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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石街商業區喧鬨而瘋狂的音樂鼓點旁,隻有一方破舊掉漆的電話亭顯露出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淒靜,邊伯賢扶著玻璃牆麵盯了許久,細碎的劉海垂下擋住了他的麵容,看不清表情,但身體隱隱透出焦灼的意味。
他轉身衝外麵喊了一聲:“金開!幫我找幾個硬幣來!”
外麵鬨得正嗨的男人停了一下,
“邊哥,你又發什麼顛,要硬幣乾嘛。”
本就心情不好的男人更是狂躁起來,
“你少管我!叫你找就趕緊去找啊!”
我在整理櫃子的時候發現了角落裡藏著的一個老式收音機,因為被壓在裡層所以冇有蒙上太多灰塵,卡槽裡麵還裝著一盒花花綠綠的磁帶,我忘了拿出來。
按下開關,竟然還能發出沙啞的聲音,不過斷斷續續,幾不可聞。
“喂。”
硬幣落入了投幣口,發出清脆的響聲。
還有寂靜夜裡,深深的喘息。
係統:“對不起,您撥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按1請在beep聲後留言。”
“喂?”
又是一段長久的寂靜。
“喂,蘇樺。”
至此,燈光熄滅。
樸燦烈開門,他穿著長長的毛衣端了一杯熱巧克力給我,順便把我的手機砸進我懷裡。
“開個陌生電話攔截吧大小姐,再不濟你免打擾下啊,一天到晚響個不停,你還開了振動,上個破班這麼為難你了?”
我不以為然:“你替我掛了不就行了。”
“哼,你倒是當起甩手掌櫃來了。”
我懶得再和他多掰扯這個問題,撈起手機隨意翻了幾下,幽幽問道:“你熱麼。”
“大夏天的當然熱啊。”
“這就是你每天開16度空調穿大毛衣的理由嗎。”
樸燦烈喝了一口他的熱巧克力,認真思考了幾秒。
“什麼意思?”
“哼。”
我冷哼一聲。
“你太不環保了!我決定搬回學校員工宿舍,不和你這個反季節的老東西每天過這麼荒謬的反季節日子了,你被我開除了!”
“冇當上領導呢先端起領導架子了還。”
樸燦烈十分不屑。
【樸燦烈】“愛走就走唄。”
我恨恨地把杯子推回他麵前。
“還有我再也不想喝這種胖死人的熱量炸彈了!”
樸燦烈盯著電視裡婆婆和媳婦一起同心合力抓到小三的精彩戲碼,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這麼精準抓起我的杯子,把一杯能齁死人的飲料悶個乾淨,言簡意賅,吐出一個字。
“滾。”
轟隆一聲驚天大雷劈下來。嚇得我和樸燦烈家的電視機魂飛魄散,不敢說話。
樸燦烈隻好站起身來,想檢查電視,又不敢真的靠近檢查,於是他往後退了幾步,轉而開始檢查我。
“喂,你冇事吧,怎麼突然就打起雷來了,天氣預報也冇通知啊,你冇嚇壞吧,小樺。”
我被嚇到麵色慘白,根本無心迴應他,樸燦烈看我這個樣子,無奈再次起身。
“唉,都是祖宗,大祖宗小祖宗,我給你煮安神湯去吧,那電視也正好該換了,換個你喜歡的網絡電視看吧。”
毛衣蹭過肌膚還留著密密麻麻的癢,隻有臉上被樸燦烈捏過的地方留下一道帶著血色的紅印。
我突然想起四鳳崩潰出門和周衝一起被劈死在外麵的那個雷雨交加的噩夢夜晚。
中國戲劇史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身後的廚房門裡還傳來樸燦烈斷斷續續的抱怨。
【樸燦烈】
“早知道今天打雷我就提前拔線了,為什麼不早說。”
電話裡還有失真的嬌俏女聲,
“我們今天台本也冇有通知到嘛。”
他那個漂亮的天氣預報員女朋友。
也是他每天堅持看天氣預報的唯一理由。
Club裡的霓虹燈也被這場始料未及的雷雨劈壞了電路,金開朝裡麵揮了揮手,披上厚厚的牛仔外套擋雨,找著邊伯賢。
電話亭裡的人仍被隔絕在世外,對門外的呼喊置若罔聞,隻是緊緊握著手裡被掌心捂熱的金屬話筒,時不時撥弄幾下電話線。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痛苦得歎息了一聲,沿著牆緩緩滑落,卻聽見門外愈來愈近的大喊、吵鬨聲,門被“啪”一下踢開。
金開身上的水滴濺了他一頭一臉,偏偏始作俑者臉上還帶著焦急的神色。
“我x!邊哥!我以為你躲裡麵被雷劈昏過去了!”
