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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淡紅色光芒籠罩下,江壽與老石匠一前一後,走在逼仄狹長的走廊中,這裡並冇有掛燈籠,但那如薄紗一般的淡淡光芒還是籠罩在這裡的每一個角落。
咯咯咯——
咯咯咯——
老石匠用十分腐爛的雙腿,艱難的在地上膝行時,不斷的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江壽聽得內心鼓鼓,索性直接攔腰將對方給扛了起來。
“指路。”他果斷道。
“……”老石匠顯然因為這出其不意的動作,而短暫沉默了一下,旋即才伸出腐爛流膿的手,指了一個方向。
江壽順著對方的指點,一路朝更加深邃黑暗的方向走去。
如此一路輾轉反覆,連續轉折數道彎,直到見到一座黑沉沉的大門橫在麵前,這大門似與那在外中分左右兩世界的陰門,是同等材質。
暗沉沉的彷彿能吸收一切的光華,但也在散發著若有似無的黑芒。
充滿了厚重、古老,且難以名狀的、能激發人心底本能恐懼的壓迫感。
老石匠輕敲江壽的肩膀,示意對方將自己放下,又做了一個讓他獨自留在外麵的手勢,江壽順從放下。
目送老石匠在“隆隆”的大門緩緩裂開的聲音中,走入了內部被一片濃鬱黑氣與黑芒包裹的世界。
其中不可見人、不可視物,充滿了極強的神秘感。
江壽原地站定,為避免觸犯忌諱,他保持著內心的警惕,隻是額外多看了那黑沉沉的空間一眼,便轉回了目光,細細感受著心門內的十麵骨。
‘修者心門內皆有‘十麵骨’,殺人取骨後,還能獲取其所修行過的術業知識,若加以職業麵板的輔佐,我豈不是能做到真正的博采眾長了?’
‘不過老石匠也說過,融合他人知識與力量,有很大概率的反噬和汙染精神的可能性,所以我不會主動去做這種事情,但若真是有修者送上門來讓我融合,我便就順水推舟了,起碼嘗試一下其與麵板的適配程度……’
江壽心裡暗暗思索著,自己對這神鬼莫測的俗世有了更多的瞭解,但同時也深深感受到俗世的危險之處。
神秘,往往就伴隨著危險。
他心思亂閃間,頭腦忽有觸動。
轟!
彷彿有一道怒雷在他腦海中炸開,他聽到了一個極其厚重的“呼……”的呼吸聲。
那聲音沉重悠遠,又駁雜雄渾,能傳出極遠極遠,聽在耳邊足以讓他的心神出現本能的戰栗。
難以想象其來源究竟是何等存在——
那是什麼?
江壽重新清醒過來後,下意識環顧四周,但剛剛聽到的呼吸聲卻又彷彿是幻覺,周圍冇有任何變化。
他心中狐疑,身在邪巢內,看到的如此奇怪的畫麵,一定意味著更大的危險,而他對這種危險居然查無所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忽地,那扇裂開的大門內,再度傳來老石匠艱難膝行的聲音。
咯咯咯——
這次的聲音聽來,比方纔要沉重許多,然後江壽便看到,一顆巨大的宛若實質的物體、從那濃鬱的黑氣黑芒中擠了出來。
其體表沉寂如死灰,也冇有半點蠕動、躁動的感覺,就像是一顆石頭材質的死物,但這一幕偏偏讓江壽陷入了沉思,眉頭瞬間就緊皺了起來。
這、這不是他在“紅塵迷霧”之中看到的畫麵裡,那望不到頭的黑沉人影,各自手提著密密麻麻的紅紙燈籠,在巨大的供桌前供奉、虔誠祭拜的那顆“腐朽公的石心血肝”嘛?
怎麼會在這裡!難道“石心血肝”不止一顆?
不對……雙方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那顆受人所供奉祭拜的“石心血肝”,其體表玄奧力量流轉,而且會伴有詭異的蠕動,顯然是活著的。
但麵前這顆,死氣沉沉的,彷彿就是塊平平無奇的石頭。
江壽心下奇怪,但還是很有眼力價的湊近過去,從明顯很是吃力搬運著的老石匠手中將那顆灰敗的血肝接過來。
老石匠似是滿意的點點頭,還撐著身子拍拍江壽的肩膀:“如此力量,若隻做仵作,未免太可惜了些。”
江壽眼神一動,這話的潛台詞聽起來怎麼有些像是……想要自己學習對方的職業傳承,承接對方衣缽的感覺呢?
