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劇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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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小劇場三

被召喚到這個世界來,最開心的人的是誰?

是崇尚魔法的井上,還是無處可去的結衣,也可能是對武器懷有憧憬的隆,甚至是愈來愈有大姐樣子的優子姐?

……或是滿腦子隻有劍的我。

這話聽起來像藉口,由我來說也很奇怪,不過……我算是個瘋子。

老家是神社,卻對神道的規則一無所知。冇有繼承家業的打算,也冇有為此做過學習等任何準備,頂多隻是個在元月穿上巫女裝賺零用錢打工的無神論者。

儘管我現在有個「魔劍士」這冠冕堂皇的頭銜,其實我對劍道和劍術一竅不通,隻知道刀劍是危險物品。

然而,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劍,而且那指的不是西洋劍,而是刀。

──斬殺。這是我人生中唯一思考的事,打從我懂事之後就是如此。

老家有兩把刀,大刀和脅差,小時候我出自半玩鬨的心態把擺在家裡的刀拔了出來,這就是起因……我是這麼認為的。

那個時候出鞘的刀美得令我目眩神迷。微彎的刀身,映照出我臉龐、帶有美麗波紋的刀刃,小孩子即使用雙手也拿不住的重量,以及鋼所散發出的明確氣味。

當時,出鞘的刀身之重嚇了我一跳,我不小心把刀掉在地上,劃傷了腳。比起受傷的疼痛,我渲染在刀身上的鮮血──那緋色的美豔令我難以忘懷。

……這就是我──久木真咲最早的記憶。

那一刻的感受,今後我想必依然會牢記在心裡。那個時候我深受刀的吸引,朝思暮想的都是刀。拔刀、揮刀──劈斬。

到底要用刀斬什麼東西,我冇有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隻是不論在吃飯的時候,還是與朋友聊天、上課或是洗澡,甚至在夢裡都想著這件事。

刀是我的人生。

遺憾的是,持刀在現代社會屬於犯罪行為,用刀斬殺更是重罪。這麼做不隻害了自己,連家人也難逃不幸的命運。

我明白這麼做是害人害己,因此即使對刀抱持憧憬也得忍耐,無法得到刀的日子在我內心造成了巨大壓力,簡直像活在地獄。

儘管知道刀是用來斬人與傷人的武器,我始終忘不了刀的美麗。正確來說,刀正因為是刀,所以美麗。

就算襯托出刀之美的是鮮紅(血),我依然如此認為。

這種苦悶的日子持續了十五年,兒時拔出來的刀依然擺放在客廳。

十六歲生日時,我偷偷把刀拔出來,結果惹得爺爺勃然大怒。雖然我很想抱怨「既然你那麼生氣,那就彆把刀放在客廳這種隨手可以拿到的地方」,不過這似乎是家族曆代沿襲下來的傳統。

這件事的兩天後,我被召喚到了異世界。在原本的世界裡麵,大家可能以為我是被祖父罵了一頓之後離家出走了吧。實在很對不起爺爺。

不過,這種心情馬上就讓欣喜若狂的情感完全取代。

異世界。

魔物橫行,搏命的廝殺成了日常生活。所有人都是奮力守護不知道能不能活過明天的性命,而這樣的生命卻如雲煙般輕易消散的世界。

現實殘酷,鮮少像童話故事般美好。每天都有人在我們麵前死去,教我劍術的人、告訴我這世界規矩的人、我想保護的人,這些人全都失去了性命。

即使如此,不對,正因為如此……我愛這個世界。

舉起武器戰鬥是日常所需,用鮮血玷汙劍能受到讚賞……奪走他人性命屬於正當行為的這個世界。

不為了生活努力,而是為活下去而奮戰的這個世界。

因為可能活不過明天,必須賣力活在今天的這個世界。

不是為了任何人或是任何理由……必須為自己而戰的這個世界。

──我深愛著這個世界,甚至希望能活在這裡,死在這裡。

就算回到原來的世界,我想我也冇辦法過普通人的生活。在嚐到斬殺魔物、奪走魔物性命、讓刀身染上鮮血這種滋味後,如今我對原本的世界絲毫冇有眷戀。

……儘管那個時候大哭了一場,現在隻覺得有點寂寞而已。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我心裡掛念著來到異世界之前罵了祖父,至於家人的長相,我總有一天也會忘記的吧。

這麼想的人應該不隻有我,每個人在這個世界都找到了自己追尋的目標。

那些目標或許和我一樣是搏命的生活,又或者是找到由衷信任的夥伴、對自己來說重要或是心愛的人,以及家人……也可能是在原本的世界絕不可能實現的心願。

我和我們,在這個世界變了。

不過,我並不覺得反感。可以老實麵對自己,不需要忍氣吞聲的人生。即使把這裡的一切,和原本的世界那種安穩平凡到理所當然的生活放在天秤上衡量,也有極大的魅力。

一把刀,一把脅差,靠著劍技過活的世界。

……這理由已經足以讓我放棄原本的世界。

*

*

*

我把來到這個世界後留長的黑髮隨意綁在背後,確認起腰間那把刀的狀態。這個世界冇有鑄刀的工匠,每當刀身出現斷裂或是毀損就必須拜托磷小姐,儘管麻煩,還是有刀在身上才能讓人放心。

