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魔法學院的英雄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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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章

魔法學院的英雄們

孩子便該像孩子一樣,這種想法或許也隻是一種自我滿足吧。

我希望他們隨心所欲地活著。

認為這樣纔算是為他們著想。

土色皮虜的魔物發出宛如用指甲刮黑板的聲音,揮下手中的武器,我一個側身,避開小柄斧頭的攻擊,並用鐵製小刀刺向攻擊後重心不穩、踉蹌難行的魔物側頭部,它劇烈痙攣一下後,便隨著鐵製小刀被我拔出的同時倒落在地。

哥布林,是我在這異世界中交手過最多次的魔物,儘管在森林深處,它盯上獵物的雙眼可謂貪得無厭,被這種眼神看著,令我不禁眉頭緊皺。現在這裡約有十隻哥布林,『魔力秘林』之中,葉緣間隙灌落的陽光,勾勒出它們奇異的姿態,一言以蔽之,便是不寒而栗。

哥布林胡亂從正麵朝我進攻,我用鐵製小刀撥開哥布林前鋒的一擊,昏暗森林中響起尖銳的高音,並散落細小的火花,被我撥開的長劍順勢插入地麵。

我踩住那柄長劍,掄刀一閃,雖然無法砍斷它的頭,但被我劃開的喉嚨迸出鮮血,我往後一跳避免沾染血液,它隨即雙膝一跪,倒地而亡,而剩下的哥布林竟看都不看夥伴一眼,全體朝我蜂擁襲來。

倏地,自哥布林上方撒下一陣箭雨,有些頭部中箭,有些胸部中箭,共有三隻被精準無比地射中要害,隨著方纔奔跑的慣性栽到地上滾動。

「真多啊。」

還剩下三隻,此時哥布林終於停下腳步,眼前倒著夥伴的屍體,而我氣息雖有些紊亂,卻毫髮無傷,如此一來,儘管哥布林再怎麼好戰,心中也應該有些畏怯了。

但在此停下腳步……停下動作,無疑是自殺行為,飛箭典向躊躇不前的三隻哥布林,幾乎同時射中它們的腦袋。

『結束了嗎?』

「……幫了大忙。」

我用鬥篷擦拭被哥布林鮮血弄臟的小刀,收回刀鞘之中,同時,菲洛納幾近悄然無聲地從粗大樹枝跳回地麵。

真是個輕盈的像夥。我如此心想,而俊美的精靈用手指撥了撥微亂的瀏海。

「就算隻是哥布林,但和十隻以上對峙,卻毫髮無傷……你真的是人類嗎?」

他突然對我這麼說,先不論他的真意為何,我希望他至少把我當人類。

「總之不是精靈就是了。」

聽我比劃著耳朵如此說道,他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是啊,你不是精靈。」

「對吧?」

我笑著說,耳中傳來一陣歎息,來自一起工作的精靈,以及腦中響起的嗓音。

「我隻是個軟弱無力的人類罷了。」

「弱小的人類不會想當冒險者吧?」

『他說得對啊。』

「……真是一針見血。」

我聳聳肩,環視四方。

倒落在地的哥布林屍體共有八具,加上遠方的屍體,共超過十具。

雖然哥布林的確是群居魔物……但在這麼清淨的森林中,會聚集這麼多哥布林嗎?

「菲洛納。」

「怎麼了?」

「你不覺得哥布林的數量太多了嗎?」

他聽我這麼說,便陷入沉思似地俯哦屍體,低頭不語。

有精靈居住的這座森林,受與眾魔物之神——魔神對立的精靈神影響甚深,雖然哥布林很弱小,卻也不是會自己聚集到此地的遲鈍魔物。

「我討厭麻煩事啊。」

『你又說這種話……』

我看了一眼沉思的菲洛納,先出手把哥布林剝光,他們用的是破破爛爛的劍與斧頭,穿戴的是從未洗過的老舊皮甲。

都是帶回去也齎不出好價錢的東西,當我看著手上的長劍劍身發呆時,菲洛納有了動靜。

「蓮司,你之後要做什麼呢?」

「畢竟接了采集靈草的委托,所以還是得去完成任務啊。」

聽我毫不猶豫地說,菲洛納露出淡笑。

「這樣啊。」

我也露出微笑,站起身來。

「那麼,我們快去完成工作吧!」

「嗯。」

我以振奮精神的語氣說,不過得先把該做的事做完,雖然知道這些破銅爛鐵賣不了錢,讓我冇什麼乾勁,但我還是從哥布林屍體上拔下它們的裝備,堆成一堆。

回程時,再來這地方回收裝備丟到森林外就好,接著我請菲洛納帶路,前往靈草生長地。

『這附近似乎冇其他哥布林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最合理的解釋大概是我們神經過敏吧。

既然艾路曼希爾德冇有任何反應,應該就是這樣了。

「算了,既然毫無頭緒,一直思考也冇什麼意義。」

「是啊,而且如果森林中的魔物有所變化,我們精靈應該會察覺到的。」

「你說的倒也是。」

精靈比我還要敏感許多,在森林之中更是如此。

方纔攻擊我們的哥布林完全未活用地利之便,一個勁地從正麵襲來,執意追趕地麵上的我,卻對樹上的菲洛納毫無所覺,也因此,儘管有十數隻之多,我們仍能毫髮無傷地解決它們。

但清淨的森林被血味汙染,讓我感到不是很愉快。

「菲洛納,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不累,還是說你累了呢?」

「嗯,我累到無法停止歎氣呢,但要是你不累的話,不休息也沒關係喔。」

『就算是說笑,你能不能講點再象樣些的話?』

那就不是我啦,我揚起嘴角,腦中傳來艾路曼希爾德的歎息。

「你的個性真令人費解。」

「很好懂吧?我討厭麻煩事,喜歡輕鬆度日。」

『認真工作啦。』

艾路曼希爾德的立即吐槽讓我開懷大笑,菲洛納用一種看可疑人物的眼神瞅著我,我才慌張地清了清喉嚨。

話說回來,我覺得我有認真工作啊,我今天不是也進入『魔力秘林』摘靈草嗎?不認真是指躺在旅館床鋪上睡一整天,或是成天遊手好閒、消耗積蓄才叫不認真吧?

比起來,現在的我真是個再認真不過的冒險者(有為青年)了。

但要是我這麼說的話,彆說碎碎唸了,她大概會一整天都不跟我說話吧。

*

*

*

我們回到魔法都市時,太陽還高高掛在天空。

我去公會領了報酬,右手拿著塞滿今天收入的皮革袋,呼了一口氣。

我咯咯笑著,今天這麼努力工作,我盤算著晚餐可以吃得奢侈一點,而這表情被菲洛納看到,他又露出一臉狐疑的神情。

總之,不論收入再怎麼好,像今天這樣的戰鬥我可敬謝不敏,荷包有所進賬不是件壞事,但我可冇膽拿性命和金錢擺在天秤上衡量。

「你之後要做什麼呢?」

「我要回森林去。」

「這樣啊,有機會的話再麻煩你囉。」

「嗯。」

語畢,我們就互相道彆了。我本來想約他一起吃飯……應該說是一起喝酒,但在我遨他之前,他便匆匆離開公會了,大概是很在意大量的哥布林吧。

我這麼想著,也走到人潮洶湧的大馬路上。豔陽照耀整座城市,舒爽微風徐徐吹過,路上行走的,有不知去哪裡吃午飯的人們,以及手牽手散步的戀人們。

精靈美男子已混進人潮,消失在我視線之中,連遠去的模樣都這麼帥。時不時能看到與菲洛納擦身而過的女性回頭瞄他,令我不禁笑了起來。

下次再見麵時,一定要拿這點逗逗他。

「那麼,接下來要做什麼呢?」

就這樣找個地方吃午飯好像不錯,或者,反正工作已經告一段落,去酒館也行。

這世界的娛樂少得可憐,其他夥伴曾想推廣下棋或撲克牌,但都尚未普及到平民圈。

一部分的原因是製造技術不夠,如現代日本的機械加工流水生產線是不可能的,若要手工製作,又需工夫、時間和人力。像象棋這種小東西如果手工製作,因為需要人力及複雜手續,價格也會水漲船高,至於製造撲克脾的紙張也很昂貴。

雖然不至於買不起,但皆非平民能輕鬆購買的價格,導致道具店裡囤積山一般的存貨。

而且,這畢競是個一年前還飽受魔神威脅的國家,年輕男子拚命修複遭魔物或魔族破壞的城鎮,年長者與婦女孩童則努力從事農業或家事。

大家都冇心思想著玩樂的事,與其玩樂,不如賺錢養家比較實際,因此,我們這些『英雄」想出來的娛樂,便隻流行於部分貴族之間。

這種情況依舊會持續一陣子吧,畢竟魔物的威脅尚未完全解除,而理所當然地,唯一生意興隆的便隻有疲憊男人聚集的酒館了。

『接下來要做什麼呢?』

「嗯……去吃中飯?」

『不要問我啊……』

「也是。」

我冇多想就問了,接著便邁步走向我住宿的旅館,一樓是餐廳,味道還不錯。

「嗯?」

我想著要吃什麼的時候,已經可以看到旅館的門,我在那裡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那不是芙蘭榭絲卡嗎?』

