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師徒,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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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陰洞府,水莊小樓外。

江壽與晚香快步走入其中,十分熟悉的直奔二樓。

路上遇到行色匆匆的其他使喚人,卻俱都悶頭垂顏,並未抬頭看他們,也未曾打招呼。

來往無聲無息,宛若死地。

晚香微皺起眉頭。

這裡雖然是她的家,但她一貫不喜歡這個陰沉沉的氛圍。

小時候就是因為受不了家中冷冷清清的,時常嚇得哭號不止,再加上女人不適合擔當仵作行當,所以纔會被徽孝老人送去“真武堂”習武。

哢噠——

江壽推開門,房間裡光線昏暗,冇有窗戶,隻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燈苗搖曳,彷彿一陣陰風吹過就會熄滅。

房裡有數個鋪著白布的陳屍冷榻,整齊安置,井然有序。

陡一邁過門檻,便覺溫度森然,宛若內有寒冰。

院外夏日暑氣燥熱,此間卻猶如大雨深冬。

正中的冷榻邊,三點香火餘煙嫋嫋,隻剩菸灰。

臉有遮麵,後背佝僂的徽孝老人,“啪——”的一聲將細長刀片丟在冷榻前,緩緩側過頭,轉向江壽二人。

“爹……”晚香喊了一聲,正待湊近過去,忽然被麵前的江壽伸手攔住。

她迷惑的停頓在原地,江壽眉頭不著痕跡的皺了皺,卻不動聲色,緩慢上前兩步,擋在了她的麵前。

江壽回過身來看向師妹,抬手幫她從額間取下方纔落了的竹葉,這才輕聲說道。

“你此去風塵仆仆,先去清洗一下、再回房好生休息吧,師父在驗屍,莫要打攪。”

“哦……”當著徽孝老人的麵,師兄這般親昵舉動,倒是令她略顯羞赧、手足無措,低頭應了一聲就快速去了。

江壽腳步不徐不緩的走到門後。

無聲將門關閉,並插上門閂。

這纔回頭望向仍站在冷榻前,巋然不動的徽孝老人。

“弟子晚歸,師父莫怪。”他施以師禮,深深一躬。

徽孝老人仍未說話,而是從旁取來遮麵,示意江壽上前。

江壽接過戴在臉上,安靜繞半圈轉到徽孝老人的冷榻對麵,低頭看了一眼塌邊屍首。

其上屍首體表無任何傷勢,麵色蒼白中還透著淡紅,餘溫未消,剛死不久。

扭曲的深黑色字跡立時爬出。

【屍者,變午未,邪日二三】

午時未時屍變,距離午時還有數個時辰,不用擔心。

化邪還有兩三日時間,不算太急。

但江壽甚至冇有多注意麪前“驗屍”技能觸發的資訊顯示,一眼便落到了那屍首腹部所在。

血肉微微下陷,一根嬰釘悍然插在其中,封死了腹腔之處。

嬰釘。

一如當日首衝山中江壽解決那腐爛老者腹中死胎時,所用之嬰釘。

江壽眼神閃了閃,但神色未變,從旁取來紙筆,飛速記錄驗屍結果。

對麵的徽孝老人直到這個時候,才抬起頭來,直視對麵的江壽,較為枯槁且皺紋極深的臉龐,微微皺起,“用上了?”

“師父所料不錯,我與師妹此去,的確用上了那根嬰釘,所以,師父也該與我解釋一下此間事了吧?”

江壽略略抬眉,與這位雖然才四十出頭,但看起來已入耄耋之年、儘顯蒼老的便宜師父,對視了一眼。

在仵作這個行當,或者說放眼所有陰門行當,能活到三十五歲都算長壽,就能被稱之為是“老人”了。

徽孝老人伸手揉揉額角,卻是歎息著搖頭。

他扯去臉上的遮麵丟到旁邊,快步走到另一側空置的冷榻上,掀開白布,坐了上去,麵上已有頹然之意。

江壽見狀,迎麵而上,卻並未坐其身旁,隻是站在對麵,以半俯視的姿態看著師父,等待著對方解釋情況。

從方纔進門起,他就有意試探對方的態度,放在平時,他當著師父的麵對師妹表現出親昵舉動,這老傢夥早就一腳踹過來了。

但這次,師父居然全無反應。

這就意味著,此次的問題已危及到了一定程度。

徽孝老人一陣長籲短歎後,終於再度開口:“是我心存僥倖了,最初遇到此等怪事時,便應想到是大麻煩,不該讓你師兄妹二人外出犯險,現下,大凡玄庭府下轄之地,多不如洞府內安全。

“你們走後,又有死胎頻現,我心中便已涼了半截;而那日從鎮魔司公人口中聽聞首衝山之事,我心便全涼了,是我害你們師兄妹入了死地!”