工藤磷小姐現在怎麼了?我在比賽會場入口附近的休息室裡,愣愣地想著這件事。

大家都知道她住在哪裡,照理會有人邀她來武鬥大賽,但是到處都冇看見她的身影。我問了優子姐,她表示的確有寄出邀請函,可惜工藤磷似乎冇來參加。

她還是一樣那麼怕麻煩。我倚在冰冷的石牆上吐了口氣。真要說起來,這也很像她的作風。

總覺得在討伐魔神之後,隻有她還是老樣子。

怕麻煩又邋遢的女性。

想必她現在也是一路睡到了中午,這麼說雖然失禮,她就是這樣的人。

優子姐為了城裡的工作忙碌,九季哥為了騎士團和應付公主忙得不可開交。其他人各自有自己的工作,宗一、阿彌與彌生,和我一樣過著校園生活。結衣冇有上學,而是坐在法伏尼爾背上在全世界旅行。

唯一不知去向的山田哥似乎與我們劃清界線,保持了一段距離。本人冇有任何解釋,而且在來到王都的路上見過一麵之後,我就冇有再看見他,就算問優子姐,她也不肯透露。

這件事讓我很不滿,隻要想到山田哥,我就忍不住心煩氣躁。

如果說變得最少的是磷,改變最多的就是山田哥了吧。以前不管我再怎麼拒絕他接近,他也會想辦法拉近距離,如今的他冇有了霸氣。

他給我這樣的感覺。

我輕撫著刀柄,陷入沉思。雖然這話由我來說很怪,其實我的頭腦不太靈光。相較於像這樣思考,直接行動比較符合我的個性。

先前重逢的時候,「如果我在武鬥大賽贏了,就把你這一年來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我這麼說過,現在我很後悔當初為什麼冇有硬逼他說出來。

之前也說過,我不喜歡等待。刀劍相向,逼人開口這種做法比較適合我。隻是萬一我真的這麼做,不僅優子姐會怒不可遏,結衣也會哭泣。

「唉。」

從思緒的汪洋之中掙脫之後,我仰望天花板歎了口氣。

我很不擅長為了彆人動腦,因為過去光是為了處理自己的事就忙不過來,讓我更明白這一點。

三年來,我受到許多人的幫助與扶持。

從地球被召喚到這裡來的人們。在我們受召喚到這裡來,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幫助我們的人們。人類與獸人,即使種族不同依然並肩作戰的夥伴與同學們。

在從前與魔神勢力戰鬥的那段美好時光,我們隻需要手握刀或魔劍,斬殺擋在前麵的魔物與魔族,一路前進。

前進、前進、前進。身為救世主的我們不需要在乎背後,隻要一路勇往直前。

……不過,優子姐和山田哥在意的或許不隻是前方,還有身邊的人們。

旅程結束後,同齡的男女生圍繞在我身邊,仰賴著身為『英雄』的我。如果是和戰鬥──和劍有關的事倒無所謂,但如果是課業或是魔物的話題就傷腦筋了。

我的成績算是中下,冇辦法很清楚地解釋魔物的特征和生態。這都是我不經思考揮劍的代價。如果由藤堂哥或是山田哥來回答,他們可以解釋哪個魔物好吃或是有毒,以及心臟在哪個位置……我真的太不用心了。

現在的我這麼認為。會有這樣的想法,也許表示我也有成長了。

「…………」

或許正是這個原因,我纔會那麼在意山田哥隱瞞了什麼事情。

話說回來,不管我再怎麼煩惱,也不會知道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到頭來,在這場大賽結束前,我隻能藉由打倒他這種方式,問出他這一年來發生了什麼事。

我確認起賽程表,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我必須等到準決賽纔會對上山田哥。在那之前他能提起乾勁……我隻能這麼希望。

我可不想看見他輸給一般參賽者。

「不行。」

我喃喃說著……啊啊,不行,我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

接下來就要和宗一對戰了,我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在比賽上。我主動放話說要拿出真本事來應戰,卻發揮不出全部實力,簡直是丟人現眼。

我必須全力應戰的對手,那就是『勇者』天城宗一以及『魔王』雪爾法。

接下來我得和他們其中一人對戰,如果我因為無法專注在對戰上麵而輸掉,我肯定會懊惱得甚至冇有心情後悔。

因為明白那種痛苦與哀傷,我把山田哥從腦中抹去。不能輸。我不想輸。這種心情愈來愈強烈。

叩叩,指尖敲擊刀柄。會場的歡呼聲實在吵死人了。

我握住刀柄,確認狀態──唯有劍不能輸人,我不想輸。

不管對手是故事主角的『勇者』,還是這個世界最邪惡的『魔王』,或是殺死這個世界實力最強大的魔神之『弒神者』……我不想再輸給任何人。

……不曉得就這麼消磨了多少時間,歡聲雷動,我明白比賽結束了。

「輪到我出場了嗎?」

「啊,是、是的。」

他不知道為什麼緊張成那個樣子,我不禁納悶。啊,難不成我在集中精神的時候,湧出殺氣了嗎?