走在大馬路上的人潮冇人注意到這道嗓音,但站在旅館門口的金髮女性——芙蘭榭絲卡卻聽見了,她朝這邊望了過來。

方纔還呆愣地盯著路上人潮的臉,浮現一抹笑容。

「你怎麼來這種地方啊?」

『說什麼這種地方,這裡不就是蓮司住宿的旅館前嗎?』

「你挑我語病的功力真是越來越高超了呢。」

我的搭檔總是愛多嘴。

『謝謝。』

「我是在挖苦你喔……算了。芙蘭榭絲卡小姐,有什麼事嗎?」

『唔。』

我注意到芙蘭榭絲卡偷瞄著我們鬥嘴的視線,便裝作冇事似地結束對話。

「蓮司大人,彆來無恙。」

「嗯嗯,好久不見了,芙蘭榭絲卡小姐,你看起來精神不錯,我就放心了。」

『我們跟她也才分開十天而已。』

「嘻嘻——艾路曼希爾德大人似乎也非常有精神,我就安心了。』

『嗯。』

我對艾路曼希爾德那嚴肅的響應歎了口氣,我的搭檔依然一如往常地注重麵子。

算了,她就是這點可愛。

芙蘭榭絲卡的衣服與之前旅行時相比冇什麼改變,是魔法學院的製服,隻少了保護胸口的鐵製胸甲。

「總之,我們先找間店坐坐吧。」

總不能一直站著講話。

「我接下來要去祭……吃午飯,芙蘭榭絲卡小姐已經吃過了嗎?」

我本來想說祭五臓廟,但總覺太過粗魯,便中途改口。

「啊,不用了,不能打擾您——」

「彆在意啦,而且有芙蘭榭絲卡卡小姐在反而幫了大忙。」

「……這樣嗎?」

「你也在的話,我就可以跟艾路曼希爾德講話了。」

「啊——說得也是。」

芙蘭榭絲卡似乎先察覺到我想說什麼,露出開心的神色,對我點點頭。

艾路曼希爾德的聲音隻有她選定的對象能聽得見,若有芙蘭榭絲卡這樣知曉內情的人在,我會比較方便跟她講話。

單獨吃飯卻一直自言自語的男人,這不僅是噁心,甚至是精神異常了,如此一來,我會比自己的真實身份更加突兀,而且是負麵的意義。

「啊,不過,我們還是去像樣點的餐廳比較好吧?」

「不、不——啊,我沒關係的!」

「喔,這樣啊。」

我還以為年輕女孩都會在意這種事情,以我回答得有些泄氣。

『話說回來,你怎麼知道我們住在這裡?』

我推開門走進旅館,我們運氣不錯,還有一張兩人桌,我坐下後,芙蘭榭絲卡也坐到我對麵的椅子上。

「我去問情報販子才知道的。」

『誰?』

「誰知道。」

我冇聽過這名字……與其說是名字,應該是職業?我和艾路曼希爾德對這個單字都充滿疑問。

從字麵上,可以想見是販賣情報的人,但我前幾天纔剛來到魔法都市,根本還是個冇冇無聞的無名小卒,怎麼會有我的情報呢?這讓人有點在意。

「我在公會打聽蓮司大人的事,但冇人知道——就在我反覆打聽時,那個人告訴我的。」

這麼說來,我想起來自己並冇告訴公會我住在哪間旅館。

「真是不好意思呢。」

「啊,不,怎麼會是您不好意思呢?」

『這是蓮司的錯喔。』

「……真抱歉。」

「請、請您不要這樣!」

我開玩笑地這麼說後,芙蘭榭絲卡連忙慌張地否定,不知她是否注意到自己音量過大,看了看四周後,害羞得雙頰泛起紅暈,低下頭去。

「算了,先不捉弄芙蘭榭絲卡小姐了。」

「嗚嗚……請不要捉弄我。」

『對啊,他也總是這樣捉弄我。』

「你明明就很喜歡。」

『蠢蛋,誰喜歡啊。』

好過分喔。我這樣回答,聳了鍵肩。

就在我們鬥嘴時,女服務生來到桌邊幫我們點餐,我隨意點了樣菜,芙蘭榭絲卡選了有飽足感的雞肉料理與新鮮色拉盤。

「那麼,芙蘭榭絲卡小姐,怎麼了呢?」

「嗯嗯?」

『你不是有事找我們嗎?』

服務生離開後,我們如此問她,她卻一臉疑惑,難不成她隻是特地來見我一麵嗎?

「啊,對了。」

芙蘭榭絲卡的臉看起來徹底忘記這件事,浮現尷尬的神情。

看來她是真的忘光光了。

「如蓮司大人您知道的,我現在就讀於阿爾巴納魔法學院。」

「啊——」

阿爾巴納魔法學院。

……我冇聽過這學校的名字,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我也不可能什麼都知道。

這城市被稱作魔法都市,自然聚集許多精通魔法的人,遠道而來學習魔法的也大有人在,而來學習魔法的少男少女,大多會進入學校——魔法學校就讀。

我知道的大概僅止於此,這城市中還有許多學校,那些學校各有多少學生,或者叫什麼名字……我一概不知,也可以說我一點興趣也冇。

連魔法都不會用了,去瞭解學習魔法的地方做什麼呢?不,畢竟也有能使用魔法的魔族或魔獸,所以也不是完全冇必要瞭解。

但拜駐守王都的騎士團所賜,我個人有關魔法的相關經驗,皆來自於他們的斯巴達教育或實戰演習(互相砍殺),通過閱讀魔法書瞭解理論,隻有在剛來到這世界時及有其必要的時刻而已。

但事到如今,我實在說不出口自己不知道阿爾巴納,總之先順著她的話,之後再調查吧。

「我們學院長想見您一麵……」

「見我?」

「是的……您不方便嗎?」

芙蘭榭絲卡低下頭,接著——雙眼往上看,水汪汪地看著我。

我對女生這樣的動作實在很冇轍啊,是因為我好女色嗎?還是因為我對女生很好?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我想……艾路曼希爾德一定會說是因為好女色。

芙蘭榭絲卡隔著桌子盯著我的視線,讓我覺得很害臊,我吐了口氣,往後靠在椅背上。隻是見麵的話倒還好,但老實說真的很麻煩,想到學院長會想見我的

原因,大概就是因為我身為『英雄」而出名的緣故吧,不知是芙蘭榭絲卡說的,還是學院長自己察覺到的,但著名學校的學院長知道一些我的事情本來就不奇怪。

……雖然我並不知道阿爾巴納魔法學院到底多著名。

但既然能當到學院長,自然表示此人善於魔法,或許一年前我們曾並肩作戰也說不定。

「好吧。」

我簡單地說,答應芙蘭榭絲卡的請求。

「而且也正好。」

「……正好是指?」

「嗯,剛好,我對宗一他們就讓的是什麼樣的學校很感興趣,去突襲進行教學參觀好像也不錯。」

跟學院長談話結束後,正好可以去看看宗一他們上課的樣子。

「教學參觀?」

或許因為她冇聽過這個詞彙吧,芙蘭榭絲卡像鸚鵡學舌般重複我說的話。

也是,異世界的學校一^有教學參觀這種製度吧-應該都是以書信向父母報告近況。

「教學參觀就是……家長親自去確認小孩在學校裡過著怎樣的生活。」

也許實際上並不是這樣,但我心中的教學參觀就是這麼一回事,之後家長還會向班導詢問小孩的學習態度等等,但我那樣做會太醒目,這次就算了。

要是有機會的話,我還是想問問宗一他們的班導呢。

「我好歹也算是他們在這個世界的監護人呢,當然會想知道他們現在過著怎樣的生活。」

事實上,我隻是想在見麵時嚇他們一跳,雖然有點幼稚,但也很有趣。

這一年內不知道他們成長了多少,又過得如何呢……若是看到他們在課堂上睡著的話,我就可以拿這點鬨他們了。

宗一很討厭唸書,所以一定很有趣。再說,一年前……我選擇不告而彆,實在有點害怕直接和他們碰麵,還是先躲起來看看他們的模樣就好。

「這樣啊……」

芙蘭榭絲卡冇注意到我內心的想法,用訝異的表情看著我。

『你的真心話是?」

「讓他們嚇一跳應該會很好玩。」

『你被阿彌活埋的話,我可不會幫你說話喔。』

我叨唸了艾路曼希爾德真是個無情的搭檔後,便看到餐點送上桌了,送來的是餐鷹招牌菜,充滿蔬菜的燉菜以及柔軟的白麪包。

我的燉菜被升級成大份了,是因為我是旅館的房客吧。

芙蘭榭絲卡麵前放的是看起來像雞腿肉的照燒料理,裹上橙色的醬汁,在窗戶灑進的陽光照耀下,反射著美麗的光澤,盤子上還有五彩續紛的蔬菜色拉,讓它看起來更加美味。

這家餐應的廚師深諳料理視覺上的美感,我因為預算問題,一直隻點便宜的燉菜,不過今天晚上嚐嚐其他的菜色或許也不錯。

「看起來好好吃。」

「對啊,趁熱吃吧。」

「好的。」

芙蘭榭絲卡在開動之前,恭敬地向女神獻上祈禱。

我雖然還是冇習慣禱告,但也有樣學樣地照著芙蘭榭絲卡的動作比劃。

女神愛絲特莉亞大人,請讓我再過一段安寧的日子吧,但回想至今為止發生的事,看來是希望渺茫了。

「嘻嘻,您祈禱得真虔誠。」

「雖然我不是虔誠的信徒,但好歹也算女神的使徒啊。」

我用附近的人聽不見的音量低聲說道,接著便用木製湯匙舀了一口燉菜,料理中有許多切成適口大小的蔬菜,吃起來很有口感。

與新鮮牛奶一起熬煮的蔬菜滋味恰到好處,切成一口大小的半獸人肉也很柔軟。

「嗯,真好吃。」

「真的呢,和學校餐點一樣好吃。」

芙蘭榭絲卡用刀叉切開雞肉。

她的動作十分流暢優雅,再次讓我感到眼前這名女性,的確是出身貴族的千金大小姐。

「那有點言過其實了吧。」

「不,是真的非常好吃喔,蓮司大人。」

學校餐廳用的應該是更好的材料纔對,畢竟也有像芙蘭榭絲卡這樣的貴族就讀,若使用便宜的食材,豈不是有損學校的格調嗎?

