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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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晚,楚宇時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大抵是前日過多的資訊讓她興奮的睡不著覺。

一想到,明日便能深入勳府,探查師父被害案的線索,她就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窗框似乎抖動了一下,她睜開眼,瞧見東邊的窗子上,被人用小刀彆著一張白紙。

她感受著屋內的動靜,確定安全後才翻身下床。

她拿下白紙,上麵用女書寫著:杯盞。

杯盞,她很輕易的聯想到昨日差點摔落在地上的杯盞。

是顏回川。

深更半夜不睡覺,給她來這出。

楚宇時摸不著頭腦,和衣去往放置杯盞的後院。

茶樓老闆喜好種樹,後院裡被他種了五花八門的樹,錯落有致的圍繞在小路兩旁。

現夜已深,後院內無人,一漆黑的身形在小路的儘頭,顯然在等著什麼。

等走近了,正是顏回川。

穿著同昨日官服不同白色長衫,多了幾分文人氣息,溫文爾雅。

“深更半夜相邀,所謂何事啊顏大哥。”

她抬眼將顏回川上下掃視,月光照在他的白長衫上,顯得他似一塊皎玉潔白。

他不似之前那般沉穩,略帶著急:“我的暗線之一併未身死,將勳王選妃實情告知於我。”

楚宇時挑眉:“是不是勳王會讓女娘們簽訂與家人斷絕的書鍥,勳王折磨到們到死,家人也不能前來尋回。”

顏回川倍感意外,還當楚宇時不知。

“你既知曉前景如此危險,你還這麼大膽麼?”

顏回川焦急的追問倒是讓楚宇時詫異了一番。

她這些年從旁人處知曉了顏少卿的美名,救死扶傷,剛正不阿,被讚譽爲包青天轉世。

他救過的人不計其數,怎的對她多了一份擔心呢。

楚宇時冇被師父教導過何為情愛,隻當是他心善,但偏偏深夜來訪,讓她多了一絲探究。

“顏大哥,你似乎有點古怪?”楚宇時愣愣的瞧著她。

“你查出勳王選妃真相,不去上報,反而在這裡擔心我的安危?”

楚宇時不瞭解皇權根係錯雜,單憑選妃是不可能讓勳王倒台的。

勳王也隻是皇權中一枚小小的棋子,不僅扳不倒他反而會震動後麵的大虎。

他隻能按下證據等待致命一擊的機會。

但偏偏,楚宇時即將要進去。

顏回川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知道該說甚,隻能避開她的視線。

怎料楚宇時並不懂,他避開她便前進一步,兩人中間的距離鎖緊。

她稀奇的發現,清冷的人耳尖微紅,避開她的視線說不出話來。

這是為何?

“顏大哥你?”她不懂,卻在自己說話之際便瞬間懂了。

對啊,她一直稱呼顏回川為顏大哥,叫得久了,顏回川莫不是真把自己當成她的哥哥了。

如果她理解的冇錯的話,哥哥是同她師父一般的至親。

那身為哥哥,擔心自己的妹妹最正常不過。

她恍然大悟,自己解決了疑惑。

她杏眼彎彎,乖巧道:“多謝顏大哥關心。”

顏回川錯愕的瞧著她。

她是覺察了他的感情嗎,所以故作體貼的感謝他?

兩人刹那無言,一個滿心歡喜自己有了哥哥,一個彷彿被拒絕而略帶失望。

“顏大哥無需擔心,我相信自己,你也要相信我。”

“即使你找到了證據,也不能斷定王楨是勳王所害,想要找到他們之間的聯絡,定要深入尋找。”

她並非膽大妄為,她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顏回川歎了口氣,知曉是勸不動她了。

“好好休息吧,明天當心。”

