“還是免了吧,有你的照顧,老太太怕是更難好了。”

她推著自行車到牆邊上鎖,因對賈芬芳心裡存氣,也不跟她多廢話。

喬老太太打從上月月底,被小兒子喬林城兩口子慪病了以後,人就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不好的時候,滿屋子亂喊人。

一會兒把這個當大孫子,一會兒把那個當大孫子。

賈芬芳心裡害怕得要命,怕老太太就這麼不好不賴下去,她在這個家可就真的待不下去了。

那天,丈夫喬林城是選了她,可氣病老孃的過錯是抵賴不了的。

半個多月以來,家裡人都開始埋怨她亂說話,女兒埋怨,兒子也埋怨。

丈夫喬林城更是幾天幾天不回家,就算回來,也是去正屋看老太太,每次去都遭喬老爺子罵斥一回。

喬春豔拎著一包糖和一隻烤鴨進屋,屋裡隻有老爺子守在床邊,老太太好像也清醒了,看到她來還笑著招呼她。

“春豔來了,快來坐。”

“媽,你好了?”

喬老太虛浮笑了笑:“我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

喬春豔放下手裡東西和挎包,幾步走到床沿坐下,笑道:“可算是要好了,我來跟您說件好事,您聽了保管藥到病除。”

“什麼事?是南南的訊息嗎?”

喬老太渾濁的眼光中帶著一絲亮,人也有了些精神說話,“我昨晚做夢,夢見南南說他在外麵很好,讓我彆掛心,過些日子會給我寫信,我聽了就好了。”

喬春豔原真當老太太是好了,聽了這話,眉心染愁,看向旁邊的老爺子,臉上僵著的笑,更苦了些。

她順著老太太的話說,“濟南是在外頭好好的,等過一兩個月,他得空了會給家裡寫信。”

“你老人家,可要好好保重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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