她之所以會覺得這裡的東西好吃,四周有很多其他顧客,又是個熱鬨的地方應該也是其中原因,在熱鬨的地方用餐,料理似乎也會因此變得美味。

「蓮司大人有不敢吃的東西嗎?」

「嗯?大部分都敢吃,但我討厭苦的東西。」

苦瓜、青椒、茼離——這些蔬菜雖然都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但也有類似的食物,若很適合下酒,我倒是也能吃,隻是不會主動想吃它。

「嗬嗬。」

芙蘭榭絲卡不知如何看待這樣的我,她氣質高雅地掩住嘴巴輕笑。

『他很像小孩子吧?』

「人總是會有幾個不喜歡的東西好嗎?」

我一邊這麼說道,一邊又吃了一口燉菜。

「那我該什麼時候去見你說的學院長呢?」

「欸……啊。」

『這停頓是怎麼回事?』

芙蘭榭絲卡維持著手拿刀叉的姿勢值在那裡。雖然有失禮儀,但我覺得不必跟她說。

從她的反應,讓我知道學院長似乎並冇有指定跟我會麵的時間。

「啊,那個……」

「學院長並冇有指定時間對不對?」

聽到我這麼說,芙蘭榭絲卡詫異地看著我,看她反應這麼好猜,我也覺得格外愉快。

「不,其實看你的反應就可以想象了。」

我撕開白麪包,放進口中。

「那麼,該怎麼辦呢?」

明天、後天,還是下週呢?

『那就明天吧。』

我用湯匙攪和著燉菜,思索該怎麼辦時,艾露曼希爾德突然這麼說。

「那也太趕了吧。」

『哼,反正時間一長你就會開始不想去吧,所以越趕越好。」

「……就算是我也不會怕麻煩成那樣好嗎?』

『哼。』

我悄聲說道,艾路曼希爾德用鼻子哼了一聲,雖然她其實冇鼻子。

真是的,我的搭檔實在非常瞭解我啊。

「約明天會不會太趕呢?」

「啊,不……不知道呢。」

芙蘭榭絲卡的反應很正常,雖然對方想見我,但突然說明天要登門拜訪,就算嚇到對方也不奇怪。

「總之,我們先吃完飯吧,難得有這麼美味的料理,冷掉就可惜了。」

「啊,您說得對。」

之後一小段時間,我們彼此聊著這幾天做了什麼,並用完餐點。

最後,芙蘭榭絲卡用手帕拭淨嘴角,喝了口水。

「我來付賬喔。」

「怎麼可以,讓我——」

「好了、好了,這種時候該讓男人付錢。」

『這就是所謂男人的誌氣。』

到底是去哪學來這種話的啊,我從口袋外輕輕敲了徽章(艾露曼希爾德)一下。

接著,芙蘭榭絲卡在輕笑出聲的同時以手輕掩嘴角。

「嗯,總之就是這樣。」

而我則像平常一般聳了聲肩,昭示我的意圖。

雖然男人的誌氣這幾個字與我並不相襯,但讓年紀比我小的女性請客,我內心還是有所牴觸,或許有些人會覺得我古板,不過我覺得這點自尊還是很重要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嗯,小孩不用跟大人客氣。」

「小孩……我已經都十九歲了。」

「在我看來都還是孩子啊,等你滿二十歲,再一起喝酒吧。」

『我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主意。』

好吧,先把玩笑話擺一邊。

「那麼我會儘早向您傳達見麵的日期和時間。」

「不用顧忌我,畢竟也要看學院長的行程。」

反正我就是個每天閒閒冇事的冒險者,就算被要求明天見麵也不會手忙腳亂。

『芙蘭榭絲卡,不趕快的話,蓮司會不想見學院長的。』

「……你真的很瞭解我啊。」

「嘻嘻,那麼我先告退了,謝謝您請我吃飯。」

向我示意後,芙蘭榭絲卡站起身來,那頭經過整理的飄逸金髮微微搖動,感覺傳來了些許與住著許多冒險者的旅館不太相襯的甘甜香氣。

我目送芙蘭榭絲卡離開旅館後,服務生便過來幫我們整理桌麵。

儘管有艾路曼希爾德,但少了個聊天對象還是有點寂寞,我這麼想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之後我直接坐去還有空位的吧檯。

「您還要繼續用餐嗎?」

我對服務生笑了笑後,看向邁入老年的酒保。

「冇有,隻是想問些事情而已。」

有彆於午餐錢,我另外在櫃檯隨意放上五枚銅幣。

「我想知道阿爾巴納魔法學院的情報。」

我這麼問了後,酒保皺了皺眉望向我,他與其說是懷疑我,不如說像問著:「你在說什麼?」

「……阿爾巴納?」

「我受到女孩子的邀請,但我才離開鄉下不久,想知道那是個怎樣的地方。」

「啊,原來如此。」

聽我這麼解釋,酒保看向我一身行頭後低聲說道。嗯,我也知道自己穿得有些破爛。

如果持績旅行,衣服很快便會臟掉,但每次都買新的也很麻煩,有人說這是不修邊幅,也有人說這是愛物惜福,分成兩派意見。

先不說這個了,酒保看我似乎的確就是個鄉巴佬,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唉。』

雖然艾路曼希爾德什麼都冇說,但我想這聲歎息裡,應該蘊含著希望我至少穿得體麵一點的盼望,但我冇放在心上。

「這麼簡單的事,不用付錢任誰都能告訴你的。」

他的口吻忽然變了,這應該纔是他平常講話的語氣吧。

「那就算了。」

他都那麼說了,我便打算收回銅幣,但他比我早一步收下銅幣。

「但我冇說我不收喔。」

聽到他的話,我聳了聳肩。

「那麼,至少給我一杯最便宜的酒吧。」

「……嗬,我知道了,客人。」

真是句毫無感情的「我知道了」。

他給我的是用木製啤酒杯裝著的發泡酒,以價格而言隻需一枚銅幣,實在是個精打細算的爺爺。

「那麼,阿爾巴納魔法學院是個怎樣的地方呢?」

「是間曆史淵源已久的學校,是這座魔法都市中最有曆史的學校。」

依酒保的話,魔法都市(奧方)之**有三所學校,而其中曆史最為悠久、程度最好的便是阿爾巴納魔法學院,開放十至二十歲左右的少年少女前來就讀,提升彼此的見聞與技術。

聽起來是間人人嚮往的學院,就讀的學生除了貴族子弟,似乎不乏才華洋溢的平民百姓。

「這樣的話,貴族不會覺得有失格調嗎?」

「是冇錯,因此雖然程度冇阿爾巴納好,不過也有其他專收貴族的學院。阿爾巴納重視的是才能,而其他兩校重視的是地位……大概是這樣的感覺。」

看來大概是這麼回事。

『優子會讓宗一他們去那裡唸書,應該有她的用意。』

我在心中同意艾路曼希爾德的話,畢竟現在芙蘭榭絲卡不在,無法直接對話。

宇多野優子現今應該在王都,她是擁有『賢者』稱號的英雄,雖不知她是著眼於什麼才選擇阿爾巴納魔法學院,但她一定是希望宗一他們……那些孩子們可以回到學校生活。

宗一被召喚來異世界時隻有十五歲,纔在讀國中三年級,宗一的妹妹彌生則隻有十四歲,而最年幼的結衣,那時更還隻是小學生。

討伐魔神,與魔物、魔族的戰事趨緩後,她一定會希望讓孩子們去一間像樣的學校上學。

就像我努力扮演好他們的父親——或者該說是扮演好監護人的角色,而優子也努力扮演著母親的角色。我們在旅途上教他們讀寫,關照他們的學習,為了使他們在充滿殺伐的異世界生活中心靈有所依歸,我跟他們一起玩,或教他們做些蠢事。

……說是代替父親,其實我或許比較像陪他們玩鬨的同年朋友。

而後當所有事情告一段落後……我不告而彆,去鄉下過著悠哉的生活,相信在這段期間,優子一定為孩子們設想了許多事。

已經一年了,當時十七歲的宗一,現在也十八歲,他現在正值成長期,經過了一年,模樣想必稍微改變了。

儘管我很期待再見到他們,但又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麵對他們,心情有點複雜。

「聽說『勇者』和『大魔導士』道些英雄,正在那所阿爾巴納魔法學院上學是嗎?」

「嗯嗯,是從半年前開始的吧……你對英雄有興趣嗎?」

「算是吧,我好歹也算是冒險者的一員啊。」

我聳了聳肩,隨意把話矇混過去,腦中果然傳來艾路曼希爾德的歎息。

『什麼冒險者的一員……』

「所以對英雄他們的為人有點興趣。」

「區區冒險者就算對英雄有興趣,也見不到他們啊。」

「我隻是很好奇一些小事啦,像『英雄也會好好讀書嗎〜』這類的。」

「你在意的事還真奇怪。」

聽到酒保傻眼的聲音,我喝了一口發泡酒,冰涼的酒精舒緩了裝滿燉菜和麪包的肚子,我一口氣喝掉酒杯中一半的量後,籲了一口氣,酒精的獨特香氣在鼻腔中散開。

「看你喝得津津有味呢。」

「我最喜歡酒了。」

『是嗎。』

艾路曼希爾德對我的最喜歡一詞有所反應,那嗓音聽起來比平常更低沉。

我倒是想問她,難道她想被拿來跟飲料比嗎?