楚宇時頷首,兩人再次沉默。

殘月躲在雲層裡,光芒將雲層穿透,捲起一層薄霧,兩人之間被薄霧環繞,在寂靜中感受著月光。

雖然不明白為何顏少卿願意做她哥哥,但能有大理寺少卿相助,以後查案會更加的容易。

畢竟她的身份普通,想要在案件中遊走還是異想天開。

若能利用他的身份從中查案,讓她認個哥哥又有何不可。

如今顏回川會在站她這邊,她便產生了莫大的勇氣,激勵著她找到師父被害的真相。

而大理寺這邊,一旦有線索,顏回川能迅速地告知於他。

他們合作,從最開始交易,到現在的信賴,僅僅在一個夜晚,一句“顏大哥”之中。

今夜楚宇時睡的很熟,她的興奮被夜晚的會見衝散,美覺一晚後,她收拾好朝著勳王府趕去。

等她到的時候,上次的嬤嬤仍舊站在府邸門口,麵前擺著一個木桌,上麵鋪著紙張。

經過顏回川昨夜的提點,她知道了嬤嬤想要做甚。

嬤嬤依舊端著昨日傲慢的樣子。

“女娘們,到這裡來簽上你們的大名,隻要簽了,就能進入勳王府。”

女娘們紛紛圍了上去,但她們看不懂這白紙黑字寫的什麼。

正有女娘想寫上自己的大名,卻被楚宇時製止。

“先彆簽,嬤嬤總要告訴我們簽的是什麼字契吧。”

眾女娘們又躊躇起來。

嬤嬤眯眼瞧著楚宇時,不緊不慢道:這份字契隻代表你從此歸屬勳王府,不再與外界相乾。”

“想想看,女娘們,進入府邸得到勳王的喜愛,一步登天成為勳王妃,這是多麼大的幸事。”

猶豫的女娘們猶如一個個驢被前方勳王妃這個名頭吊著,激動的簽下自己的大名。

要是她們識字,便能發現這上麵寫的與嬤嬤說的根本不同。

簽下姓名,同自家父母再無任何乾係,若是要出逃,那怕是難於登天。

不過楚宇時並不畏懼,她本來就冇有父母孤兒一個,而字契上寫著的是與父母親屬斷絕。

顏大哥是她認的哥哥,師父跟她無血緣,所以她心安理得簽下。

見率先反對的楚宇時也簽下字契,嬤嬤冷哼一聲,讓兩邊的仆從將府門打開。

該說不愧是勳王。

進門的金枝玉葉,銀樹成雙,都反映了主人的奢靡華貴。

出來迎接她們的,全都是女娘,低垂著頭為她們引路。

這些女娘麻痹的神情,讓楚宇時不由得猜測她們就是先前那批女娘們。

看來冇選上隻能做奴仆,終生不得離開。

女娘們三兩成群,跟在她們身後,直到來到大廳中。

勳王坐在正首金色座椅上,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進來的女娘們。

宛如毒蛇一般的目光讓她有些厭惡,故意裝羞躲過審視。

高座上的勳王開口道:“王嬤嬤辦的不錯,找來著女娘比上批的要美麗的多。有賞,大大有賞。”

聽到勳王的誇讚,女娘們含羞帶怯,站在中央用餘光瞥著勳王。

從勳王的身後,一位奴仆拿出十兩黃金端盤送給隨行的嬤嬤。

嬤嬤樂的笑開花:我就不打擾各位的雅興了。老奴這就退下。”

諸位的雅興?

容不得楚宇時細想,她發現一大幫子的男子們同樣從勳王身後走出,正撫摸著下巴貪婪的瞧著他們。

“勳王這次找來的暗娘不錯啊。”

“那是,比上批的要純情多了。”

暗娘就是在妓/院的女娘。

可她們都是清清白白正戶人家出來的女娘。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們都是清白女娘,不是暗娘。”

女娘們七嘴八舌,卻抵不過勳王在高座上的重重一排。

勳王蔑視她們,目光讓她們有些瑟縮,她們瞬間不敢言語。

“進了勳王府,你是什麼吾自有評判。”

“想當勳王妃,你們可就得聽話。”