可他雖然對新職業新技能很感興趣,但在如此陰沉恐怖的環境中學習——隻是想想,他就已經感覺到不寒而栗了。
“走吧。”老石匠聲音寬和道。
而後便一轉身,沿著另一個方向走到了前麵引路,江壽則沉默著扛著巨大血肝,跟在其背後,一言不發,注意力一直在觀察著四周的環境。
這血肝極沉,他需要不斷運轉體內的血氣,供應於雙手和肩膀,消耗飛快,幾乎每隔個幾息時間,便會有1點血氣下滑。
但他仍舊腳步平穩,慢條斯理的跟在背後。
二人如此在走廊中又走了片刻,終於是到了走廊儘頭,一扇搖搖欲墜的木門前,老石匠回看背後的江壽
一眼,先是叮囑了一句:“稍後不論看到什麼,都莫要失態,必須確保肩上的寶物不容有失。”
“是。”江壽點頭應聲。
哢噠——
木門被推開,“嘎吱吱——”的聲音再次飄出好遠,卻並未聽到迴音,迎麵一道凜冽的陰風吹來,江壽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但老石匠已出了門,他不敢耽擱,迎著陣陣吹卷的陰風,朝外麵走去。
麵前,一切世界豁然開朗。
氤氳的水霧在麵前漂浮、籠罩,深入衣服、血肉、骨髓,冰冰涼涼的外衣很快就被打濕,黏糊糊的貼在身上。
“隆隆隆——”與激烈的流水聲,由遠及近奔湧而來。
江壽仰著脖子,儘可能朝遠處的水霧瀰漫的視野深處望去。
隱隱約約望見了一個個房屋結構的建築,在濃鬱的水霧中隱現不定,更遠處,似乎還有一座極為高大的圓形建築,在不斷的旋轉,那隆隆巨響和激烈的流水聲,就是由此而來。
他粗略判斷,那可能是一座巨大的水車,大小堪比他前一世看到過的最大號的摩天輪,很難相信是被人力建造出來的。
水流被其引入再灌溉而下,便猶如潑天的瀑布一般。
僅是腦補一下,他便明白了“疑是銀河落九天”的含義。
如此大的水車,不會是單純的用來灌溉良田吧?其作用是什麼?
江壽心中暗暗思忖。
此山莊傍水而建,陰門後的寒河綿延不知道多遠,河麵寬如海,宛若橫在此地的幽幽冥河,分割了陰陽兩界。
那河水陰氣極重,彆說是活人沾之便會直接暴斃,就算是那天殘地缺之人,怕是都很難承受其陰氣侵蝕。
而如此劇烈的陰氣水流,被水車吸納而上,灌溉而下,又是為了澆灌什麼呢?
前方,老石匠在略顯泥濘的地麵上緩慢膝行。
而隨著麵前的視野一點點開闊,也隨著他二人更加接近目的地,江壽已能漸漸看到兩側的棟棟木屋,看到從形單影隻到漸漸結伴而行的黑沉人影。
它們手中搖晃的紙燈籠,與江壽手裡提著的提燈一般無二,在陣陣陰風的吹拂中不斷的搖曳飄動。
就和進入陰門的隊伍一樣,江河入海,千百行人彙於同流。
這一刻,江壽內心忽有明悟。
原來他現在搬運“血肝”而行的目的地,就是那所有人聚集、朝拜的空地。
果然,複又直行了一段道路,他便看到密密麻麻的人頭攢動。
數之不清的紅紙燈籠飄飄晃動。
但如此密集的人潮居然冇有半點“人聲”,風聲與紙燈籠的“沙沙”聲響,伴著遠處的水車水聲,說不出的詭異。
江壽腦海中,再度聽到了那粗重恐怖的“呼……吸……”
恍惚間,他麵前似有黑漆漆的畫麵與之重合到一起,但那畫麵有些模糊,不那麼清晰,且潰散的非常迅速。
人流彙聚於一處,而前方的老石匠則緩慢膝行到人群的斜側方,從旁邊搭起的台階木閣處繞著人群一圈。
江壽跟隨著一路繞過人群,居然直接繞到了供桌的後方。
那顆慢慢蠕動、不斷在石質和血肉間反覆的“石心血肝”便近在咫尺,一時,江壽心緒難耐,眼睛微亮。
而此刻,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看著下方數以千計的黑沉人影頂禮膜拜,虔誠供奉的模樣,江壽內心中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
耳邊,粗重的呼吸聲不斷響徹,麵前兩種不同的畫麵變換的頻率加快了。
一個是身處供桌前的現實世界,一個是傳來厚重呼吸的黑暗詭祟,兩個畫麵閃爍交換,反而襯托的現實與虛幻的界限在此刻變得模糊起來,不夠分明。
旁邊,老石匠揮揮手,做了個手勢說明,卻讓江壽內心的種種疑問得到了一絲解答——對方居然讓自己將肩膀上扛著的這顆死氣沉沉的“血肝”,與那顆正在蠕動的“腐朽公的石心血肝”做一個交換!
各種猜測在頭腦中宛若沸騰的熱水,“咕嚕咕嚕”的浮出氣泡。
但他手中動作未停,先是將灰敗的“血肝”放在地上,然後便要扛起那受千百人供奉的“石心血肝”。
正在此時。
他感受到了下方成百上千道目光,都聚攏在自己的身上!
他聽到耳邊那恐怖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看到麵前黑沉沉的畫麵中,陡然睜開了一隻空洞、呆板、滿是血絲,充滿腐朽與恐怖威嚴感的巨大血眼!
但他卻一咬牙,隔絕開一切的心理障礙,猛地伸手觸碰過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你得到“腐朽公的石心血肝”,屬性點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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