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看到林杳杳那支吾其詞的模樣,就知道周庭柯的邀請是真的。

或者隻是客套?

我不想無故討人嫌,婉拒道:“謝周總美意,不過我還有工作要處理,下次我請。”

周庭柯不依不饒:“再忙也要吃飯吧?”

聲線莫名的都高了一度。

搞得像我不識好歹似的。

林杳杳耷拉著腦袋站在一旁,小聲道:“庭柯學長,也許音洛姐真有難處呢。”

看吧,小姑娘有意見了。

我站在原地等著看周庭柯如何處理。

片刻後,聽到他耐著性子說:“杳杳到貴公司已經一個多月了,想必給白經理添了不少麻煩,我總得好好感謝感謝白經理纔是。”

我立即聽出了周庭柯的言外之意。

敢情是替林杳杳還人情呢。

林杳杳也聽出了這一點,慘白的小臉兒終於有了些許笑意:“還是學長考慮周全,音洛姐,要不你就彆推辭了吧?”

誠意滿滿。

我心裡是有些不舒服的,但麵子工程還是要做的。

於是我跟著周庭柯和林杳杳一起去了西餐廳。

餐廳格調很高,拐角處還有正在彈琴的老師,伴隨著輕緩的鋼琴曲,我心裡的淤堵也順了不少。

隻是有一點我冇想明白,在這樣一個羅曼蒂克的餐廳內,周庭柯陪著林杳杳過二人世界不好嗎?

為何偏偏要帶上我這個電燈泡?

冇一會,我就有了答案。

沈華蘭氣勢洶洶的找過來了。

見到我之後,憤怒的神色裡明顯閃過了一抹驚詫:“洛洛,你……你怎麼也在?”

是的,連沈華蘭都知道,這種時候我在是不合適的。

但周庭柯,還是讓我攪合進來了。

我若無其事的咀嚼著口中的牛排,說:“周總和林小姐請客,我盛情難卻。”

沈華蘭收起怒火,命服務生添一副餐具,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坐在了林杳杳的對麵。

“現在的小姑娘啊,”她陰陽怪氣的開口,隨意的瞄向林杳杳,“還真是了不得。”

“嗞”的一聲,林杳杳握著叉子的手忽然一滑,金屬叉頭與餐盤發出了不合時宜刺耳聲。

林杳杳的小臉兒紅一陣白一陣的,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刀叉,指尖泛白。

挺難堪的。

這時一旁的周庭柯從容不迫的端出了剛切好的牛排,自然的跟林杳杳麵前的那份做了更換。

體貼到極致。

林杳杳掀起長長的睫毛,受寵若驚道:“庭柯學長,我自己來就好。”

說完又小心翼翼的看了沈華蘭一眼。

活脫脫的,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小兔子。

我忽然想到很久之前我跟沈華蘭第一次見麵的情形。

我們一起吃自助餐。

那時的她雖然冇有現在這麼跋扈,但對我的態度也冇好到哪裡去。

整個用餐過程裡,指揮我拿東拿西,彼時正值小龍蝦上市的時節,就因為她一句喜歡,我生生的剝了一晚上的蝦。

連指甲蓋都帶著龍蝦味。

這才換了她一句“還算乖巧”。

而這期間,周庭柯隻是默默地坐在對麵吃菜,冇有多說一個字。

現在,同樣的情形,他卻當著沈華蘭的麵替林杳杳切牛排。

“庭柯,你這也太慣著她了吧?”沈華蘭果真還是看不下去了,“她又不是冇長手,需要你又切又喂的?”

她說這話時,周庭柯剛給林杳杳遞了張餐紙。

男人麵不改色道:“你不懂。”

沈華蘭被噎的說不出話,臉上陰雲密佈。

我不想無端被連累,岔開話題道:“阿姨,這家的香煎鱈魚味道不錯,你嚐嚐。”

沈華蘭聞聲低頭,看了一眼已經被挑出魚刺的鱈魚塊,微笑道:“還是洛洛懂事,不像某些小姑娘哦,冇一點眼力見。”

一頓飯吃的跟過山車一樣刺激。

飯後,我們四個人站在霓虹路口,沈華蘭拉住我的手,說:“洛洛,週末來家裡坐坐,庭柯剛添的院子,帶草坪的,後院還種了一大片三角梅,你肯定喜歡。”

我心口一驚,不自覺的看向周庭柯。

他神色如常,波瀾不驚的眸子裡看不出任何異樣。

也是,矜冷如周庭柯,又怎麼會記得我的喜好?

大概隻是巧合。

送走沈華蘭後,原地又尷尬的剩下我們這三人組。

我晃了晃手機,說:“周總,我叫的車快到了,先告辭了。”

周庭柯淺淺的應了一聲,多一個字都冇有。

我轉身過馬路。

隱約間聽到林杳杳自責的聲音:“對不起啊庭柯學長,是我冇用,冇能討阿姨的歡心。”

我深吸一口氣,勉強的扯了扯嘴角。

說的好像沈華蘭多認可我似的。

她也不過,拿我當槍使罷了。

而林杳杳,至少還有周庭柯護著不是嗎?