江壽安靜聽著。

卻聽徽孝老人繼續道:“那日你走之前,我之所以不與你明言,一來是怕犯了邪祟的忌諱,此事因我起,你們離開了洞府後,不知此事反而更安全、不會遭來注視。

“二來,也是因為當時我也並未完全意識到災禍根由,若胡亂與你說,難免惹你二人心境不穩,憂慮過度。”

話到此間,徽孝老人撫額長歎:“當時

我認定此災禍不會禍及你們,且認定即便遭遇這‘死胎’詭事,也能憑藉嬰釘化解,不曾想,其背後邪祟竟強大如斯!

“而今你們能活著回來,實乃萬幸!阿壽,首衝山究竟是何情形?你們又是如何歸來的?”

江壽緩緩點頭,然後將此次出行的一應遭遇全部和對方講了一遍。

當然,有關麵板與“坐觀法”的訊息,他大多含糊過去,而徽孝老人聽得驚心動魄,許多細節並未深究。

越聽眉頭越深,越聽越長籲短歎。

直到講述結束,徽孝老人才明顯長舒一口氣。

先是低低驚歎兩聲“臨危不亂”之類的話後,忽然又道:“你是說,在首衝山之時,你得到了出身七字門的紫袍人含糊的言語提醒?”

“不錯,當時我心下雖有懷疑,卻並未意識到將大難臨頭,若非那人留下玉牌警醒,我二人或許真的就葬身於首衝山了!”江壽心有餘悸道,接著又目光炯炯的盯著對方。

他記得很清楚,徽孝老人的床頭,掛著樣式完全相同的玉牌。

儘管便宜師父從未和他說過,但其一定也曾為七字門中人,或是與七字門有過什麼關聯!

“玉牌可還在,可否給我看看?”徽孝老人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從旁追問。

“一時不慎,遺失在雨夜中了。”江壽麪不紅氣不喘的回答。

倒不是他想撒謊。

徽孝老人有玉牌,多半是知道玉牌內蘊奇力的,一旦被其發現那力量被自己用光了,很難解釋。

彆問。

問就是雨太大、路太滑。

徽孝老人格外多看了江壽一眼,顯然是鬆了口氣的點點頭,接著又十分謹慎的看看門口方向。

確認江壽將門閂關的嚴實,不會有外人忽然入內……

這才話音一轉:“阿壽,從前我觀你生來孤苦,天然有所缺,故而將此生仵作驗屍一道所學傾囊相授,畢竟你也知道,陰門行當陰盛陽衰,損壽折陽,須得是那天殘地缺、亦或是生無所依之人,方能入此行當。

“其中,又因女者體質屬陰,斷不可入此門,否易暴斃當場。

“但經此一事,我方知你絕非俗類,生來天資異稟,若隻是習這些粗淺知識未免屈才,我尚有一門特殊本事,不知你可願學習?”

江壽眼珠一轉,卻冇直接應聲,而是反問道:“是何本領?”

“此道不輕傳,為師蹉跎半生,直到暮氣深矣方入此門,註定無甚成就,但阿壽你還有至少數十年光景,可有一試。”徽孝老人神色複雜,諱莫如深。

“但也正因道不輕傳,若你不肯答應傳承,亦或是答應傳承後苦修許久仍不得要領無法入門,便是無緣此道,為師便終不能道出全部!”

這話有種莫名的魅力,勾的人心裡癢癢的。

“若我想學呢?”江壽試探性的問道。

徽孝老人微微咬牙後,莊重說道:“那你需先應我三件事。”

見江壽略顯猶豫的點頭後,他再度開口道:“第一,香香與你同門,未來你二人緣分到底如何我不管,我隻求若遇危機,你能對香香照拂一二。

江壽再次點頭。

這一點不用對方說,他也會做好,占了人家許多便宜,本該如此。

“第二,此道未有所成,不出洞府一步。”

江壽略略沉吟,聽這話的意思……紅裙女與那“死胎”連環事件的麻煩,似乎還能解決?三陰洞府能恢複太平?

若真是如此,那一直苟在洞府裡修行,倒符合他的本來想法。

“第三,終生不入七字門,終生不問朝廷事。”

徽孝老人原本有些渾濁的眼神,在說到這句話時,陡然變得犀利起來,透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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