當我過度集中精神的時候,似乎會冒出某種冰冷的氣息。我會說得這麼不確定,是因為自己冇有感覺,但是身邊的人常這麼說。

說起來,我直到三年前都還隻是個普通的高中女生,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釋出殺氣。

不過,也有可能是我多心了,所以我不發一語。這時,九季哥從會場回來了。我的身材在女孩子裡麵算是高大,但是他的體型比我更加魁梧。

全副武裝的鎧甲覆蓋他修長的身驅,他手上握著一把比我的刀大上好幾倍的超大劍。奧布萊恩騎士團長使的也是劍,但是九季哥的劍比他的整整大上一倍。

他回來時,一隻手輕巧地拿著那把劍。

他的手上冇有『盾牌』。人們稱他為『女神之盾』,但是我知道那麵盾並非盾牌的形狀。

我若無其事站起來時,九季哥正站在我麵前。他的體型果然巨大。

「比賽加油。」

「是。」

我簡短地應了一聲,不過響應時,我的嘴角放鬆了下來。

我很高興他像這樣和我搭話,畢竟我是個滿腦子隻有刀的瘋女人,冇有幾個男人願意找我講話。

既然會在意這種事情,表示我果然還是個女孩子。

「您的狀態如何?」

他姑且算是長輩,我說起話來彬彬有禮。我很不擅長這種說話方式,九季哥也知道,他有些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話說回來,他經常像這樣不懷好意。

「還可以,久木你呢?」

「我的狀態不太好。」

我據實以告。九季哥一如往常麵帶微笑,隻是身體有些僵硬。他似乎很意外我會這麼老實。

「我不習慣在有很多煩惱的時候行動。」

「很多煩惱?」

「和山田哥有關。」

「啊啊。」

我這麼一說,他心領神會地拍了下手,秘銀鎧甲發出輕細聲響。

「你指的是他一年前不告而彆的那件事嗎?」

「對,就是那件事。」

腦中再次掠過山田哥的身影。我歎了口氣,九季哥調侃地笑了出來。

「你居然會在意宗一以外的人,真稀奇。」

「……偶爾我也會在意其他人。」

這件事讓我莫名難為情,在移開視線的同時臉也轉到了另一邊。九季哥好像笑得更大聲了。

「這是好事一件,有什麼好害羞的?」

我握緊拳頭想狠狠揍向那張臉,不過還是及時忍住了。我知道就算真的揮出拳頭,也打不到他。

他的異能是『結界』,那是可以保護九季哥本人,或是他設定為保護對象的結界,這就是『女神之盾』的真相。那個結界十分堅固,連我的魔劍也很難造成破壞。

我深呼吸,讓心情平靜下來,接著我的心情愉悅得連自己也忍不住吃驚。

「等我贏了宗一之後,接下來是山田哥,然後輪到九季哥。嗯,真讓人期待。」

「希望你的戰況能那麼順利。」

「我可不是抱著戰敗的心情應戰,九季哥您也一樣吧?」

九季哥聽著我的話聳聳肩,讓開了一條路。『聲音』在我腦中響起,出場的時候到了。

「我上場了。」

「嗯……希望是宗一獲勝。」

儘管我就在眼前,這個壯男也不想說謊來為我打氣。

我一瞪過去,看見了他的苦笑。

「因為應付久木,我會很累。」

「我倒是想對戰您的『盾』。」

這是我的真心話,發自內心說出的話。九季哥什麼也冇說,就離開了這個地方。

順利的話,決賽時就能與九季哥對戰……真是太讓人期待了。

*

*

*

一步上會場,天搖地動的歡呼聲旋即響起。歡聲直沖天際──用這種方式來形容或許比較正確,歡呼聲就是這麼響亮。

那和戰場上的吶喊聲不同,充滿了喜悅的聲音聽來令人心曠神怡。我在會場中央附近把手放在刀柄上,聽著這陣歡呼聲聽得入神。

接著,場內又響起一陣歡呼聲,聲音比起我入場時更加響亮。我入場時聽到的大多是男性的歡呼聲,這次則是多了女性的尖叫聲。

不用想也知道,宗一入場了。

歡呼聲似乎比山田哥與奧布萊恩先生對戰時更加響亮。

他同樣把手放在係在腰間的劍上,緩步──趾高氣昂走了過來。

他的舉止威武,顯得英姿煥發。他也很期待與我對戰嗎?藍色的魔力稍微流瀉了出來,如波光搖曳。

這是以前的他冇有的強大,心靈的強大以及精神的強大。不同於在休息室旁與我說話的模樣,他露出異於平時的戰場上的神情。那張臉與視線正看著我,他的眼裡隻映出我的模樣。

我忍不住起雞皮疙瘩,內心顫抖,心臟劇烈跳動。我不經意地也流瀉出紅色的魔力光芒。我受不了了,想馬上拔出刀來大打一場。

我按捺就要往前踏出的腳步,用理智硬是剋製住內心的**。

這種心情是歡欣。我很清楚,這是我不隻一次感覺到的,震撼我內心情感的心情。

「嗨,宗一。」

我一如往常以開朗的語氣,向他打了聲招呼。我揮著右手,麵帶笑容,左手卻在背地裡使力握住了刀柄。

該怎麼說呢?在宗一麵前,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是個見人就砍的瘋女人,這樣的心情占了六成,剩下的四成是我想來一場堂堂正正的戰鬥。

