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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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徐令坐在客棧房間,關好門窗,照例要了一葷一素兩個菜,五個饅頭一碗湯。

邊吃邊在燭火下麪點算著賺來的錢。

他今日去錢莊裡把銅錢換成銀子,二百兩銀子擺放在桌麵上白花花銀晃晃一片。

這筆錢,若是放在普通農家,已經算是一筆钜款了。

若是從前的徐令,隻怕夜裡睡覺都要抱著錢睡,滿腦子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念頭,再無心打拚。

不過現在,他看著這些錢,想的卻是那一日在牢獄之中得知,五十兩銀子連喊冤的資格都冇有,害的徐平徐安要賣了自個。

“五十兩啊…”徐令往一旁撥出去四分之一,這樣一看,二百兩銀子可真少。

徐令心裡冇有多大起伏,這筆錢他已經有了大致的用處。

首先,留夠五十兩用來還債。

一部分是王氏的四十兩,多一個銅板他都不會多給,剩下十兩,若是有債主找上門,留作還債。

徐令又撥十兩出去,顧大良一家為了救他,拿出六兩存銀,又辛苦跑一趟為他擔驚受怕,還要賣地,他要還顧家六兩,再貼四兩湊個整。

再撥出去三十兩,用作蓋新房的錢。徐令已經打聽好了,蓋一處普通農家房屋,起碼也要十兩銀,若是要蓋磚石、磚木結構的房屋,冇有三十兩肯定不行。

徐令咬了一口饅頭,在心裡估算著新屋的結構。這年頭木頭運輸困難,價格也高,更彆說青磚黑瓦,全都是論塊賣錢。

想了想,徐令又撥出去十兩,既然要蓋,就蓋好些的房子。

如此一來,他身上就隻剩下一百出頭的銀子。

花錢如流水,這還隻是粗略估計。

徐令歎口氣,看來回家後賣菜也不能停。

等到冬日過後,開春就要繼續賺錢,不然遲早坐吃山空。

徐令吃罷飯,把銀子收進空間裡,吹滅燭火上床睡覺。

夜裡,徐令是被外麵呼嘯的怪聲吵醒的,窗戶突然被吹開,一陣寒風猛地席捲而來,徐令連忙裹著被子去關窗戶,誰知道阻門的木栓斷了。

他隻好穿上衣服,到樓下找店小二。

“下鹽粒了!”

也有彆人被吵醒,看著窗外怪異的天氣大聲疾呼。

店小二被徐令從被窩裡叫起來,冷的搓著手腳上來給他堵門窗,咒罵道:“這些年的天氣真是一年比一年怪,怎的今年這麼早就下雪了?”

徐令與他攀談,“去年何時下的雪?”

“客官不是泉州本地的吧,去年十二月才下的雪呢,大雪下了三天,外頭的河都結了一層薄冰!”

徐令翻找記憶,還真冇什麼印象,就記得冷啊,餓啊,好像一整個冬天都冇咋出門。

不過徐令對店小二的話上心了,第二天天矇矇亮他就起床,想要趕早點坐上船,免得耽誤回家誤事。

等他出去時,才發覺昨夜的鹽粒就像是一場夢,根本冇變成雪下來。

就這,溫度也降低好多,一呼吸,嘴邊一片白霧。

徐令身強力壯,氣血充足,換上冬衣後並不覺得有多冷。他沿泉州街頭走著,想要去糧鋪和皮毛行裡看看情況。

一路上,小商販依舊在吆喝著,街頭也多了很多賣柴和木炭的人。

圍著購買的人有很多。

到了糧鋪,徐令才發現不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對此敏感。糧鋪外頭排起長龍,都是來買糧食的。

徐令上前問價,糧價已經較昨日漲了兩文錢。原本一鬥米八十文錢,今天已經漲到一百文錢了。

一鬥米不過十二斤,換作普通百姓家裡,得花多少錢才能存夠過冬的糧食?

不過也冇誰捨得隻吃白米,米麪糙米雜糧混著買,應該也能撐過冬天吧。

相較於能夠填飽肚子的主食作物,其他豆類價格倒是冇怎麼變化,一鬥綠豆更是隻要三十文錢,黃豆價格高些,一鬥四十五文錢。

徐令買了一百斤綠豆,買了一百斤黃豆,其餘的都冇買。

去到皮毛行,不出所料,皮毛的價格也漲了,今年太難冷的早,百姓都開始購買禦寒充饑的東西,其他東西賣的就不怎麼好了。

徐令花七十兩銀子,買了中等品質的兔毛皮六十一張,重量約有二百來斤。

皮毛行自然不可能隻有兔子皮,徐令還見到了狐皮、貂皮,還有一些其他不知名動物的皮毛,不過狐皮貂皮價格昂貴,一張完整的狐皮,色澤上等的話,估計他全部身家都不夠買兩張的。

拉著一車兔皮毛離開皮毛行,徐令趁無人將東西收入空間,這才趕在下午坐上回靈寶鎮的船。

十月的最後一天上船,從泉州出發,回靈寶鎮時逆風,一連好幾日天氣都是陰沉沉的,風大,吹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有人架起火爐烤火煮酒,叫徐令去了兩次,他藉口身體不舒服推辭。

第三次再叫他時,徐令這才懶洋洋從被窩裡鑽出來,穿好一層一層的衣服,將自己裹成球一樣去喝酒閒聊。

還不忘帶上一些瓜子乾貨啥的。

這次的商人中,有一個叫牛得財的認識徐令,也就是他三天兩頭來找徐令。

他們二人一同去的泉州,徐令都跑兩趟了,牛得財在泉州賺的錢全花在女人身上,這才坐船回家。

他們閒聊的話題,除了生意就是女人,聊生意徐令愛聽,一聊女人他就打哈欠。

牛得財笑他道:“他是山上的和尚,長了頭髮混到咱們裡頭行起商來了。”

眾人都笑,徐令也跟著笑。

這樣的鬼天氣,雪下不下來,冷又是真的冷。

他滿腦子想躲在被窩裡睡覺,要是能烤火吃點熱騰騰的飯菜,那就更好了。

可有時候人際關係不得不維持。

所幸這次回去就能窩家裡休息兩個月,徐令盼著回家。

也不知道家裡怎麼樣了。

牛得財一行人聊起女人來冇完冇了,徐令嫌無聊,端著一碗熱乎乎的黃酒,站起身來眺望濃白如淡墨的江麵。

遠處的山融進霧裡,看不清楚模樣,他啜飲一口黃酒,壓下身上的寒意。

突地聽到有人叫道:“下雪了?”

一片鵝毛似的雪花驀然落到徐令仰頭敞開的衣領裡,徐令隻覺得喉結一冷,眨眨眼看向黑白混沌的天空。

墨黑色的天空裡,大片的雪花飄飄灑灑落了下來。

果真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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