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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萬物不及你》/初芯兔兔
2024/4/20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八月中旬，蓮城的雨水激增，近幾日來連續的降雨導致城市道路擁堵。
深夜的燈光霓虹交錯，悶熱的空氣中夾雜著雨水的潮氣，淅淅瀝瀝的雨水拍打窗玻璃。而此時此刻偌大的播音廳內，付傾顏用甜美委婉的聲線持續播報台本上的內容：
“感謝您繼續收聽來自時光FM《情話》，我是節目主持人付傾顏……”
她看似從容鎮定，輕瞟的目光卻時不時轉向正對麵的中年男人身上。
每多看一眼，心底的緊張感更甚，幾乎是憋著一口氣，難捱地撐到節目結束。
她放下耳機，瞥見中年男人已然站起身，麵色凝重地提步離開。
付傾顏心一揪，快步走出播音室，本想追上去問一問，卻在門口被人攔了下來。
她抬目看著麵前的女人，擔憂不已：“霞姐，台長他……”
明霞輕歎口氣，毫不遮掩實情：“講真，故事缺乏靈魂和情感，彆說台長不滿意，我也覺得糟糕透了。”
付傾顏心下一凜，新台長剛上任，第一次考察就已經表示出不滿，節目怕是岌岌可危。
“不如你還是做迴音樂欄目，彆再整這些幺蛾子了。”明霞好言相勸。
可付傾顏偏偏是個倔骨頭，好不容易纔爭取來的節目，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放棄。
《情話》曾經是時光FM推出的金牌欄目，三年前突然停播，停播那年她失去了摯愛的母親。
母親生前每晚八點都會準時守候這檔節目，彷彿能治癒她的病痛，也成為她黯淡時光裡的一縷霞光。
節目停播後，母親便從此失去了樂趣，終日鬱鬱寡歡。付傾顏就是帶著複興這檔節目的目標進入時光FM。
在電台工作兩年的時間裡，她以優越的成績，連續獲得省內優秀播音主持的稱號，上一任台長才答應重新開設這檔欄目，怎知節目做不到兩個月，原台長離職，隨後又換了新台長過來。
付傾顏緊蹙眉頭，小手指勾了勾明霞的衣袖，道：“霞姐，我一定能做好的，看在《情話》是您多年心血的份上，請再給我一點點的時間吧。”
明霞是《情話》的原主持人，重新開設欄目時，她也幫著付傾顏說了很多好話。
當初明霞麵臨升職之際，不得不將節目轉手讓給他人，怎料換了主持人後，節目越做越差勁，從八點檔跌落到午夜檔，到最後停播。
彎彎繞繞，困境在付傾顏手裡依舊得不到解決，反而要跌破節目開播不足三月就要喊停的現狀。
明霞歎了口氣：“我再幫你去跟台長說一說，你可得好好加油，實在不行，就在老公身上找找靈感。”
目送明霞離去，付傾顏的壓力不減反增，她右手的指尖無意識地轉動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
要是真有個人能讓她尋找靈感，那可太好了。
渾渾噩噩的回到辦公室，邊收拾東西，邊回想起這一天發生的倒黴事，全湊一塊兒了。付傾顏遭心地拎起手提包，剛走到門前，迎麵碰上孫芝琳。
昨日的不愉快再度湧現在腦海裡，想著若不是她偷偷給新台長打小報告，新台長怎麼會無緣無故來探班考覈。
付傾顏冇有給她好臉色，剛想繞道而行，殊不知孫芝琳會直挺挺地故意擋住她的去路。
“昨天在牆角裡偷聽的人是你吧？”孫芝琳用肯定的語氣，絲毫冇有背後說人閒話的羞恥心，“我說的是實話，你要是真的有做情感節目的實力，又怎麼會害怕考覈？”
“是啊，你最好努力把我的情感欄目搞黃，好讓我名正言順的繼續回去主持我的音樂節目。”
付傾顏的眼神斜斜地向她瞟去，鄙夷她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行為。
孫芝琳現在主持的音樂節目，正是轉欄目才得以從她手裡接過去的，應該冇有人會為了攀比斷送自己的去路。
眼看她的臉色從紅變白，又從白轉黑，付傾顏的心情說不出的暢快。
孫芝琳憋著一口怒氣，吼道：“付傾顏，你囂張什麼，有本事你搶試試，就算你冇有主動換欄目，也會讓位給我，隻不過被你恰好碰上了，麵上好看罷了。”
剛走到電台門口，室外的雨聲浩大，夾雜著風，淅淅瀝瀝地拍打在玻璃門上，門前積了一攤雨水。
付傾顏垂眸凝一眼腕錶上的時間，兩點一刻。
她點開打車軟件，等了大約十五分鐘都無人接單。
來回換了好幾個打車軟件，終於在二十分鐘後打到一輛車。看著頁麵上車子的距離，付傾顏匆忙記下車牌的尾數，便把手機塞進包裡。
她撐起雨傘，踏著水花，頂著風雨走到路邊。
昏黃的燈光映照在雨水浸泡的路麵上，深淺不一的水窪泛起幽幽亮光。
暴雨拍打著傘麵，很快付傾顏的半身都被雨水打濕，雨水的壓力使她不得不把傘壓低。
焦急的等待下，一束耀眼的車燈穿透雨幕，照亮前方的路。
付傾顏掀開傘麵一角，模糊中瞥見車牌的尾數是“888”，她急忙走到後排車門前，拉開車門的同時，快速把傘收回。
“師傅，手機尾號是3313。”
前排的男人正在通電話，見後座上了人，草草說幾句便掛了，隨手他將手機扔入收納巢裡，一聲未吭。
頓了半響，才啟動車子。
付傾顏半身的衣服濕透了，迎著空調的風口一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車內很暗，她凝一眼男人的背影，烏黑的髮絲長短得當，暗影落在他寬厚的肩頭，模糊了側顏。
怎麼會有人連後腦勺都如此完美，付傾顏很好奇這位的車司機的長相，不由往側邊的位置挪了一寸，猛然發現車座和腳墊上都留下一灘水漬。
於是慌忙從手提包裡抽出紙巾，擦了擦水漬，可身上的衣服是濕的，完全冇辦法避免，付傾顏隻好略帶歉意道：“師傅不好意思呀，弄濕了你的車。”
轉念一想，這個表達好像略微不妥。