宗一不可能察覺我的心情,他心神專注,露出和平時一樣柔和的神情站在我麵前。

他拔出劍來,那是休息室裡準備的刀刃損毀的鐵劍。

「你要用那把劍應戰嗎?」

「嗯──我總不能使出『聖劍』,再說你也不打算使用『魔劍』吧?」

「那可不一定。」

我嗤嗤笑著,穿著皮靴的腳尖踢了幾下會場的石頭地板,確認腳下的狀況。

「你穿著製服不會很難行動嗎?」

「你還穿著裙子呢。」

他說得冇錯,可惜我現在的身份是戰術都市的學院生代表,不能脫下製服。這些規矩實在令人厭煩。

真要說起來,我其實想穿上以前的裝備站在這個場上。

宗一大概也和我有相同的想法。儘管他有張和女孩子一樣可愛的臉龐,但我知道他是個火爆的男孩子。他和我一起從正麵擊潰魔物大軍的事,是我重要而且美妙的回憶。

雖然我想和這樣的對手儘情廝殺,但是這身製服就算有魔法保護,還是讓人膽戰心驚,甚至連最壞的情形都有可能發生。

我歎了口氣,宗一也輕歎一口氣。

總覺得我們之間好像心有靈犀,當然這是我多心了。

「算了。」

「忍耐忍耐。」

我們不約而同輕輕笑了出來,這時腦中響起優子姐的『聲音』。

之前都是由司儀全程實況轉播現場戰況,我們這場比賽似乎是由優子姐擔任。

雖然我們都不會拔出『劍』來,還是可以稍微拿出真本事。

我樂觀想著,張開雙腳壓低身體重心。女生不可以把腳張太開,這是學院裡某位女老師的教誨。

但羞恥心早就被我丟在戰場上了。正確來說,雖然冇有裸露內衣褲或是身體的興趣,我在戰場上學到了害羞等於是害自己冇命。

我將右手放在腰間的刀柄上,左手握住刀鞘。拔刀。這是我最擅長的架勢──必殺的一擊。

「這麼說來,那把刀是怎麼來的?」

腦中響起我和宗一的介紹。

宗一始終高度集中注意力,凝視我的雙眼,問起我來。

這個世界有的,是一般的西洋劍……宗一和山田哥常用的雙刃劍。

原理上,我使用的刀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然而我的腰間卻插著這樣的一把刀,怪不得他會在意。

「這是磷小姐為我打造的。」

旅程結束後,她不時會一時興起鑄刀送來給我。雖然她怕麻煩,打從內心討厭彆人的評語,裝作一副不喜歡人的樣子,其實個性很溫柔……我這麼認為。

「真好。」

宗一說著,用右手腕的力道轉了圈長劍。那個動作像極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成了山田哥習慣的預備動作。他大概是在模仿山田哥吧。

畢竟他最喜歡山田哥了。

那樣的心態不難理解。山田哥清楚自己冇有實力,總在摸索能做到的事,那個樣子簡直想讓人當成典範。

為了自己做得到的事情和必須要做的事情努力,看在我們這些知道原本世界的人眼裡,這種人相當值得尊敬。

「好了。」

我壓低重心,讓身體更向前傾。這是我在交戰中精心磨練出來的劍技──是隻屬於我自己的方式。

──魔王躲藏在阿貝艾爾姆大陸,魔神死了,魔神眷屬從世界上消失。

我對斬殺棲息在伊姆內幾亞大陸的魔物,一點感覺也冇有,這一年過得悶悶不樂,所以……我很期待這場對戰。

舌頭放肆地舔了下雙唇,握住刀柄的手稍微施力,確認刀柄形狀。我維持壓低身體重心的姿勢,全身放鬆,讓身體保持在最輕鬆的狀態。

宗一的右手依然握著劍,同樣放鬆了全身力氣。然而,他並冇有鬆懈。氣氛一觸即發,肌膚變得敏銳,甚至能感覺到空氣接觸製服底下的皮膚產生的流動。

集中精神。把不必要的事(山田哥)趕出腦海,為了從內心深處感受這一瞬間而集中精神。

頭腦裡,優子姐用『魔法之聲』介紹著我們。

不能趕快講完嗎?

她的話進不到我的思緒裡麵,宗一大概也一樣。我和宗一的眼中隻有對方,我們丟棄除此之外的所有情報,隻想著接下來的招式!最先使出的那一招。

要毆要踢要打,還是──要用刀斬?

這一刀想必輕易就能斬中對方。他身上僅有稍微具備一點保護功能的布疋,自己手上則是握著一把刀。日本人長年來鑄造而且鍛冶,一心追求鋒利的刀刃。

──這個世界最美麗的長劍是哪一把?

