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你也不希望靖王妃出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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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貢院位於秦淮河畔,夫子廟之旁,是中國科舉史上最大的考場,足足有三十多萬平方米,近兩萬間用作考試的號間。

不過一般會試都不會坐滿,這兩萬號間大多是用於應對鄉試的,為了維持秩序,也是在表明重視,朱由榔派遣禦前司一千甲士,並從正在京內衛戍的兩個光複中軍師,隨機抽取二十個哨,封鎖考場。

貢院之中,一座三層小樓高高立起,俯瞰全場,那是主考官和副考官所在的明遠樓,考場裡外兩層圍牆,上麵還種有荊棘,算是比較原始的“鐵絲網”了。

為了搞好這光烈朝的第一次科舉,從內閣到禮部,可謂如臨大敵,重視程度絲毫不亞於正在籌備中的四川戰役。

主考、副考之下,還設有監臨、監試、巡察、同考、提調、執事等眾多官吏五百多人,以至於禮部人手不夠,還得從翰林院借調。

至於負責後勤、防衛、搜查工作,則大多交給軍士。

天色還未全亮,主考薑曰廣就得先帶著一眾考官,跑到隔壁夫子廟去,先祭拜孔子,然後纔開始讓聚集在考場外的士子列隊入場。

陳貞慧走在隊伍之中,他已經四十歲出頭了,但對於考進士這事兒來說,這個歲數不算誇張,侯方域想考,還冇做個機會呢(隻有秀才功名)。

他對自己的實力還是信心滿滿的,當年其人可是在文風鼎盛的南直鄉試,殺到了桂榜第二,這個成績想在全國的會試當中拿個名次不難,畢竟能和南直考生一較高下的,也就浙江、江西而已。

同行的還有熟悉麵孔,比如年僅十九歲的夏完淳。

今年年初,夏完淳守孝三年時間已到,但他還是拒絕了朝廷的直接征辟,選擇科舉入仕,對於這個時代的文官而言,科舉入仕纔是正途,如果走恩蔭或是其他路子,即使朝廷認可,在民間口碑也會有所議論。

當然,其實夏完淳身上原本連秀才的功名都冇有,這倒不是說他冇這才華,而是因為人家從十四歲開始就開始抗清了,也冇法考功名,朱由榔以夏允彝(追封太子少傅、禮部侍郎)的關節,給了他一個恩陰監生,可以直接參加會試,否則真要從秀才考起,那也太麻煩了。

“晚輩見過定生公。”

夏完淳見陳貞慧在旁,連忙行禮,兩人年紀相差十多歲,稱一聲晚輩也是應當。

陳貞慧自然是謙讓一二,雖說人家是靠恩陰參考,但自己這叔叔輩與之同科,也有些慚愧。

兩人並非第一次見麵了,早在複社之時,夏完淳師從陳子龍,也算是門聲顯赫,自然與陳貞慧、方以智、侯方域這些江南風雲人物見過麵。

軍士站立在白色漆牆的大門前,一一搜查考生,檢視是否有夾帶,所以速度格外慢,兩人便攀談起來。

“聽說這次恩科會試人數不少啊,光浙江舉子就超過八百號,江南各省加一塊,少說也得有五千以上。”

陳貞慧感歎道

自崇禎十七年以來,江山淪喪,弘光、隆武政權都還冇堅持到開科舉,就已經亡了,仔細算算,已經有六年未開科舉了。

故而如今恩科訊息一傳開,全江南的讀書人都歡欣鼓舞,不得不說,這對安穩人心,也是一針強心劑,科舉的恢複,就意味著國家發展開始慢慢迴歸正軌。

於是六年來積壓的迷茫惶恐,就轉變為參與此次科舉的人數差點突破曆史新高。

彙集南京的各省舉子就高達六千一百多人,比往年多出近三成。

可以預見的是,這次錄取的人數也不會少,隨著江南光複,產生大量的職務空缺,而且未來不久還要收複四川、西北,也需要大量官吏,朱由榔必須先儲備一批人才,以免臨時難以應對。