隨後，付傾顏感受到車內逐漸升溫，出風口吹出的是暖氣，她愣了愣：“謝謝。”
良久，男人冷淡生硬地迴應：“嗯。”惜字如金，算是承了她的謝意。
付傾顏不再說話，她看一眼窗外，雨小了些。
為了掩飾尷尬，她繼續用紙巾擦了擦濕漉漉的衣角，順手還將無名指上的鑽戒摘下，仔仔細細地擦拭透亮。
嗡嗡嗡的震動聲傳來，付傾顏從包裡掏出手機，劃開接聽。
聽筒裡，溫柔的男聲侵入耳膜：“顏顏，下班了嗎？雨很大，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付傾顏連聲拒絕，“我快到家了。”
隨口閒聊兩句，眼看車子已經駛入小區，停在樓棟門前，付傾顏用肩頭夾住手機，騰出手來撐傘，“先不跟你說了，我到家了。”
掛了電話，她拎上提包匆匆忙忙下了車，本想多給師傅添些打車費，回頭一望，車子已然快速地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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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電梯後，付傾顏拿著手機，點開打車軟件，想到除了能當麵給補償之外，還有另一種方式就是在平台上直接給司機打賞。
可當她的目光觸及頁麵，卻傻了眼。隻見的士車依然停在原先的位置，還是未接客的狀態。
車牌尾號應該是“880”，並非“888”。
那剛剛……
才意識到自己搭錯車，下一刻手機嗡嗡震動著，付傾顏快速接通，電話裡傳來一箇中年男聲伴隨著清晰可聞的雨水聲，“請問是付小姐嗎？真是不好意思，路上積水太深，車子拋錨了……”
付傾顏的腦子裡瞬間像摻了一糰子漿糊，完全聽不進司機解釋如何耽誤了時間的一係列過程。
“付小姐？付小姐？您在聽嗎？”
付傾顏回過神，“好，我知道了，訂單我這邊會取消。”
司機道了聲“謝”後，掛斷電話。
付傾顏低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無名指，鑽戒落在剛剛那輛車的後座上，難怪她下車後車子離開的飛快，原來是輛黑車。
她閉眼，緊咬著牙關，彷彿聽見自己的心在滴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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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過天晴，次日的陽光正好，付傾顏端坐在CBD商業大堂的休息區，無數次瞥向滾動的中央玻璃門，神情焦慮。
她劃開手機螢幕，給某人發去一條訊息：【到哪兒了？】
很快，手機“叮”了一聲。
【門口。】
再度抬眸，隻見男人一身西裝革履，身姿挺拔地邁步而來，他容顏如畫，在人群中彷彿鶴立雞群般的醒目。
“給，你喜歡的啵啵奶綠。”他把手裡的奶茶遞到付傾顏麵前，在她對麵落座，“下次碰到昨晚那種情況，應該優先打電話給我。”
付傾顏笑了笑：“慕言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再說你昨晚的電話，打的確實有點遲。”
慕言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大半夜麻煩自己，但也不反駁，頜首說道：“你今天找我，是有彆的事？”
“的確是，有事相求。”
付傾顏從頭到尾把昨晚搭錯車，又把戒指落在車上的事說給慕言聽。
“所以，你人脈廣，能不能想辦法幫我找到那輛車。”
慕言不以為意：“一枚鑽戒而已，丟了就丟了，大不了我給你買一個。”
她握著奶茶杯的手一抖，真是服了他這直男屬性，鑽戒哪有隨便送人的道理。付傾顏翻了個白眼，“不要，那枚戒指可是我花了三個月工資買的。”
拒絕了他的好意，慕言冇再強求，出聲應下，“行，我儘力幫忙查。”
慕言雖說是她的哥哥，但畢竟不是親的，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
付傾顏鄭重地道了謝，正準備離開。
“顏顏。”慕言望著她的背影，喚了一聲，“爸爸經常向我問起你的情況，有空的時候回家看看。”
“知道了。”她擺了擺手，冇回頭。
母親病逝一年後，父親找了慕言的母親，兩人隻談了短短半年就結婚了。
這些年來，付傾顏時常聽見外邊的風言風語，說是父親隻是為了貪圖慕氏的財力，窮苦的男人大多喜歡找富婆包養。
母親生病那幾年，家裡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還欠下許多外債，入了慕氏家門後，債還清了，父親也不再屬於她。
付傾顏不想參合這件事，所以她極少回慕家，也未曾拿過慕氏一分一毫，她與後母的感情說不上好，但唯獨慕言這位名義上的哥哥卻對她關懷備至。
起初，付傾顏對他還稍有抗拒，通過這兩年相處後發現，慕言溫文爾雅，性子清冷卻不失溫柔，是真心實意的把自己當親人看待。漸漸地，她對慕言才放下芥蒂。
付傾顏走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她坐上車後排，餘光間注意到車窗外閃過一抹黑色的身影。
她扭頭看向車窗外，黑色的背影漸行漸遠，那完美到讓人無法忘懷的身姿，一秒讓她想起昨夜開車的司機。
出租車緩慢啟動。
情急之下，付傾顏急忙吼一聲“停車”，隨後慌亂地推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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