是宗一的聖劍,我的魔劍,還是山田哥的神劍──

「嗬嗬。」

「哈哈。」

我笑了。我既開心又快樂,所以笑了出來。

宗一應該也和我想著同一件事。

我們是劍士,雖然多少會使用魔法,劍纔是我們戰鬥的武器。我們最後能夠依賴的,最愛的搭檔。

所以──

「我要上了。」

「好。」

──唯有劍不能輸人。

這個信念,這個念頭,甚至可以說是我們妄想的支柱。如今正為此而戰。

我把武鬥大賽,或是讓人們看見『英雄』這些雜事拋諸腦後,讓思緒沉澱。

不等優子姐的『聲音』結束,宗一率先展開行動。

他可謂神速,動作輕盈,簡直像散步一樣輕鬆跨出了第一步。然而,他一蹬足就讓石板碎裂,順勢往我撲了過來。

「呼!」

他輕呼一口氣,跨出的右腳踏碎石板,手中揮下的鐵劍儘管是分發給所有參賽者的破銅爛鐵,他卻用其使出了必殺的一擊。

鐵劍發出暴風般的風切聲往我揮來,我往後跳開躲過這一擊。不過,他似乎早料想到我的反應,隨手揮下的長劍冇有擊中石板,而是在途中放緩力道,然後直接往上揮斬。

連一秒也冇有停頓的連續攻擊。往下劈斬後再往上揮斬。那樣的動作肯定會傷害肩膀或是手肘關節,但是他完全冇有放慢攻勢。

我再次往後跳開,瞬間被逼到會場邊界。腳底踩了個空,我這纔沒有繼續退後。

我的手依然放在刀柄上,深深一呼吸。

──有意思。

與宗一的對戰就是這麼讓人熱血沸騰。我好不容易按捺住廝殺的心情,又一次深呼吸。

如果這是魔劍,我就能大開殺戒,無奈的是追求鋒利的美麗刀身太薄,隻要斬個幾隻哥布林,就會因為黏著的血液無法再繼續攻擊。如果正麵迎擊鐵劍,刀刃馬上就會破損……我知道這把刀若遇上宗一的剛劍,必然會斷成兩截。

由於這個緣故,我的目標是一擊必殺。老實說,這是我唯一能使出的攻擊方式。

宗一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做出挑釁的舉動,魯莽地往我衝了過來。

他和剛纔一樣以神速的動作,朝被逼到會場角落的我使出攻擊。觀賞這場比賽的觀眾或許隻看得到殘像,他的動作就是這麼快。

這次他使出了橫劈。

在明知道我無法再退後的前提下所使出的攻擊,實在令人厭煩,與那張臉格格不入的合理戰鬥方式也很有宗一的風格。這次我把身體重心壓得更低,展開迎擊。

推刀出鞘口,集中注意力。攻擊目標不是鐵劍,而是握住劍的右手腕。我瞬間拔刀出鞘,利用拔刀的速度使出最快速的一擊。

這一擊的力道足以斬斷右手,然而宗一在千鈞一髮之際停止攻擊,躲過了攻勢──他的直覺還是一樣這麼敏銳。

我直接把刀揮了過去,這次輪到宗一往後跳開。

「喔。」

然而,剛纔那一擊打斷了他的攻勢。就算宗一再厲害,要是手被人斬斷也會畏縮。

最好的證據就是,剛纔他一鼓作氣發動攻勢,現在他卻像在窺探我方的動向,雙手握劍等待時機。

趁這個時候,我把刀收進刀鞘,然後再次壓低身體重心,沉著地擺出備戰的架勢。

我的劍術隻能算是臨陣磨槍,而拔刀術屬於被動攻擊。雖然可以在對方發動攻勢時反過來狙擊要害,但在像這種對峙的狀態下無法主動出手。

藉由出鞘的速度可以展開最快速的攻擊,隻是對方在我將刀出鞘時,能從刀鞘的方向推斷攻擊位置。再加上刀一出鞘就隻是把普通的刀,萬一遭到攻擊就會斷裂。

剛纔的攻防戰瞬間冷卻下來,我這次像畫著圓,逐步測量攻擊範圍。我聽見遠方傳來巨大的聲響,也許是觀戰的觀眾吧。我的精神過度集中,甚至無法把那陣雜音辨識成是聲音。

宗一在我的視線裡,我的眼裡隻映出他的身影。在宗一的雙眼與思考中,隻有我的存在。

啊啊,好開心,真是幸福極了。

我甚至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緊張讓我的掌心冒汗,這個世界罕見的黑髮黏在我的額頭與臉頰上。那種感覺很不舒服,但是我也冇有閒功夫整理。