「嗯,不過實在無從知曉英雄有冇有熱衷於學習呢。」

那倒也是,一般人的確不可能會知道英雄的學習態度如何。

這也許纔是該向芙蘭榭絲卡所說的情報販子打聽的訊息。

「是嗎,謝謝你提供的有趣情報。」

語畢,我喝乾杯中的酒並站起身,直接走回我的房間。

我脫去鬥篷及小刀,躺在床上,打了個大哈欠後,放鬆身體。

『不知他們有冇有好好唸書呢?』

「不知道呢。」

不過我的心中有一絲期待,期待看到他們過的生活,眼見他們的成長。

我注意到自己宛如期待明天要去遠足的孩子一般,暗自覺得自己真是個心口不一的傢夥,嘴角揚起微笑。

*

*

*

阿爾巴納魔法學院,據說是曆史最為悠久的學院,果然如情報所言,遠遠看去便能感受其強烈的存在感。

大門由石造高牆包圍,給予來者一股莊嚴感,彷彿試探著造訪此地的人,這扇門亦非常高聳,必須仰望才能看清,兩側各站著兩名衛兵,共計四人,穿著全身鎧甲,應是鐵製的甲片反射著陽光,發出鈍色光輝,他們手中也拿著鐵製的長槍。

衛兵身後,另有設置一道可放行學生的小鐵門,畢竟每次都要開關那麼大的巨門未免太麻煩。想到學院還有馬車專用與人類專用的門,我隻覺得花了好多錢啊。

「這是怎麼蓋的呢?」

『由人工搬運石頭,經過切割,再組合堆疊起來的不是嗎?』

我看著石門驚歎地問道,艾路曼希爾德卻給了我毫不有趣又現實不過的答案。這裡是魔法都市,當然會想象是不是用魔法建成的啊,也罷,艾路曼希爾德的答案或許比較實際。

這世界的人們,隻會在攻擊方麵使用魔法,甚至連陷阱都不做,隻會朝敵人正麵射飛火球或劈出風刃等等。

明明再多花點腦筋,一定可增加很多攻擊手段,甚至可改善生活質量的啊。

「怎麼了嗎?」

見我用少見多怪的眼神看著魔法學院大門,衛兵中的其中一人向我問道。

眼前站著一個全身包覆鎧甲之人,不禁令人感到一股壓迫感,那雙鐵製頭盔之中的眼睛,似乎銳利非常,或許正警戒著我是否為可疑人物。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客氣,主因應該是我的服裝儀容,難得被邀請來學院,卻穿著平時的寬鬆衣服與厚重長褲,再加上一件鬥篷,對造訪一所有貴族就讀的學校,的確有點欠妥。

「啊,冇什麼,隻是覺得大門真是氣派啊。」

「什麼啊?你第一次來奧方嗎?阿爾巴納魔法學院的大門可出名了,你好像冇看過?」

『喂,我們是不是被當鄉巴佬了?』

聽衛兵這麼說,艾路曼希爾德揚起不悅的聲音。我覺得被人這麼想反而好辦事,但這似乎是最令她不滿之處。

實際上,我的確是個鄉巴佬,這一年都待在鄉下村落中默默度日,而且被人如此誤解反而有好處,不然被懷疑有其他身份更麻煩。

「是的,真是氣派啊。」

「嗯……那你有什麼事嗎?」

我用最不顯得可疑的方式響應後,便感到對方降下些許警戒心。

「這裡有學生找我來。」

一聽我這麼說,衛兵便用極為銳利的視線,把我從臉到腳趾都掃了一遍。雖然他的眼神非常失禮,但這也無可奈何。

「叫什麼?」

「欸?」

「找你來的學生叫什麼?」

「她叫做芙蘭榭絲卡•巴頓。」

「……」

被衛兵投以**裸的懷疑目光,我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

他審視了我一會兒後,便回到同僚身邊,接著通過小門進入校區內,而剩下的三名衛兵,則直勾勾地瞪著我。

『真是冇教養!」

「對這些人而言,懷疑他人就是他們的工作。」

『討人厭的工作。』

避免讓衛兵聽見,我小聲地回答艾路曼希爾德,如果再跟她說話,不隻是可疑人士,我大概會被當作變態處置,所以我不再回話。

但我腦中還是不斷響起『明明就是英雄』,『都是蓮司那身打扮害的』等聲音。

過了一會兒,方纔走進校區內的衛兵,與芙蘭榭絲卡一同穿過小門回來了。芙蘭榭絲卡慌張地環顧四周,發現我之後,便急忙小跑步靠近。

「蓮司大人。」

「你怎麼慌慌張張的?」

芙蘭榭絲卡來到我身邊後,便將雙手放在膝蓋上,大口喘氣。害我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壞事,用手指搔搔臉頰。

「如果您說出學院長的名字,明明馬上就能進來的啊。」

「冇辦法,我不知道學院長的名字啊。」

這是真話。聽我這麼說,芙蘭榭絲卡露出「糟糕」的表情,臉色因為氣喘籲籲以外的理由顯得蒼白。

「抱歉,你剛纔在上課嗎?」

「啊,冇有,最高年級生在這時候不用上課,我是來幫蓮司大人帶路的。」

「那真是太好了,如果打擾你上課,我會很過意不去。」

「怎麼會呢……請您不用在意我的事。」

「那怎麼行,畢竟學生的工作就是讀書啊。」

我這麼說,伸了個懶腰。

「那就請你帶路吧。」

「啊,好的!」

我跟著芙蘭榭絲卡穿過小門。此時,四名氍兵的目光一齊朝我掃來。

我感覺到他們想說的是——為什麼千金大小姐會為道種傢夥帶路,真是令人費解。這倒也是,畢竟我看起來隻是一介冇冇無聞的冒險者。

『嗯,真是片寬敞的校地。』

「是嗎?」

聽見艾路曼希爾德低聲呢喃,芙蘭榭絲卡隨意地迴應。

首先躍進眼簾的是一座石造建築物,巨大的箱型建築與其說是學校,不如說更像教會,最高處懸掛著通知課堂結束或午餐時間的大鐘。

接著最引人注意的,是設置於大門至學院入口間、位於石板路中央的噴水池,雕鑿白石所建成的水池邊緣,鏤刻著仿造鮮花的精細石刻工藝。

雖說我不諳藝術,所以不太瞭解,但即使在一個門外漢眼中,眼前所見亦是美麗非凡。噴水澄澈清透,水池底部可以看見銅幣或金幣沉於其中。

「這裡是許願池嗎?」

「許願……嗎?」

我看著沉在噴水池底部的貨幣,這麼詢問芙蘭榭絲卡,她竟有些訝異地反問我。

我告訴她是因為我看到錢沉在池底後,她彷佛有些困擾地彆開了視線。

「您看得真仔細呢……」

「嗯?不要問有關許願池的事比較好嗎?」

「啊,不是,並不是那樣的,隻是……」

為什麼要一副很害羞的樣子啊?

我單純是好奇問問而已。

「冇有,隻是那個,該怎麼說好呢……因為是會被您笑話的理由。」

「?」

為什麼會被我笑話?我實在難以想象。

『所以,錢到底為什麼會沉在水池底?』

「這是女生之間流傳的話題啦……就是邊想著意中人邊投下硬幣,那份感情便能成真。」

芙蘭榭絲卡越說越小聲,為我們解釋道。

這跟什麼月老的紅線、在紙上寫一百遍對方名字就能在一起之類的傳說相同嘛,雖然這種類比或許不是完全貼切,但就是青春期女孩子會相信的東西。

至於想到芙蘭榭絲卡覺得害羞的理由——她畢竟也是個女孩,儘管外表像個大人,內心依然是個會相信這種事情、幻想願望成真的少女。

我露出笑意,而芙蘭榭絲卡彷佛察覺到我的想法:羞澀地將視線——甚至整張臉都彆了過去,接著,她為了使自己鎮定下來,深呼吸了幾次。

「你有試過嗎?」

「唔……是有還是冇有呢?」

從她反應看來,很輕易就能推測出她試過。

不知道對象是誰呢?像芙蘭榭絲卡這樣的美人,對象應也是個美貌的貴族,而說到帥哥便令我想起最近常一起工作的精靈,並在想象之中,讓他和芙蘭榭絲卡並肩而立。

嗯,俊男美女站在一起還真是如詩如畫。

『真是的,彆問這種問題,你這蠢蛋。』

艾路曼希爾德向我發難,我哈哈一笑後,傳來兩道歎息。

我環顧四周,發現噴水池附近種植了五顏六色花朵的花壇,學生負責照願。

石造的校舍與中庭,亦有類似操場的設施,令人感受到一股近似大正時代神學院的氛圍。雖然我也冇在大正時代活過,隻是一種想象而已。

「學生現在都在上課嗎?」

「是的,午餐時間剛結束,到傍晚前都是上課時間。」

『怎麼一直在上課啊?」

「會嗎?」

『身手會變得遲鈍。』

聽艾路曼希爾德這麼說,芙蘭榭絲卡掩嘴微笑。我聽著她氣質高雅的笑聲,來到校舍入口。

木製門扉可往兩側開閨,芙蘭榭絲卡握住門把一轉,聽到嘎地一聲,門便開了,室內並無鞋櫃,連地板皆是石造,可直接穿著鞋子入內。

入口附近擺放價格不菲的花瓶與畫作,天花板上垂下吊燈,牆上等距掛著髙價的魔力燈,此處日間夜裡給人的印象一定大為不同。

「請往這裡走。」

我邊參觀校內邊跟著芙蘭榭絲卡走,走廊上迴盪著我與她的腳步聲。

「學生教室是在二樓嗎?」

「是在東館喔,這棟西館是老師準備課程的房間,另外像需要特殊道具的鍊金術等課程,必須在有彆於一般教室、備齊器材的地方上課。」

「有點類似移動教室的概念呢。」

彷佛是過去我所就讀的學校一般,有理科教室與計算機教室,我回想國髙中時代的往事,看向眼前稀奇的擺飾。

我一邊思考著如果齎掉昂貴的器皿與窗戶能得到多少錢,一邊走著,芙蘭榭絲卡的腳步停在某間房前,巨大木門看起來非常厚實,門把為銀製的,房門旁掛著一麵木製名牌,用這世界特有的蚯蚓刻著『學院長室』。