女娘們果真不再言語,一個一又一個的被男子們選中坐在男子們的旁邊。

在座的各位有的穿著官服,像是剛下朝,有的穿金戴銀,儘顯紈絝本色。

看來,找勳王妃是假,吸引來女娘們為他拉攏權勢是真。

一個個女娘被挑走,直到楚宇時的嗎麵前出現一雙鞋影。

黑色的高腳大邦,是當官的男子。他正站在楚宇時的麵前,端詳著楚宇時的麵龐。

楚宇時長的嫩,杏眼圓圓跟小鹿一樣讓人心生喜愛。

男人興奮的指著楚宇時:“勳王,我就要他。”

勳王淡淡一笑,楚宇時的臉是這群人當中他最滿意的。

“冇想到趙大人跟我品味相投,選到同一位女娘了啊,你想讓我讓給你嗎?”

趙大人冷汗頻出,他驀然想起,上次有人仗著勳王做東不肯謙讓,被勳王砍斷了右臂,倉皇離去。

他可不想變成如此境地。

他連忙搖頭,避開楚宇時選擇了其他的女娘。

其他人看眼色再不敢選擇楚宇時,以至於楚宇時成為最後一個女娘。

勳王有些惋惜道:“你這麼漂亮,卻冇人選你,看我多心善,就選你到我身邊來吧。”

她頷首行禮走到勳王身側,端起酒壺給勳王空蕩蕩的酒杯倒酒。

旁邊彆的女娘早就嚇的顫抖不敢動彈,而這位居然還能冷靜給他倒酒。

勳王挑眉,對她越發的感興趣了。

這種膽色,不會中間夾雜貓膩吧。

“你家住何地?”

她圖圖徐來:“家在城東茶樓,是樓裡的一茶水娘。”

她低眉順眼,態度柔和,等酒杯倒滿,恭敬的跪坐在地。

是了,想來伺候人許久,所以得心應手。

勳王打消顧慮,招呼著宴席上的男人們推杯交盞,讓他們在郎情妾意中吐露真話。

“現在杭州,怕是勳王能一家獨大了,除了大理寺不受勳王控製,我們這些小官那可是對勳王佩服的很呐。”

“就是,勳王賜我一美嬌娘,我必當為勳王出生入死!”

男人胡吹海喝,不知怎麼話題圍繞到大理寺顏少卿的身上。

“現在也隻有大理寺少卿顏回川冇參加過勳王的宴席了吧。”

“他不是最自詡剛正不阿的武官派頭麼,怎麼可能會來。”

“這人不懂勳王的好,將來落難了,是他活該。”

從顏回川,再談到當今政事,她低垂著頭,耳朵豎起不敢有紕漏。

宴席中一醉醺醺的男子忽然掐著旁邊女孃的手,問她有什麼會討人的活。

女娘欲哭無淚,彆彆扭扭的唱著民謠哄男子。

勳王見狀,視線也投向了楚宇時。

“你會什麼哄人的法子?”

楚宇時一愣,垂言思索半天應對之法。

“我會畫竹子圖,不知道勳王想不想一看。”

哦?

勳王來了興致,來的這麼多女娘裡,要麼會的是唱歌,要麼跳點小舞,竹子圖還是頭一次。

這麼淡雅,雖不符合勳王的品味,但人總要換換口味。

勳王讓奴仆端出紙筆,靜謐的環境下,她筆走龍蛇,神態飛揚。

師父說過,女書是最容易偽裝成竹葉的文字,畫幾根杆子,而女書文字環繞其中,但凡不認識女書,隻會覺得這竹葉尖端鋒利入刀。

勳王果然冇認出,邊瞧著她畫邊讚歎她竹葉畫的漂亮。

台下的女娘們也被勒令逗其他的男子們樂嗬。

直到外麵突然一道黑影閃過,半跪站在勳王麵前。

“主子,剛得到訊息,大理寺暗線混入今日宴席中。”

什麼?

勳王怒起,之前的暗線都被他殺了個光,怎麼還不死心!

能混到這裡麵來,定是今日剛到的女娘。

他立刻轉向楚宇時,直覺認為她最有可能。

“說,你是不是被派來的暗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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