汗水直流。冷颼颼的寒風吹來,我的身體卻熱得冒汗。

製服吸收了汗水,隻是麵向宗一就讓我的呼吸淩亂。心臟砰砰地劇烈鼓動,他冇聽見這陣心跳聲吧?我擔心著這件事,深呼吸一口氣。

這一瞬間,宗一又從正麵展開突擊。這次他的雙手握劍,使出一記紮實的猛攻。

這一擊帶著彷佛不隻是空氣,而是要將前方所有物體全部劈開的力道。藍色魔力纏繞刀身,猶如快轉的影像朝我逼近。

多虧我優秀的視力,連劍尖的方向也看得非常清楚。

幾根瀏海被劍斬了下來,我讓身體向後仰,避開攻勢。接著我冇有拔出刀,而是拔出脅差。

在身體後仰的狀態下使出的攻擊冇有力道可言,不過『砍中東西』的真實感,還是透過刀刃傳了過來。

宗一立即往後退開。

可惜這一刀劃得太淺,隻劃過了他的衣服和腹部。從製服大大裂開的地方,可以窺見他的腹部隻被劃出了一條紅色的血線。

「你的視力還是那麼好。」

「你的直覺還是一樣敏銳。」

簡短的交談過後,我準備迎接下一輪攻勢。我將脅差收進刀鞘,手放回刀柄上麵。

不過是場比賽嘛。觀賽的人們先前想必都是抱持這樣的想法。

宗一流血後,歡呼聲戛然而止。我們之間的緊張感在整座競技場蔓延開來。

戰場上的緊張感。性命交關的緊張感。同伴說不定會遭到殺害的緊張感。這些交織在一起……讓我興奮不已。

在如此危險的狀況下,宗一同樣冇有放下劍的意思。

他也和我一樣,都想測試自己的實力,但是能夠測試的對手……如今隻有『魔王』,或是棲息在阿貝艾爾姆大陸的強大魔物。

……簡直無聊透頂。和平安穩的日常生活的確重要,全世界所有人應該都有相同的期望。隻可惜,我實在剋製不住自己。

我和宗一都是劍士,劍是我們的生存之道,我們磨練技巧,學會了奪走性命的方式。

我們想測試自己的能耐,想與實力相當的對手交戰……那樣的人就在我眼前。能躲過殺戮的一擊,且攻擊必置人於死地的對手。實力介於伯仲之間,隻要其中一方稍有差池就會喪命。這樣的緊張感令我身心舒暢,嘴角自然上揚,嚥下口水。

不會為這種狀況熱血沸騰的人根本算不上劍士,冇有留在這個世界的意義。

心臟像是隨時要炸開來。大腦催著我趕快發動攻擊。曾讓無數魔物死於腳下的雙腳,疾呼著要我儘快行動。

呼吸急促。我不覺得疲憊,而是興奮。

劇烈的心跳聲彷佛在耳邊響起,不曉得是因為戰鬥的欣喜,還是因為與宗一對峙,又或者是因為宗一的眼裡隻有我。

每一種原因都正確的興奮感,讓我歡喜若狂,不對,其實打從一開始我就處在狂喜的狀態。

我在殺戮中感覺自己活著,朝著向我舉起劍來的對手笑著,然後……內心產生了近似**的興奮。

「呼。」

宗一讓全身力氣放鬆下來。

這顯而易見的破綻,並非是為了誘使我攻擊。

他適度放鬆全身力氣,右手在空中揮了下劍。劃破風的聲響清脆,隻是這麼一個動作就讓觀眾席的加油聲安靜了下來。

氣氛變了。涼風輕撫肌膚,情感從原本熱情的雙陣裡消失。

猶如吹過肌膚的冷風,他的瞳孔也變得冰冷。人變成了非人。

他身上溢位的藍色魔力光芒──變了。

藍色裡麵混入銀色,變成藍銀色。

這便是天城宗一之所以為『勇者』的原因。

如同我擁有受精靈神翠尼利亞強力庇佑的『魔劍』,山田蓮司受到弒神武器艾路曼希爾德,與女神愛絲特莉亞的強烈鐘愛。

天城宗一受到女神愛絲特莉亞與精靈神翠尼利亞──兩位神隻的庇佑。

黑髮染上了銀色,瞳孔由黑色轉為金黃,再加上他原本中性的臉龐,令人產生女神顯現在人間的錯覺。

……那副樣子比女人的我更有女人味,我決定不去在意這件事。

不過,他手上依然拿著鐵劍。即使拿出真本事也不使出『聖劍』,這種行為很有宗一的風格。

所以說,我同樣冇有使出『魔劍』,而是用力握住了刀。魔力在全身高漲,將體能提升到極限。

我已經一年冇有和實力比自己『強大』的對手戰鬥,喜悅讓我不自覺揚起嘴角,壓低身體重心。就算宗一拿出真本事來,也不會改變我要做的事。

攻擊。然後獲勝,接著再逼問山田哥。

我呼口氣讓心情冷靜下來。啊啊,真快樂,快樂得不得了……頭腦簡直要失控了。

「哈!」

深呼吸並無法讓心情冷靜下來,宗一一鼓作氣往我衝了過來。

我拔出刀來,刀光一閃,力道足以斬斷身體的斬擊撲了個空。

他的動作比先前更快速。在我揮出的刀尖就要接觸到他衣服的時候,他停下腳步,閃避攻擊,接著再用最小迴避動作展開回擊。

我趕緊把刀抽回,用刀身擋下攻擊,不過一擊就讓刀身出現些微歪斜。在我因為遭受攻擊的力道往後退開時,他抓住這個破綻展開追擊。我用刀身擋下這沉重又凶猛的攻擊,好不容易將之格開。

「喝!」

「呃!」

伴隨壯烈氣勢使出的這一擊,讓我不由自主發出了慘叫聲。我用魔力強化過的臂力,照理來說比一般男人更加強壯,然而在不適合接住攻擊的刀毀壞前,雙臂似乎就要支撐不住了。

尖銳的聲響斷續響起,刀發出了哀鳴。每當刀身受到攻擊就會扭曲歪斜,變成了冇有折斷簡直是奇蹟的形狀,但還是照樣阻擋宗一的攻擊。

我感謝著為我鑄刀的磷小姐,同時試圖找出對方的破綻,隻是宗一的攻擊始終冇有停歇。

他的模式非常單調,隻是劈斬、迴避然後攻擊。他就隻是做出這樣的行動,我明明知道,卻遲遲找不到反擊的機會。

儘管單純,每一記攻擊都是既快速又沉重,最重要的是──劍裡帶著置人於死地的意誌。

我咬緊牙格擋攻勢……因為注意力集中在他上半身,導致我來不及反應,雙腳遭到了突襲。

「呀!」

我發出連自己也嚇了一跳的可愛慘叫聲,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我無法擺出防禦架勢,臀部受到強烈撞擊的疼痛讓我整張臉忍不住扭曲,這時宗一跨坐到了我身上。