「我們直接進去,可以嗎?」

「嗯嗯,可以。」

芙蘭榭絲卡將手放在胸前深呼吸,看來她也不太常來學院長室。

「我是巴頓,我帶蓮司•山田大人來了。」

芙蘭榭絲卡敲門後這麼說道,接著,她明明什麼也冇做,但門便嘎地一聲自動敞開。

芙蘭榭絲卡深深一鞠躬後,站在房內深處的男子便望向我們。

該名男子年約六、七十歲,留著長長的白髮與白鬍,穿著厚重法袍,卻藏不住細瘦的身形,看得出男子已有年紀,但他的眼神卻十分銳利。

那是一道宛如在品鑒我的目光,卻無一絲惡意。

「學院長您好,初次見麵。」

「……我們並非初次見麵。」

『你啊。』

艾路曼希爾德傻眼的嗓音剌痛了我。

雖然不記得了,但我似乎曾在哪裡見過學院長,我覺得尷尬,眼神變得飄忽不定。

「我們曾在伊姆內幾亞王城中見過兩次,我也參加了一年前的戰役。」

「這樣啊。」

「畢竟我是個再平凡不過的老爺爺了,您不記得也是正常的。」

雖然學院長冇有惡意,但他講到「不記得也是正常」時,我不禁苦歎出聲。

實在冇辦法啊,我隻有兩隻眼睛,一個腦袋,怎麼可能記住所有打過照麵的人——我在心中為自己找藉口。

「敝人乃狄維那,現在擔任阿爾巴納魔法學院學院長。」

他說完請多指教後,便有禮地一鞠躬,而我也輕輕回禮。

「我是蓮司•山田,感謝您招待我來魔法學院。」

「乍聽巴頓同學和我說您的事情時,我還半信半疑呢……真是段良緣,巴頓同學。」

「是的。」

不知在這種場合問「你們聊了什麼啊」是否有失禮節呢?雖然我很好奇他們的談天內容,但還是彆打斷學院長的話好了。

『你們聊了什麼?』

我的搭檔真的完全不會察言觀色,把我的忍耐還來。

「啊,艾路曼希爾德大人,您也一起來了啊。」“

學院長連忙慌張地單膝跪地,低頭行禮。

艾路曼希爾徳似乎不想隠藏她的聲音,畢竟對方知道我們是誰,所以也冇必要隱藏。

「你還是一樣受人景仰啊。」

『彆開玩笑了,笨蛋。』

我刻意調侃她後,就被罵了。

我將視線從垂首的學院長身上轉向房中。

真寬敞,比我現居的旅館房間還大一倍,房間中央擺著高級的桌子,兩邊各放置了一張沙發,沙發看起來也非常名貴,是黑色的真皮沙發。

房間深處有一張骨董書桌,牆邊則有四個書櫃,書櫃都塞滿了書,與其說這裡是學院長室,不如說更有書房的味道。

『……抬起頭來,你有話要跟蓮司說吧?』

「是的,其實是想表達感謝之情。」

「感謝?」

我有做什麼值得感謝的事嗎?是芙蘭榭絲卡的事嗎?大概是我們一起擊退半獣人的事吧。我這麼想著,望向芙蘭榭絲卡,便發現她正用一種瞻仰尊貴耀眼之物、充滿欣喜神采的目光看向我,這眼神實在難以形容,反而會讓承受目光的人害臊不已。

這是為什麼呢?畢竟我也隻是區區人類,被人這樣看隻會覺得尷尬。我彆開頭搔搔臉頰,而學院長剛好站起身。

「請坐。」

學院長如此說道,作勢請我們坐在皮沙發上後,輕輕拍了拍手,接著,明明冇人吩咐,卻有位將長棕髮梳成低馬尾的妙齡女性端茶進入房間。

應該是秘書之類的人吧。

她利落地準備三人份的茶,在我還來不及詢問她的身份之前,便轉身離開房間。

「失禮了。」

我首先坐到沙發上,接著是學院長,芙蘭榭絲卡猶豫了一會兒後,怯生生地坐到我旁邊。雖然我很在意她為什麼坐得與我保持微妙的細微距離,但畢競我們也不算特彆親近,或許這纔是正常的距離吧。

「蓮司大人,對於您幫助我校的學生,我在此由衷獻上謝意。」

學院長朝我深深一鞠躬,這跟我的英雄身份毫無關係,學院長隻是感謝我幫助他的學生。

「這……請不用這樣。」

我感到有些困惑,但還是不慌不忙地請學院長抬起頭來。

「我隻是接受她的委托,並如實完成而已……如今我不是英雄,隻是普通的冒險者。」

『真是的。』

聽我這麼說道,艾路曼希爾德欲言又止……但這她識相地什麼都冇說,隻是歎了口氣。

學院長仍然低著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

「如今……不是英雄?」

「……如果您當作是這樣,我會很感謝您。」

我彆過頭避開學院長的目光。若一年前我們曾並肩作戰,他應當知道我不告而彆的事,加上如今我以一介冒險者自居,而非一名英雄,學院長應該能心領神會。

「看來您有您的苦衷啊。」

「有各種原因……總之,希望您不要過問。」

「我瞭解了。」

我們講到這時,我吐了一口氣。

「您怎麼了嗎?」

「冇事,隻是在想事情。」

我裝作一如往常的模樣,不想被學院長懷疑,再度輕籲口氣。

「對了,學院長,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拜托我?」

「我想這應該不算難事……我可以在學校中四處參觀一下嗎?」

「學校中嗎?」

學院長將我的話重複了一遍,接著,便露出理解似地的柔和表情,朝我點了點頭。

「宗一——我對孩子們在這裡受怎麼樣的教育很感興趣。」

「這樣啊,巴頓同學,可以請你為蓮司大人帶路嗎?」

「是。」

「蓮司大人,若您有任何疑問,都可以問巴頓同學。」

「謝謝您答應我的不情之請。」

我朝學院長輕輕點頭致意,我身旁的芙蘭榭絲卡則深深一鞠躬,學院長亦再度向我……我與艾路曼希爾德深深致敬。

這便是我們英雄和周遭眾人的不同之處。

雖然我不喜歡這種充滿隔閡的人際交往,但這世界並非憑我個人喜好運轉。若我剛向學院長深深一鞠躬,隻怕他又會單膝跪地、低頭行禮了。

我心中帶著複雜的情緒,從沙發站起身,既然冇什麼特彆的事,就不必在此久留了。

我向學院長道彆後,便離開學院長室,而他最後又再度向我鞠了一次躬。

「呼。」

快憋死我了,確認學院長室的門關好後,我便鬆了一口氣,身旁的芙蘭榭絲卡看向我。

「您累了嗎?」

「不會,我隻是不太習慣這種嚴肅的場合。」

『堂堂正正地應對不是更好嗎?』

「我對自己冇什麼自信,因為性格比較內向嘛。」

『你還真好意思說。』

我轉動脖子的關節,伸了個懶腰。

「那麼就拜托你帶路囉?」

「是、是的,若有任何疑問,請儘管詢問!」

「……你不用那麼拘謹啦。」

我笑了笑她有趣的反應後,芙蘭榭絲卡臉上便染上幾許緋紅。

『接下來先去宗一他們的教室嗎?』

「對啊,就去看看他們上課的樣子吧。」

『壞心眼。』

「嗬嗬——好的。」

聽到艾路曼希爾德無奈的嗓音,芙蘭榭絲卡笑了出聲,似乎正好緩解了她的緊張。

我跟在芙蘭榭絲卡身後在走廊上漫步,

學院長室位於一樓,教師休息室等聚集教職員的處室則在二樓。

校舍分為東西兩棟,西館各樓層中央與左右兩側皆有走廊,能通往位於東館的學生教室,接著,雖然從學校大門處無法看到,除了芙蘭榭絲卡與宗一他們上學的校舍之外,另有讓十至十四歲孩童就贖的初級部校舍。

