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眼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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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光,快來追我啊!”少女邊跑邊轉過身來,銀鈴般的聲音既清脆又嫵媚,任誰聽了都會不由駐足流連觀望。

“你怎麼啦!是不是不舒服。”見小和尚不為所動,她很快便跑了回來,掏出一塊絲帕擦了擦小和尚濡濕了的額頭和肩膀。

壽光微笑的看著她,一動不動的望著她的眼睛,望進了她的心。

“靈兒,我明天就要走了。”

“什麼!”靈兒乍一聽呆住了,全身一抖,拿著絲帕的手僵住了。

“師傅需要的六焙子已經找到了,今天早上巫王已經親自交到我手上了,明天一早我便要往回趕了。”

“怎麼這麼快,多住幾天不可以嗎?”靈兒近乎乞求道。

“不可以了,六焙子十分珍貴,拖延久了會不新鮮,藥效也會大打折扣,我必須儘快趕回去,師傅等著用它給人治病呢。”

“那你還會再回來嗎,我還能再看到你嗎?”

“或許會,或許不會吧,看緣分。”

“緣分!緣分分太多種了,我們倆是什麼樣的緣分?”靈兒癡癡期盼的望著壽光。

阿彌陀佛!壽光雙手合十低下了頭。他知道靈兒的心意,卻什麼都不能說破,隻能快速的走掉,隻留下靈兒一個人站在曠野中任雨絲濕潤

第二天,天還未亮,壽光便打點了行裝回了藏地,接著離開寺院,尋到一處清淨苦寒之地一心向佛,不再沾染一切。

這時靈兒卻出現在門口,她還是那樣看著他,他卻轉頭離開了。

她在廟旁邊荒廢的茅屋裡住了下來,每日裡為他沏茶做飯,夏天采來鮮花令滿屋飄香,冬日生起火爐室內溫暖如春。

他一直冷冷的拒絕她所做的這一切,卻終有一日在見到她淚水時那些堅持全都轟然倒塌。

她對他的好,他不是不知道,但一切卻又那麼無能為力。

從此,他抄經書,她就在一旁刺繡。他回望,她便對他那樣璀璨的一笑

她以為日子能這樣平淡著幸福下去,她想這樣也是好的,能時時看到他的笑,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好?她滿足於現狀,卻冇料到後來之事。

法王圓寂,他是最佳繼任人選。

寺院舉辦了盛大的法王繼任大典,坐床賜冠賜法衣每一道儀式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壽光,你出來,你不能呀!”這時寺外突然傳來打鬥聲以及嘶叫聲,那樣透徹心扉。

“休要胡言!壽光乃轉世活佛,今日已經繼任法王,無上尊貴,豈能由你玷汙。”寺外護持極力阻攔她進入,但她還是闖了進來。

他背對著她任她怎麼說就是不轉身。

“壽光,我最後問你一句,你要不要跟我走”她的這句話輕輕地,卻彷彿用儘了她所有的力氣。

他卻硬著心跪在佛祖麵前,雙手合十道:“願結一切善,願斷一切惡,願度一切眾生。”

她頹然的退後幾步,整個人都失了力,滿臉絕望。

這時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喇嘛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女施主,您還是走吧,壽光活佛轉世繼任fa王是他的使命,也是既定的事實,我們整個藏傳佛教也都要仰仗他了,他若隨你而去是有違天意,不會有好結果,一旦神佛隕落,妖族必定大興,到時候生靈塗炭,世界瘡痍,姑娘您就滿意了嗎。”

她抿了抿唇,不再說話,深情的望了那道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的身影就快速轉身跑掉了

這時我手心中靈兒的手突然動了一下,我猛然清醒過來,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臉上濕漉漉的全是淚,靈兒的袖子裡掉出來一個小巧的盒子,滾落在我們手邊,我顫抖著撿起來打開,裡麵是一片絲帕,正是靈兒為壽光雨中擦拭額頭的那一方,隱約還能看到被打濕過的痕跡,絲帕上滿滿都是娟秀的小字,那是倉央嘉措的一首情詩:

“那一天,我閉目在經殿的香霧中,驀然聽見,你誦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為超度,隻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隻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世,隻為途中與你相見

拋卻了信仰捨棄了輪迴念壽光”

看到這,我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心中陣陣抽痛,正在這時,靈兒又動了動,我慌忙將盒子收攏好,放回她的袖子裡,做好了這一切,她正好睜開了眼睛,眼神有些迷醉的看著我虛弱的喊了聲:“壽光,你在啊!”

我怔了怔,很快便反應過來,將她的手貼著我的臉柔聲道:“我在!”

她又笑著搖了搖頭,眼中很快蓄滿一汪清水:“你是淩霄?”

“是,我是!“”我連忙再次應和著。

“你怎麼哭了呢?男兒有淚不輕彈!”靈兒說著抽出被我握住的手擦了擦我的臉頰。

我卻再次握緊她的手回道:“隻因未到傷心處!”

“你傷心了,你落淚了,你終於為我靈兒傷心落淚了。你記起我究竟是誰了嗎?”她的情緒很快激動起來,眼神癡癡的望著我。

“嗯嗯,我都想起來了。”我不住的點頭!

她淒然的笑了:“我們的前世都身不由己,我以為今生碰到你,我們可以從頭再來,我可以讓你幸福,卻不曾想過,今世的你卻仍然有你的幸福,我仍然冇有機會。我想給你的一切,你都已經有了。

“你怎麼這麼傻呢!”我撫著她的手背,看著她蒼白憔悴的麵龐,心痛到無以複加。

她卻又苦笑了一下:“有些人,隻見一麵,便定奪了生死。隻要看上一眼,就是一生。不,是生生,世世。我與你,隻一眼,一瞬間。但我有時候又想,其實我想要的不就是你幸福嗎,隻要你是快樂的,這快樂是誰給你的,能不能和你在一起,都不重要了“她說得很輕,帶著欣慰,但淚卻輕輕落下來。

我的情緒徹底失了控,所有的情感一瀉而下,一頭紮進溫軟的床被中,肩膀劇烈的聳動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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