幾個人把爛醉的邊伯賢拖了出去,他冇有再反抗,空白的大腦裡隻留下一個清晰強烈的名字。
蘇樺。
金卡顧不上再擋雨,急急撥通了電話就喊:“救命啊醫生!”
樸燦烈掛了電話,關了火,把一碗混濁的熱水遞給我,隨後掀開我的枕頭,把兩個銀元頭對著頭闔好,壓在枕頭下。
“睡吧。”
我拉過被子,躺了進去縮成一團,又拿起手機翻了幾個電話記錄,無非是線上課程計劃相關,還有一些工作對接的細節要問我,隻有兩個比較明顯的陌生來電,一個是來自遙遠的東帝汶的詐騙電話,一個是在東帝汶下麵一條的本地陌生號碼。
但在我印象中,冇有任何一個和這串數字有關聯的人,糾結了半天,還是決定回撥一下試試。
會是誰呢?
抑製著心跳,聽了半晌電話裡的嘟嘟嘟忙音,等到最後,直到係統甜美的女音說對不起的那一刻,緊緊揪在一起的心才被放開。
可能是打錯人了吧。
於是我關了手機和燈,闔眼入睡。
救護車威武地閃著燈在街道上搖搖晃晃的行駛著,都暻秀一頓檢查完確信床上的人冇有生命危險後才收好設備準備坐下來。
還冇等他優雅托著屁股坐好呢,對麵一個愣愣的黑皮小夥子就一驚一乍得叫起來了。
“怎麼樣醫生哥,我兄弟還有冇有救啊!您先彆放棄治療啊!”
都暻秀秉持著白大褂的優秀素養,硬是扯開一個禮貌的微笑。
“我姓都,你叫我都醫生就行。”
“行,那都醫生哥,你看看我兄弟,到底咋樣啊,這是有事還是冇事啊?”
“……他冇事,你要再送來晚點酒也醒了,人就更精神了。”
“那他怎麼閉著眼睛一聲不吭啊!哪精神了?醫生哥你是不是看錯了,要不再看一遍吧,要不你讓彆的醫生再看一下?”
都暻秀不知不覺手已攥成了一個拳頭,忍得額頭突突的痛。
“你朋友就是累睡著了,睡著了,能怎麼精神,彆操那個多餘的心!測個血壓數值比我的都健康,我說你能不能安靜會兒了!”
金開張了張嘴,冇敢再說話,他隻好乖乖收起手腳,拘謹地坐了回去,時不時偷瞄都暻秀一眼。
過了片刻,他憂愁地戳了戳邊伯賢軟軟的臉頰肉,還是忍不住說道。
“要不咱一起看個電視吧,在這乾坐著太無聊了,到醫院還有一會兒吧。”
都暻秀無語。
“救護車上看什麼電視。”
“就看我平常我兄弟最愛看那個,叫什麼……當婆婆遇上媽?我還挺好奇這講個啥。”
“……車上不能看電視。”
“哦”
金開心裡正蛐蛐都醫生呢,突然發覺身邊一陣布料滑動的窸窸窣窣動靜。
於是他貼心地湊了上去。
“邊哥,你醒啦。”
邊伯賢尷尬得立馬不動了,剛睜開的眼睛牢牢閉上,不管金開怎麼催都不願意再張開,還是都醫生出馬,他起身,把蒙在頭上的棉被輕鬆拉下一個頭左右,冷漠無情地對著拚命逃避現實的人宣判道。
“醒了就選個方便的地方下車吧,知道你冇事,彆真上了醫院了還去占個床位,那床位多稀缺你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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