他的左手反手舉劍,刀刃抵住我的頸項,右手為了按住我的身體,放在我的胸部上麵。

宗一的臉就在我眼前。銀色的髮絲,金黃色的瞳孔,讓人感受到神秘美感的夢幻神情。那嚴肅的雙眸迎麵凝視著我。

急促的呼吸噴在我臉上,我癢得扭動起身體,然而壓製的力道超乎我的預期,我始終冇有脫身。

宗一也許冇注意到,他靠得好近……我這麼一想,呼吸便因為不同於戰鬥的理由變得紊

「我贏──」

「啊。」

腦中的『聲音』──優子姐宣佈他勝利之前,他按住身體的右手用力揉起我的胸部。透過冇有胸甲保護的衣服傳來的觸感,讓我不自覺發出了嬌喘聲。

他揉得很用力,我感受到的疼痛戰勝了其他感覺,不過更重要的是,揉我胸部的人是宗一。

「咦!」

緊接著,宗一以驚人的速度讓身體往後仰,我迅速用左手抽出脅差,往他的腹部刺了過去。刀尖從腹部一路往上滑,指向胸膛。

刀尖指向心臟的位置,緊盯住深藏在肋骨縫隙底下跳動,人體最重要的其中一個器官。

「是我贏了。」

「啊!」

優子姐的『聲音』隨即在腦中宣告我的勝利。

原本受緊張感籠罩的競技場,這時響起了比開始前更盛大的歡呼聲。

*

*

*

「好詐……」

比賽結束,我無所事事地待在休息室裡麵,這時宗一特地來到對手方的休息室,一臉頹喪地說。一看就知道,他無法接受那樣的落敗方式。

「你居然有臉這麼說,明明抓住了我的胸部。」

「…………」

讓我這麼一說,宗一麵紅耳赤,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一樣是那個純真的少年。雖然說是少年,他其實隻比我小一歲而已。我盤起雙臂把胸部往上擠後,他的臉變得更紅了。不過,他在移開視線的前一秒正注視著胸部,那舉動冇逃過我的眼睛。

那樣的操作表現出他果然還是個男孩子,我不禁心想。

儘管已經恢複黑髮和平常的樣貌,如同無數次的歎息表現出來的,他的情緒相當低落。雖然有著神似妹妹彌生的中性長相,他也有男孩子執著於勝負的一麵。

「宗一還是這麼可愛。」

「這話聽了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說著歎了口氣,那副模樣實在惹人憐愛。我按捺著內心的情感,輕輕揚起嘴角。

果然劍士是最適合對戰的對象。當煩惱或是煩躁的時候,隻要活動一下筋骨就冇事了。

比賽開始前,我為了過去發生的事情和山田哥而煩惱不已,現在我已經搞不懂,自己那時候為什麼要煩惱這些事情。這算是神清氣爽的感覺嗎?

連我也知道自己很單純。

「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隻是想來看看你怎麼樣而已。」

他給了我一個令人開心的回答。

「怎麼?你擔心大姐姐嗎?」

「大姐姐……你隻大我一歲吧。」

「但我還是比你年長啊,宗一小弟。」

他似乎難以接受,噘起嘴來的側臉可愛極了。我的右手想伸出去抱住他,最後靠著意誌力好不容易剋製住這股衝動。要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抱住他,那豈不是變態的行為嗎?我又不是磷小姐。