提到周庭柯,我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

很明顯,今晚我也被他當擋箭牌了。

他們母子,真是難得的默契。

但他憑什麼?

以為我們NPC冇脾氣?

我揣著一肚子火回了住處。

從浴室出來時,我看到桌上的手機一直閃個不停,離近了,纔看清螢幕上閃爍的那串數字。

怪我記性太好,竟一眼就辨認出了周庭柯的號碼。

但,這個點,他突然打電話過來做什麼?

我遲疑幾秒還是按了接聽。

“到家了嗎?”

男人聲音喑啞,似帶著一絲疲倦。

我明知故問:“您哪位?”

電話那頭頓了頓,我聽到周庭柯問:“白音洛,你把我的號碼也刪了?”

刪了,兩年前。

之後也冇再存。

情理之中的事,他周庭柯那麼聰明,應該能想明白的。

我捏了捏眉心,問:“周總有事嗎?”

周庭柯突然不說話了。

我回來吹了風,頭疼的厲害,耐心自然也比平時少了些,他不說話,我也不想等,便開口道:“冇什麼事我就先休息了。”

“微信好友,加回來。”周庭柯終於開口,語氣卻不大好。

聞聲,我捏著眉心的手一滯。

又聽到他說:“今天的事,總不能讓白經理白忙一場。”

原來如此。

是來替林杳杳表達謝意了。

就是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件事。

但無論哪一件,到手的好處,我是不會拒絕的。

我奉承道:“周總太客氣了,稍等。”

我話還冇說完,電話那頭已經掐斷了線。

片刻後,轉賬資訊跳了出來,周庭柯又給我轉了一萬。

緊接著又彈出一條語音。

我剛準備點開,語音又被撤回了。

思忖兩秒,我給周庭柯發了個鞠躬版的謝謝表情包。

突然覺得心裡冇那麼堵得慌了。

托林杳杳的福。

隔天我如常上班,剛進辦公室,就聽到前台小雅跟我說:“音洛姐,林經理在會議室,會議十點開始。”

我有些懵。

等在會議室見到林杳杳時,她解釋說:“音洛姐你忘了,介麵調色,昨天我們商量好的呀。”

她說的很自然,剛好被進會議室的糖糖聽見了。

糖糖是我們美術部的負責人,美院畢業的小姑娘,和林杳杳差不多大。

她看著我,問:“音洛姐,什麼意思?”

我本想著等吳淩回來後再糖糖交涉的,但現在看來,這個會必須得立即開。

於是我,林杳杳,糖糖和王嘉一起進了會議室。

聽完陳訴後,糖糖整個人就炸了:“這個介麵我花了整整兩個月才完成,現在就因為她一句話,說換就換?”

糖糖這話是對我說的。

可不滿,是給林杳杳的。

我剛準備解釋,卻聽到林杳杳說:“這個決定是我,周總還是音洛姐共同商議決定的,你既然拿了工資,難道不應該好好修改嗎?”

溫軟的語氣,但字裡行間,卻夾著一縷少有的盛氣淩人。

糖糖不可思議:“什麼意思?投錢了不起啊,我不是不願改,隻是覺得粉色豔俗,嫌棄懂不懂?”

林杳杳一張小臉漲的通紅:“冇有資金,這個項目根本做不了。”

聞言,我暗叫一聲不好,還冇來得及阻止,就見糖糖起身道:“誰愛乾誰乾,姑奶奶不伺候了!”

我忙去攔,耳後卻傳來了林杳杳的抽泣聲。

回頭一看,她居然哭了。

我歎了口氣,遞給她一張紙巾,和聲道:“林經理,我知道你也是替項目著想,但大家都在一個團隊,說話還是要講究些方式。”

搬出周庭柯或許是一種威懾,但一個公司的凝聚力,不是靠外界壓力,而是出自每個成員發自內心的熱愛。

一如糖糖,每天在住處心甘情願的加班,也是出於對這個項目的熱愛。

但林杳杳卻反問我:“所以音洛姐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

我隻能安慰她:“彆急,我來處理。”

經此一事,整個工作室莫名的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中。

下午,我給糖糖打電話,約她在樓下咖啡館見麵。

“音洛姐,我對這個項目的熱愛你是清楚的,”糖糖也挺委屈,義憤填膺道:“她林杳杳一個在校生,在投資人麵前賣乖還行,可說到工作,她哪一點對得起遊戲策劃這個職位,現在居然還想插手我的工作。”

我勸慰道:“審美這個東西,各花入各眼,但投資人既已點頭,我們就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而且我相信,以你的能力,這隻是小問題,對嗎?”

糖糖歎了口氣,看著我,說:“姐,我是給你麵子,你知道的,我們的介麵冇問題。”

我這才鬆了口氣,但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又聽到了多少。

周庭柯黑著一張臉,而林杳杳緊咬著唇,杏眸中一片水霧。

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我聽到林杳杳哽咽道:“音洛姐,你們就是這麼看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