吏部預算,至少要錄取五百人以上才勉強夠用,而之前的明朝科舉,最多也就四百七十人。

“今科鄉試放得也鬆,舉子比往年要多。”

夏完淳雖說拒絕了朝廷征辟,但也關心時事,由於他和他父親當初都屬於鐵桿反八股的,南京諸多報紙論戰裡,也常有他的身影。

陳貞慧也笑道

“不過這次恩科,也真是藏龍臥虎啊,你看了前日《寧報》冇有?還專門出了一期評點此番各省鄉試殺出來的‘文魁’呢,哈哈。”

明代科舉之風鼎盛,對於大明的民間輿論場而言,每三年一屆的科舉,關注度不亞於後世的世界盃,於是乎,隨著報紙的流行,許多民間小報都開始如同後世評點球員一樣,論起各省出名的舉子,還在押誰能進一甲。

尤其是《寧報》,這家報紙雖然有皇家背景,但在內容上,卻比《啟民報》還不正經,蓋因《寧報》的主編比較奇葩,名叫李漁,這位仁兄光提名字可能讓人冇什麼印象,但如果說到他的作品,在後世某些人耳中卻是鼎鼎大名,他就是《肉x團》的原著作者。

明晚期,也許是物極必反,嚴苛的程朱理學壓迫下,一些思想前衛的士人選擇用行動反抗,倒是促進了社會風氣的開放,尤其是江南,湧現出被稱為“三大怪儒”的一批先進知識分子。

有提倡男女平等,第一個敢砸“孔家廟”的李贄;有曆史上第一個歌頌工人鬥爭的陳繼儒;還有就是這位,敢在封建社會提倡“性解放”的李漁......

這廝主編《寧報》後,整個報刊的風格越來越不正經,越來越有搞顏色的嫌疑,被書社警告後,纔不得不收斂,隻能另搞花活。

可書社也不敢撤換他,畢竟《寧報》能飛速成長為南京第二大報紙,甚至在盈利上,比《啟民報》還強,靠的就是這位,最後李漁又瞄上了這次科舉,對於這種熱度爆棚的話題,李漁則搞起人物評點來,大整花邊新聞,傳播甚廣。

夏完淳自然也看過,會心一笑

“說起來,定生公可是排在那‘南直才子錄’第一啊。”

陳貞慧也是笑容滿麵,這李漁還是很識相的,在評點裡頗為給臉的安了個‘南直第一才子’名頭給他,可比那什麼“複社四君子”有臉麵多了。

忙謙虛道

“我看此次恩科強手雲集啊,那浙江的朱彝尊、毛奇齡,福建的林芝遠、章瑜,江西的歐懷章、費雲宜。”

“毛奇齡?我倒是聽說過這人,聽說狂悖無禮得很,也不知是真是假。”

正在二人閒聊之時,終於臨近大門,由官兵仔細搜檢之後,放了進去。

每個考生得被隨機抽了一個竹牌,上麵寫著編號,就是他們考試的號間。

一名二十出頭的士子和旁人大不相同,古代科考考生自己都是要帶許多東西,什麼吃食、筆墨之類,由於會試不僅隻考一天,而是要連考六天,六天之內,吃喝拉撒都在號間裡,所以有些還要帶上鍋碗瓢盆。這人卻是隻拿了根筆,踹了一方墨,在眾人奇怪目光下,拿著竹牌就進了號間,最終頗有些凡爾賽道

“哪有這麼麻煩,提前交卷不就是了。”

其人正是“浙江狂生”毛奇齡,之所以說他狂,倒不是說他喜歡吹牛,而是嘴太臭,經常得罪人,甚至給自己弄出不少仇家。

但就才華而言,十三歲就以杭州第一中秀才,前兩個月又中浙江鄉試第二名,嘴臭也是有資本的。

三通鼓聲後,考試正式開始,會試可就不同於鄉試那般草率了,分三科,要考六天,而且與很多人印象不同的是,會試經義並非一文定勝負,而是要寫十幾篇。

不過朱由榔稍稍將其縮短,將四書五經的經義全部放到三天之內解決,再用一天考策論,最後一天考明算,變成了五日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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