校內還有還有整棟皆放滿藏書的圓書館,以及可在雨天時鍛鍊身體的修練道場——亦即所謂的體育館兼遊泳池。

聽著魔法學院的介紹,我們來到學生校舍,首先是一樓……我們朝一年級生的教室走去,卻冇看到彌生,現在似乎是修練體術——體育課的時間。

芙蘭榭絲卡問我是否要去找她,但比起去修練場,先上二樓比較快,所以我選擇先去看宗一與阿彌上課的樣子。

「話說回來,魔法師的學院還有體術的課程啊?」

「您很意外嗎?」

「對啊,我一直想象你們總是黏在書桌前唸書,或是不斷進行鍊金術的實驗等等。」

學生都穿著黑袍、戴著尖帽、手持魔杖、解讓魔法書——我做了這樣的想象。

「不,仔細回想一下,記得初次見麵時,你說你技貨課程的分數很差呢。」

我想起這件事,望向芙蘭榭絲卡,她便尷尬地低下頭去。

這種反應不管看幾次都還是很有趣,我也覺得自己有些壞心眼。

「唔……冇、冇問題的!從那趟旅行回學校後,我就能好好打敗對手了!」

「打敗?是怎樣的課程啊?」

我這麼詢問後,她便為我說明上課內容,是使用木棍代替木劍與魔杖的戰鬥訓練。

換成日本的課程便是劍道或柔道吧,這種細節在在令我感到這裡真的是異世界(奇幻世界)。

「我之前一直輸,但前幾天,獲勝場次終於追平敗北次數了。」

「真了不起。」

儘管不知道學生的程度如何,但能提升獲勝次數就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我學習戰鬥技巧時,當時程度又是如何呢?回想起來,真是冇什麼愉快的回憶,忍著嘔吐感繞修練場跑了無數次的往事,至仍是一場惡夢,雖然技術與經驗

很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體力,若是感到疲倦便無**刀弄劍,動作也會變得遲緩。雖然很像熱血體育男兒的言論——但在危急的戰鬥中,那不隻是有點道理,甚至

可說是絕對真理。

畢竟,就算隻被某些魔物的攻擊掠過,也會造成致命傷,在這種情況下,若說自己累了、動不了,就真的欲哭無淚了。

「加油啊。」

「好的!」

認識的人有所成長是件令人開心的事,尤其對方是一起旅行過的夥伴,就更使人愉快了。

我希望她能照著這樣的步調繼續成長,我這樣向她說,她高興地點了點頭,芙蘭榭絲卡給人一種像小動物或可愛寵物的感覺。我被她的笑容治癒,同時爬上學生校舍的二樓。

比芙蘭榭絲卡小一年級的宗一他們教室位於校舍二樓,現在似乎正在上課。

在芙蘭榭絲卡的帶領下,我確認著宗一他們所在的教室。

教室很大,呈階梯式排著三列長桌,一間教室能容納的學生約為四十人,有些地方還有空位,所以實際人數可能更少。

教室的格局令我想到大學教室,往左右延伸的長形黑板,使其看起來更像大學教室。

不過話說回來,不論哪個世界,上課都是用黑板與粉筆呢,我不禁佩服起這種微妙相似之處。

實際上,這裡用的並非粉筆,而是使用以石灰凝固而成、稱為白石的一種石頭書寫,一旦寫在黑板上便很難清除,不過這裡是用魔法擦黑板,這是以前學習文字時得知的知識。

老師們穿著黑袍,戴著寬邊尖帽,儘管這麼說很奇怪,但那裝扮一眼就可以看出是『魔法師』,教室像大學教室,學生們雖然披著長袍,不過底下穿的都是罩衫加裙子或白襯衫搭褲子,長袍也是藍色的,所以隻有老師的打扮莫名突兀,應該不隻有我這麼覺得吧,大概。

「平常上些什麼課呢?」

「在教學中,會任老師意願安排休息時間,還會舉行隨堂測驗……偶爾帶大家去郊外進行技能演練。」

「也滿辛苦的呢。」

我所認知的上課。是每上四十五分鐘後可以休息十五分鐘,中午約可休息一小時。

聽她這麼說,這裡的狀況雖和我們世界相去不遠,但休息時間卻是老師想休息時才休息,也就是根據不同老師,也會有休息時間極度短暫的情況。

靜謐的教室中隻有老師教學的聲音,我看到兩張熟悉的臉龐。

教室有兩扇門,分彆在前後方,我從後門上的小窗望向教室內,看到宗一集中精神上課的側臉,他絲毫冇注意到我。

「看來他有認真上課呢。」

『嗯,正集中精神聽老師講話呢。』

在我目光彼方的宗一,端起認真神情聽老師上課,握著聖劍的手現在握著鵝毛筆,在羊皮紙上寫下上課內容。

天城宗一,被稱為『勇者』的英雄,亦是聖劍持劍人,被女神授與隻要意誌尚未屈服,便能,『絕對不敗』的異能。

他那頭在這世界中堪稱稀少的黑髮,比一年前還長了些,側臉也變得較為成熟了,他都已經十八歲了,當然會少去些許稚氣。

我盯著他的側臉,深深感慨宗一已從少年成長為青年。他認真上課的姿態融入這個班級,令人無法想象他曾是拯救世界的勇者。

不過被我盯著看了這麼久,卻尚未發現我的存在……勇者大人(這傢夥)似乎也因學生生活而鬆懈了呢。他能過著符合年紀的生活,我打從心底感到開心。

還有一人,在一群同年齡的少年少女中,果然也很顯眼的黑髮少女,我馬上便找到她了。她長相較一年前更為成熟,可說正從少女蛻變為女人,過去隨意紮

起的髮絲,現在整齊地綁在左側,非常利落,不知她是否開始愛打扮了。在髮絲之間隱隠可見的雙眸,感覺有些昏昏欲睡,過去那雙令人感到她強勢性格的鳳眼,現

在正因上課內容無趣而顯得散漫。而會露出這種毫無防備的模樣,正是她——芙蓉阿彌過著和平生活的表征。

宗一被人稱為『勇者』,而阿彌則是向女神請求『與神匹敵的魔力』之,『大魔導士』。

大魔導士,引導魔法師之人……雖然這麼說,但幫她取這個稱號的『魔法使』,當初隻是想為她冠個響亮的名號,並冇認真思考過其中理由。

雖然她冇打哈欠,但一張愛睡的臉,加上用手指戳弄鵝毛筆的模樣,的確是與同年女學生相仿的姿態。

這孩子從以前就天資聰穎,旅行途中夜宿於旅館時,優子教她這世界的文字,她邊記邊讀書,竟然能立刻全背起來,而一旦學會之後,很快地就比我還善於閱讚。

雖然還不到書呆子的程度,但至今仍可憶起她在我顧營火時,於一旁安靜讀書的模樣。

看到這兩人的樣子,令我既開心又覺得好笑,當我按捺住不笑出聲時,便被艾路曼希爾德不悅地說了句『壞心眼的傢夥』。

『真是的,都一把年紀了,還儘是做些小鬼頭做的事……』

我聳聳肩,離開教室後門。

「就剩下彌生了,那孩子可敏銳的。」

『但看到宗一他們那樣,彌生應該也變得有些遲鈍囉。』

應該很難不被彌生察覺到我偷看她上課,像這種時候我的直覺纔會特彆準。

儘管並非什麼賭上性命之事,被髮現是也不會怎樣,但若被察覺到,還是有損我身為大人的尊嚴。

『我們還冇要走嗎?看你這樣真是冇出息。』

「……有必要說成這樣嗎?」

『我不說你還有誰會說你?真是可悲……』

艾路曼希爾德把口頭禪搬出來後,重重歎了一口氣,不過她也冇讓宗一他們聽見自己的聲音,想必她其實也很享受現在的狀況。

這便是所謂的寬以待己吧。

這時,我突地轉向身旁噤聲不語、乖乖待著的芙蘭榭絲卡。

「抱歉,光顧著自己的事。」

「不會……看到蓮司大人這樣我也覺得很開心。」

「是指看到我窩囊的樣子嗎?」

「嗬嗬——纔沒有那種事。」

當我們在走廊談話時,從遠方傳來校鐘的聲響。這似乎並非下課鈴,而是休息鈴。

我再度瞄向教室,老師宣佈大家可以休息一下。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呢?當我這麼思索時,芙蘭榭絲卡開口了:

「您不去和宗一大人他們說說話嗎?」

『是啊,現在時機恰好,去跟他們說說話吧?』

我並不是很想這麼做,所以冇有實時響應她們的話。

「我現在突然出現,不會妨礙到上課嗎?」

「啊——……」

我這麼說之後,芙蘭榭絲卡好像不知該如何響應。

雖然現在是休息時間,但四周還是充滿學生,如果我一露臉,大家應該就無法集中精神上課了。

我突然發現,照理說休息時間會有很多學生走出教室,但走廊上卻依然一片寂靜。

「休息時間大家都不離開教室嗎?」

「這麼說來,真的都冇人出來呢。」

芙蘭榭絲卡也覺得不可思議,她隔著門上小窗窺伺教室內狀況。

「啊啊。」

接著,我也探頭一看,儘管是休息時間,但打扮得像魔法師的老師依然待在教室裡,課堂雖然暫時中斷,老師卻無意離開講台。

多半就是因為這樣,學生纔不好意思走出教室吧。

現在,學生正分成好幾個集團討論方纔上課的內容。

小圈圈大多有分男生或女生的集團,但宗一與阿彌在同一個小團體中……我發現那裡的人數遠多於其他集團。

其他集團的學生們似乎也不時注意著他們兩人。

「他們很受歡迎啊?」

「咦?」

「因為你看,圍著他們的人感覺比較多……」

「嗬嗬……宗一大人與阿彌大人很受大家信任喔。」

我這樣詢問,芙蘭榭絲卡替我進行說明。他們並非因『勇者』或『大魔導士』的身份與眾不同,而是以朋友、同摩的身份備受大家信賴。

他們在體術課程中所向披靡,又熟悉魔物生態,不打著『勇者』或『大魔導士』的名號壓人,很替朋友著想,也會對遭遇困難的人伸出援手。

比方說前幾天,有同學無意間釋放出封印於圖書館魔法書中的魔族,阿彌便出手幫助。

這是很了不起的事,但我一聽到最後圖書館牆壁一角被炸飛時,忍不住大笑。

那些傢夥身邊還是跟以前一樣熱鬨呢。

聽著芙蘭榭絲卡的說明,我再度看向被同學包圍的兩人。

『他們個性都很討喜啊,尤其是宗一。』

我同意艾路曼希爾德的話,宗一很好相處,能一視同仁地待人接物。

班上的同學大概也不把他當做『勇者」,而是一般同年齡的朋友。

阿彌不善與人交往,甚至有點怕生,恐怕是宗一拖著她融入班級中的吧。但她過去顯得怕生,也有可能隻是因為當時身邊都是年長者,即使從同個一世界被召喚而來,但年齡相仿的男性終究隻有宗一,在那種狀況下自然會怕生。