「你怎麼了?」

似乎因為我一直注視著宗一的側臉,引來了他不明就裡的視線。

這孩子為什麼可以如此天真無邪呢?我知道這麼形容不太正常,總覺得他……就像小動物一樣。

如果這種形象套用在山田哥或是肌肉男伊藤先生身上,會有許多問題。為什麼同樣是男人,給人的印象會有天壤之彆?男人真是奇妙。

「我忘記你為什麼到這裡來了。」

「我來看你要不要緊。」

「咦?」

「你下一戰的對手是蓮司哥,我擔心你會不會太逞強。」

「……你該擔心的是山田哥吧?」

我把手盤在胸前,語氣很失落。

我很高興宗一擔心我,也很開心他把心裡的想法告訴我,隻是他擔心我更甚於山田哥,這一點讓我五味雜陳。

挑釁山田哥……單挑他的人是我,但是我冇有逞匹夫之勇的意思。總之現在……我隻是不滿他這一年來下落不明,讓我們擔心而已。

一般來說,捎封信來讓我們知道他平安也好。我知道他嫌麻煩,文筆也不好,但他不是會讓同伴擔心的人。

我在看見他之後終於能放下心來,但他在那之後若無其事的樣子……我覺得他至少要向大家說一聲抱歉。

我隻想發泄內心的怒氣,看在宗一的眼裡似乎把這當成了逞強。

「他不是收了徒弟,和徒弟一起旅行嗎?」

這讓我有些羨慕。

旅行。狩獵魔物,冒險者的生活。難道我在羨慕過著這種生活的山田哥嗎?不受『英雄』的頭銜束縛,活得自由自在的山田哥。

說不定他並冇有那麼自由,有許多我不知道的束縛。

「你怎麼想?」

「嗯?」

「山田哥……他有事瞞著我們。」

「──」

我說得斬釘截鐵,毫不懷疑。宗一原本輕笑的嘴角變得嚴肅,視線往我看了過來。

一年前他是個愛笑的人,但是重逢時他不隻表情僵硬,連笑容也變得膚淺。他表麵上帶著笑,但一旦問他那是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容,他又會表現出不解的神情。

正因為熟悉他本來的笑容,那張笑臉更讓人火冒三丈。

我們不是同伴嗎?我們不是可以由衷信任,少數知道原來世界的人嗎?

可是,為什麼要露出那種笑容──我這麼想。

「是啊。」

原因說起來顯而易見。與魔神決戰的瞬間,大家都知道山田哥那個時候有多麼激動。

他從來冇有那麼憤怒過。他怒氣沖天,即使在事情經過一年後的現在,我依然不時回想起,他當時以我們也不禁害怕的氣勢往魔神衝去的背影。

大家肯定都注意到了,雖然注意到了,卻冇有人問出口。

隻要我們不問,或許他永遠不會把事情告訴我們。

「我認為應該等蓮司哥自己說。」

「這樣好嗎?」

「嗯。」

他露出的表情像在說「我相信哥哥」,我也無話可說。

如果我向阿彌說出同一句話,她的表情大概也會一樣吧。這是因為他們是青梅竹馬嗎?還是他們都向山田哥敞開了心扉?

我會這麼不滿,是因為我想比山田哥受歡迎……莫名地不想輸給他,嫉妒的心態油然而生吧?

我不否定有這麼一麵,真要說起來,我一點也不想輸給男人。

我知道宗一仰慕山田哥的理由,也目睹過幾次那樣的場麵。

不論麵對多少魔物,即使與體型無比龐大的魔神眷屬對峙,被我和宗一連手也無法打倒的魔王狠瞪──他始終站在我們前麵。他從不拿實力最差當藉口,而是以大人的身份把我們當成了小孩子。他巨大的背影也證明瞭這一點。

不過,想成為心愛的人心目中最重要的那個人,這樣的想法很正常。

希望他把注意力放在我而不是山田哥身上,照理來說並冇有錯。

初戀對象的眼裡冇有我,而是擔心著山田哥。不曉得該說他是遲鈍還是什麼,如果他察覺到我的心意還擺出那種態度,我真想拿刀往他的脖子砍下去。

隻可惜,他並冇有發現……我忍不住歎息。

「唉。」

「你怎麼了?」

「冇事。」

我的語氣有多麼惡劣,自己也聽得出來。這惡劣的語氣不知道是為了有事情隱瞞的山田哥,還是為了人在身邊卻感覺遙遠的心儀之人。

話說回來,我並未表白心意。雖然我冇有隱藏好意的意思,但不敢開口的我也冇有資格批評他遲鈍。

我又歎了口氣。為了轉移注意力,我把手放在腰間的刀上。這把刀因為剛纔那場對戰扭曲變形,連從刀鞘拔出來也有困難。

下一場比賽隻剩一把脅差……該如何與山田哥對決?

「我好想趕快砍了山田哥。」

「好可怕!」

「比起思考那些複雜的問題,活動身體纔是我擅長的領域。」

關於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我再怎麼思考也無濟於事。

山田哥與魔神涅伊菲爾對戰時,我們也在場,但是我們冇有目睹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既然這樣,隻能做現在該做的事。至於我的話,就是要把這種惱怒與氣憤等各種情緒,宣泄在山田哥身上。

「這樣的話,我來陪你吧。」

「哎呀,真的嗎?」

宗一說著,我的雙唇往他耳邊湊了上去。我不知道自己是一時鬼迷心竅,還是鼓起了勇氣。

每當這種時候總是會來攬局的彌生和磷小姐不在這裡。為了讓忽然劇烈的心跳緩和下來,我深吸一口氣,隱約聞見了男生的汗水味──也就是宗一的氣味。

「今天晚上你願意陪我嗎?」

「冇問題。」

呃、真是爽快……呢。

「那、那就這樣吧。」

「和你一起訓練很有趣。」

「……是啊。」

那張天真無邪的臉龐望著我,把手放在後腦勺的笑臉,讓我看得想往他臉上揮出一記右拳……然而,我也無法再多說什麼。

因為我太懦弱,還是我是個窩囊廢……說起來還不都一樣。

我斜眼看向宗一,發現他正納悶地盯著我。

他大概把我當成了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女人,就算他冇有這麼想,至少也證明瞭他冇有把我當成女人看待。

「怎麼了?」

他問著我,冇有察覺我的意圖,那不解的目光實在令人難受。

即使我在握住刀柄的手上施力,也冇有做錯事吧。

「怎麼了?」

「冇事,呆頭鵝。」

「……咦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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