說不定現在的她纔是真正的阿彌,與朋友談笑,不,時打一下宗一,在熟識兩人的我眼中,

(圖片)

他們一如往常地打鬨著。

那種關係該說是朋友以上、戀人未滿,抑或是單純的青梅竹馬呢?

「他們看起來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這種事纔不需要這樣繞一大圈確認,直接搭話不就能知道了嗎?』

「嗬嗬,說得也是呢。」

算了,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性格很傷腦筋。

「總之,打擾他們上課實在不太好,等冇上課的日子再來找他們吧。」

『再怎麼說你也不會逃避宗一他們吧。』

「再怎麼說,也不會再逃避了。」

雖然我有很多種藉口,但無論哪個聽起來都很窩囊,於是我乖乖閉上嘴。

我打算離開教室……最後又再度隔著門上窗戶看了宗一和阿彌一眼。

「……」

真的長大了呢,從一年前起便毫無成長的,大概隻有我吧。

『怎麼了?』

「冇事,那麼我們回去吧。」

我噤口不語地走出學生校舍,此時太陽已漸漸西下,明明剛隻有與學院長談話以及參觀宗一他們的上課情況而已……看來我參觀得非常認真呢。

「蓮、蓮司大人……」

當我走出學生校舍後,芙蘭榭絲卡突然開口說話。我轉過頭以眼神詢問她,看到她不好意思地露出有點悲傷,又有點無措的神情。

「怎麼了?」

「那個——」

在我們初次見麵時,我也見過她這副神情,但往後我們一起旅行,打敗半獸人,回到學院。這趟旅途讓她有了很大的成長,可以感覺到她胸中藕藏著那份自信。

但現在這份自信已不見蹤影,她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現在有什麼事情會讓她感到不安?我儘管覺得奇怪,仍耐心等待她講下一句話,冇必要著急,等待女人也是男人的誌氣,這麼說好像太裝模作樣了。

「在您回去前,我有個請求……」

「請求?」

為什麼有事拜托我需要露出這種表情呢?看我一臉疑惑,芙蘭榭絲卡身體不禁縮得更小。

『怎麼了?』

「那個,下次……請讓我再和您一起工作。」

原來如此。

我還擔心她為何如此不安,原來是這點小事啊,我一方麵有些鬆了口氣,另一方麵又覺得以芙蘭榭絲卡的個性,這的確是件值得緊張的事。

畢竟這女孩現在依然覺得我是個英雄,明明我隻是個必須讓一個女孩曝露在危險之中,纔有辦法下定決心與黑色半獸人(魔王眷屬)戰鬥的無力冒險者。

「你明明不需要這麼緊張的啊。」

「……不,畢竟由我提出這種要求,實在惶恐……」

「彆在意,我啊,覺得芙蘭榭絲卡小姐是我身為冒險者的夥伴喔。」

嘴裡一吐出與我作風格格不入的話語,我二頭肌上的雞皮疙瘩馬上站了起來。

『真不像你會說的話……」

艾路曼希爾德明明平時都會要求我講些符合英雄身份的話,一旦我講出類似的話卻開始找我碴,你喔。

你到底想要我怎樣啊,我的好搭檔。

我垂下肩膀,露出平常那種冇出息的表情,無力地笑了笑,算了,這樣纔像我啊。

「好啊,下次你放假時,我們一起去工作吧。」

『你不能抬頭挺胸嗎?堂堂正正一點,真是冇出息。』

「…………」

我歎了一口氣,而芙蘭榭絲卡與我相反,臉上露出如花綻放的燦爛笑容,十指交扣地小小喊了聲「太好了」。

我雖想說「這是那麼值得高興的事嗎?」,卻也被她的笑容感染了。附帶一提,雖然我打從心底信賴的好搭檔也能治癒我的心靈,但她同時也會毫不留情地傷害我。

「小孩子真有精神啊。」

「啊。」

我為了踏上歸途,打算朝阿爾巴納大門邁出步伐時,耳邊傳來驚訝的聲音。

聲音不是來自芙蘭榭絲卡,是從較遠處傳來的,我望向聲音的主人,與一名女學生對上了眼。

藍色長袍下穿著綁了紅色緞帶的白色罩衫以及略短的藍色短裙,這是芙蘭榭絲卡也穿著的阿爾巴納的製服。

重要的是,她有一頭烏黑的長髮以及漆黑的雙眼,髮長及腰——幾乎長及臀部,閃亮如綢的直順髮絲經過充分的愛護與整理,還有一雙圓潤無害的下垂眼。

我見過她,但眼前的人比我記憶中成長了許多,讓我一時半刻之間隻能盯著她看。

「彌生?」

「蓮司哥哥?」

我們兩人同時呼喚彼此的名字。她的聲音彷佛鈴鐺般輕脆通透,儘管我們之間有一段距離,我仍能清楚分辨她的聲音。

與她並肩而行的女孩都是她的朋友吧,她們都擁有在這世界不算稀奇的繽紛髮色,好幾雙眼睛一齊看著我,露出不解的神色。

「你長大了呢。」

「哥哥……倒是都冇什麼變呢。」

她顯得可愛地歪著頭說,美麗的黑髮隨著動作搖曳。

即使隻是很小的動作,但她每個動作都能吸引著他人目光,我雖然不會對像自己女兒一般的少女抱持什麼邪惡的感情,但也深刻地感覺到她真的成長得更有女人味了。

「好過分啊,我覺得我有變得……成熟一點喔?」

「這種話請彆自己說。」

她這麼說道,同時嘻嘻地輕笑。她的聲音與外表相符,音色文靜而沉著。

我之所以感到她比之前更成熟,是她有了與這一年來相應的成長吧。

「這位是?」

她看向我身後的芙蘭榭絲卡,我也回頭看去,正好見到芙蘭榭絲卡禮貌地一鞠躬。

(圖片)

「彌生大人,這還是第一次與您說話,我叫芙蘭榭絲卡•巴頓。」

「您好,我是彌生•天城。」

「我請她帶我參觀學校。」

「這樣啊,真是謝謝您了,芙蘭榭絲卡……同學?」

他們互相點頭致意後,彌生身後的女孩也紛紛向芙蘭榭絲卡行禮。

彌生不認識芙蘭榭絲卡,但她身後的朋友似乎都對她的事有所瞭解,便悄聲告訴彌生。

「啊,您是學姐嗎?真是抱歉,芙蘭榭絲卡學姐。」

「不會,請您不要在意。」

唉呀。

「被髮現了呢。」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便試著用敷衍的方式發話。

一年前,我不告而彆,正煩惱該用什麼麵貌與大家重逢時,就這樣突然遇上了,就像那種老派漫畫中,角色匆忙趕去學校,卻在轉角與人相撞的場景。

雖然這比喻很爛,但我想說的是……雖說我表情未顯露驚慌,但腦中很反常地一片空白。

『想要不被他們三人發現,偷偷參觀他們上課這件事,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艾路曼希爾德發出一聲疲倦的歎息。

隻因冇有被宗一他們發現,就放鬆警戒,心想隻剩下彌生而已,應該可以順利過關。

「嗯?艾路小姐也在嗎?」

『嗯,我在喔,彌生,好久不見了。』

「現在是徽章呢。」

彌生的朋友們似乎聽不見艾路曼希爾德的聲音,顯得毫無反應,明明冇人說話,但彌生卻出聲回話,大概會被覺得奇怪吧。

搞不清楚狀況的朋友們向彌生詢問她在跟誰說話。

過了一會兒,朋友們向我們點頭致意後,先行離開了。

「這樣好嗎?」

「沒關係,我好久冇跟哥哥說話了!」

彌生目送朋友們離去,笑著地對我說。

哥哥……啊啊,這個小妹妹說的話真是令人開心啊。

『喂,蓮司,你彆露出一副冇出息的臉。』

「……我臉也冇那麼冇出息吧。」

什麼嘛,我隻是很開心好嗎?我清了清喉嚨,調整了一下被艾路曼希爾德批評為冇出息的表情。

「艾路小姐,好久不見了。」

『嗯嗯,在這段分彆的期間,你變得更漂亮了。』

「謝謝你。」

原來如此,這樣說就好了啊。

……不,我說不出口,我無法對像妹妹又像女兒一樣的孩子,說出「你變漂亮了」這種話。

「那麼,蓮司大人,我先離開了。」

「這樣啊?」

「是的。」

我讓她顧慮到我們了。我搔搔臉頰,而芙蘭榭絲卡彷佛察覺到我的心情一般,輕輕微笑。

「那麼,下次再見了。」

「嗯,下次在公會用我的名字提出委托吧。」

「啊——好的。」

「委托?」

『我們剛剛說好之後要一起工作。』

「這樣啊。」

「你彆說啊。」

艾路曼希爾德還是一樣不會察言觀色,或該說是大嘴巴。算了,這也不算需要隱瞞的事。

我輕輕敲了下放著徽章(艾路曼希爾德)的口袋後,彌生見狀,笑到肩膀微微顗抖,她用手掩住口笑的模樣,看起來比實際年紀更成熟。

「哥哥和艾路小姐也都冇什麼變呢。」

『是嗎?蓮司他變得很適應頹廢的生活喔。』

「喂,彆說了,我纔沒過那麼廢的生活好嗎?」

『哪冇有,晚上喝酒喝到深夜,隔天再睡到中午,這樣的生活到底哪裡不頹廢了。』

「嗬嗬。」

我與艾路曼希爾德正要開始鬥嘴時,被彌生的笑聲打斷了。

「你們的感情好像變得比之前更好了。」

「有嗎?」

「能像這樣能鬥嘴就是證據啊。」

我與艾路曼希爾德兩人,都冇有作出迴應。

雖然有點害羞……但說老實話,被人說我們感情好,說實話感覺並不壞。我將視線從彌生的笑臉上移開,結果還是說不出反駁,隻好噤聲不語。

『……所以我不是說了,想見大家就來見啊。』

聽到艾路曼希爾德溫柔的嗓音,我聳了袋肩,像這樣和彌生對話,便讓我心情輕鬆不少。

我不知道該和這些孩子說什麼,但見到彌生後,腦中便不可思議地浮現下一句話,這一年你們做了什麼呢?學校的生活開心嗎?和朋友相處得好嗎?

學校、朋友、宗一,阿彌、彌生的事,我的事……這部分不太想提,畢竟這不是很難為情嗎?我無法對小孩子說我這一年都在鄉下過著遊手好閒的生活。

「哥哥已經去找阿彌了嗎?」

「還冇說到話,不過有去看她上課時昏昏欲睡的樣子。」

「……這是什麼狀況?直接跟她講話就好了啊?」

『冇錯,彌生,再多說一點。』

彌生垂下肩膀,艾路曼希爾德也站在她那邊。

這也冇辦法啊,我也不知道見了麵該說什麼嘛。

當我這麼思考著,校舍屋頂的鐘聲大作。

「啊。」

「學校有回家前的導師時間嗎?」

「又不是小學生……不過是有冇錯。」

還真的有啊,回家前的導師時間。

「那今天就先這樣吧。」

我伸了個懶腰,鬥篷隨風搖曳。彌生看著我,露出一絲悲傷的神情。

「你要走了?」

「我還會在魔法都市待一陣子,必須賺點旅費嘛。」

「旅費……你又要去旅行了嗎?」

「要去王都,必須去報告點事情。」

我狀似輕鬆地說道,朝著校舍邁開步伐,我還想再多和彌生聊聊。

一旦說了話,便會捨不得離去,會像過去一樣,想多和這些孩子們聊聊,這是我對他們的依賴。

現在還——

「一年前我不告而彆,對不起啊。」

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我不能不說,就算想找藉口,先道歉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知道該和這些孩子說什麼?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因為該說的話還冇說,當然無話可說。儘管我清楚這個道理,卻冇有充分理解。

我和彌生他們一起旅行,彼此之間的確實存在著羈絆。我一直以來都依賴著它,該謝罪卻猶豫不決,心想即使不說,我們也能像從前一樣,我心中或許有部分是這麼想的。

「沒關係喔,雖然我冇察覺到……但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吧?」

「……嗯。」

「那麼,既然蓮司哥哥都已經道歉,這樣就夠了,畢竟……爸爸有煩惱時,也是需要空間一個人靜一靜的嘛,我能理解。」

「這樣啊。」

「是的,雖然我很寂寞,但現在已經冇事了。」

彌生的父母不在這個世界,所以我與優子代替他們的父母照顧他們,和他們商量心事,在他們因難耐寂寞而哭泣時陪在他們身旁,講好多好多的話。

這些回憶,我至今仍記得一清二楚。

「當我被召喚到異世界時……」

「嗯。」

「我心中既害怕、又寂寞、又難過……身邊隻有我哥和阿彌。」

彌生緩緩地傾吐心事。

不過,她的聲音十分明朗,表情也看似愉快。

所以我也從口袋中拿出艾路曼希爾德,用手指摸著她的邊緣。

「現在優子姐姐讓我們來上學,其他的夥伴偶爾也會寫信給我。」

「是嗎,那麼——」

「也交到很多好朋友。」

所以我不再寂寞了——彌生這麼說道。她的話語沁入我的心頭。

我與她四目相交。

「但是我果然覺得,我們十三人……還是大家都在一起最好了。」〃

「是嗎。」

「雖然優子姐姐說之後大家很難再齊聚一堂,但我還想再見到大家。」

我讓你覺得寂寞了、真是做了不該做的事、讓你擔心了……——種種話語在我心中翻攪。

彌生目光中的感情,令我胸口一緊,她認真的神情,使我無法彆開視線。

「請不要再擅自離開我們了。」

「……我知道了。」

我點頭說道,彌生認真的神情這才變得柔和。

「你可以跟我約好嗎?」

「嗯,我知道了,我向你約定——我不會擅自離開。」

接著,我頓了一下。

「要離開時,我會留下信再走的。」

「請從一開始就不要走……」

彌生對我歎了口氣,但也露出了笑容……我搔了搔臉,不小心定下約定了啊。

約定本身十分沉重,即使是再怎麼簡單的小事——我無論如何都想遵守,無論如何都要貫徹始終……約定就是這樣的東西。

『年長者真辛苦呢。』

「嗬嗬,畢竟蓮司哥哥和優子姐姐是爸爸和媽媽嘛。」

我想起目前應身於王都、好穿黑衣的黑髮賢者,銳利的視線搭配冷淡的氛圍,高躭身材與成年男性相比毫不遜色,有時甚至更勝一籌,踩上鞋跟高的鞋子後,更與我不相上下。

說她是嚴格的母親可一點也不奇怪,相反地,如果說我嚴格,就會讓人歪頭疑惑,我應該是個像艾路曼希爾德所說遊手好閒的父親吧。

「真是的……哥哥你還是一樣呢。」

『夠了,真是可悲……』

我明明什麼都冇說,卻被兩人同聲哀歎。

總覺得有點坐立難安,不過感覺並不差,若是被優子他們知道了,不知道他們會作何感想,是會笑話我呢,還是會覺得無奈呢……

「還有啊,阿彌非常想見哥哥喔。」

阿彌嗎?我想起她剛在課堂上想睡的側臉。

『對了,講到阿彌。』

「嗯?阿彌怎麼了嗎,艾路小姐?」

『聽說她炸飛了圖書館的牆。』

「……蓮司哥哥也知道了?」

「嗯,她還是那麼有精神,哥哥就放心了,但太有精神哥哥也有點想哭呢。」

聽我戲謔地這麼說,彌生困擾地彆開視線。

「我哥也這麼說,之後我會念念她。」

「跟她說下次碰麵時,我要跟她說教喔。」

她也被宗一唸了啊,但我能輕易想象,若是宗一,與其說會對阿彌生氣,不如說是覺得無奈吧。

我也會對她——雖然算不上說教,但還是會睹念她,正好有這個事件可以說。

「雖然聽哥哥說教阿彌反而會很開心,但我還是會轉達她的。」

「拜托你了,期待下次見麵呢。」

聽我說教很開心?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當作久違的話題應該不錯。

『蓮司之前還在煩惱不知如何麵對你們,擔心會不會被你們討厭呢。』

「那部分就不要提了,拜托!」

這傢夥一如往常是個大嘴巴,真是的,如果不讓他們知道,感覺還可以帥氣一點啊。

「嗬嗬,我們不會討厭哥哥的唷。」

「謝謝,彌生和某人不同,對我很溫柔呢。」

『我也很溫柔啊?每天早上把懶散的蓮司挖起床的可是我呢。』

「是啊是啊,真溫柔呢。」

聽到我的違心之論,艾路曼希爾德不禁發出歎息。

「真是,知道你們感情很好了啦,哥哥要記得來見阿彌喔?」

「嗯嗯,還有宗一。」

「冇錯。」

在我們說話時,已經走到校舍的入口,現在還看不到其他學生的蹤影,之後隻剩回家前的導師時間,活動一結束,人馬上會變多吧。

我打算在那之前離開學校,我實在很怕引人注目。

「那麼就下次見了,約好囉。」

「嗯,放心,我不會毀約的。」

「好,我相信哥哥。」

她平靜的聲音,令我感到她真的打從心底相信我。

我感到欣慰的同時,又覺得有點難為情……這孩子的聲音,令我無法背叛她的信任。

「因為蓮司哥哥是個一定會遵守約定的人嘛。」

「……」

這份信賴令人坐立難安。

遵守約定是理所當然、再普通不過的事,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約定是為了遵守而存在的。所以,這麼簡單的事卻被予以信賴,實在讓我感到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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