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六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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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該怎麼辦?”

周清涵目送著燕恒燦緊裹著明宛離去,眼底暗流湧動。

“為什麼問我?”袁肖雙手插兜,悠閒地閉上眼。

“你兜了這麼大一圈,不就是故意逼燕恒燦認罪,好讓宛宛死心嗎?”周清涵笑,“但我覺得,他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得逞的……讓我猜猜看,你其實是站在明悠那邊的?不然我看不出這麼做的意義。”

“周公子,我敬你是條漢子,你也果然冇讓我失望。”袁肖道,“就假設事情真是這個發展,那這事有漏洞吧,明悠哪來的自信燕恒燦一定會娶她回家?如果她辦不到,一切不就都不成立了?”

“如果我告訴你,那是燕恒燦欠她的,他一定會負責呢?”

“哦?這又是什麼故事?”

“明悠小時候曾和燕恒燦一起被綁架,燕恒燦在明悠的掩護下得救了,可明悠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你的意思是……她的不孕並不是和你相撞造成的,而是一開始就?!”袁肖瞳孔震顫。

“是,本來她不孕的事被明家抹得一乾二淨,但婚前檢查這一關她躲不掉。明悠也是被逼得冇辦法了,纔想借車禍掩飾這事。但稅夫人看了病曆後,仍然和她撕破了臉。

“所以她就賴上了我,以試探燕恒燦的態度。正好我被家裡逼婚得緊,就姑且配合她了。

“當然也是因為我怎麼也找不到宛宛,而明悠的五官又有幾分像她。想不到被我蒙對了。”

說到這裡,周清涵不由得露出一個“命運弄人”的表情。

袁肖的眼中不禁露出幾分欽佩:“你為了找到她,竟然和一個故意撞你的女人訂婚?”

“明悠從以前就是不良,善於製造意外事故逃避罪責。偏偏宛宛又很信任她,正所謂‘狂犬與其放養,不如就近監視’,反正她也看不上我這個廢人,這麼點小事,由著她又怎樣?”周清涵滿不在乎道。

“哼,你真的是廢人嗎?難道不是怕她圖你這個人才裝樣的?或是為了迷惑那群整天盼著你奶去世,好瓜分家產的豺狼虎豹?”

“……”

袁肖挑眉:“還是想考驗明宛?嘖,虧她那麼信任你。”

“陸二少真的還活著嗎?”周清涵突然輕聲道。

袁肖的眸光驀地搖曳了下,旋即不動聲色地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周公子,算你狠。但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了。我們各退一步,不要再互揭老底了吧。”

“我可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跟你一條船了,你可是把我的女人送到我對家床上。”

說到這裡,周清涵再也不能維持表麵的笑容,他撇開冷臉,眼底都是煞氣。

“害,我知道你很急,你先彆急嘛。我既然敢這麼做,自然會有後手。你聽我說……”

袁肖突然咧開一個惡意的笑容,附到他耳邊。

周清涵的臉色隨著他的“高見”變幻不斷,最後哭笑不得地歎出聲:

“你……跟燕恒燦有什麼仇怨?虧你想得出來。”

“哼,這你就不用管,遊戲當然是越有趣越好。”

袁肖的眼底仿若旋著無邊的風暴,似乎想將整個世界捲入他的黑暗中。

不過……有一件事得先提上日程了。

明悠說她被綁架過就真的被綁架過?

可據他所知,明悠曾因為幼時的一場車禍導致記憶混亂,從此落下偏頭痛的毛病,她一頭痛就想殺人。

按說她的不孕不是今年,也可能發生在那場車禍裡。

所以綁架案未必是造成她不孕的原因,甚至不一定非要有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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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內的沉默震耳喧囂。

他終於等到她乖乖聽話了,卻不是他想要的模樣。

燕恒燦一直盯著她的臉,許是連日冇睡好,在晃悠的行車中,他就這麼睡著了。

……

【“恒燦……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你不要恨我。”

“你先說說看?”

燕恒燦似乎預感到什麼,心底咯噔一聲。

“我小時候和朋友一起被綁架,為了救他我拚命喊人,回頭就被人販子狠狠地報複了……”

明悠抽噎道,“我,我的子宮被切除了,我那時那麼小,醫生說我還能活下來都是奇蹟。”

“……”燕恒燦瞳孔震顫,“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早說,你還會要我嗎?”

燕恒燦撇開視線,“那也不是你騙我的理由。”

“我現在已經說了!所以這個婚你是退,還是不退呢?”

“請柬都發出去了,你怎麼不乾脆辦完再說?”

“因為——我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她雙眼放光,滿臉都是魔怔。

“讓我妹把她的孩子過繼給我。我倆長得那麼像,不會有人懷疑的!”

“你妹?”燕恒燦蹙眉,“什麼意思?”

“她喜歡你!如果我在訂婚宴那天缺席,我爸一定會讓她頂上,到時候就可以順理成章的——你可以讓她懷上,然後我們再結婚!”

“你不是說她和周清涵定親了嗎?她嫁給周公子,不比做我的情婦高級?”

燕恒燦翻了個眼睛,冇好氣地順著她的話道。

“沒關係的,周公子那邊就由我來——”

“你有病吧!你敢這麼做,以後就不要出現在我麵前!”燕恒燦忍無可忍地發作了。

明悠歇斯底裡道:

“彆逃避現實了!與其後來等你媽鬨著讓我們離婚,或是找個什麼野雞女人放在你身邊,還不如我選個不會威脅到我的人!”

“好一個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你為了明家真是無所不用及!”

燕恒燦深感好笑,不住地點頭道。

“本來我也不介意被你利用的……既然你這麼不信任我,那這個婚不結也罷!婚宴我照辦,你愛來不來!”

“燕恒燦,我為什麼這麼冇有安全感,你心裡冇點數嗎?你娶我隻是為了跟你媽鬧彆扭,又不是真的想娶我!”

“你是第一天認識我?我一直都這樣,你現在纔來抱怨?”

“你會後悔的!我咒你一輩子愛而不得,冇有人會愛你!”】

……

“明悠!”

燕恒燦倏然驚醒,他的額角爬滿了冷汗。

夢境的內容如此寫實,以至於讓人險些以為當真發生過。

但那並不是事實,明悠對他從不坦誠,和他身邊那些刻意討好他的千金們彆無二致。

婚檢那天是一個平靜的午後,領到檢查結果的兩人也出奇地平靜。

明悠不孕的事實擺在眼前,從未在他麵前掉過眼淚的她捂著臉,緩緩說起小時候被人綁架過的事情。

燕恒燦不敢問得太仔細,他甚至感覺不到心痛,隻有一股無能的憤怒沉甸甸地壓在心底。

他的指甲掐進手心,隻恨自己當時愚蠢,怎麼就信了人販子的邪,去翻那火車車廂頂?

他掉下來的時候,女孩的哭鬨聲想必惹惱了人販子。

如果他冇有中人販子的激將法,堅持跟著他們的話,或許他還能找到機會帶她一起逃。

至於他被人抬走以後發生了什麼……對於一個小女孩來說想必是永生的噩夢,難怪她從未提過這事。

“我們分手吧。”

明悠輕聲說,目無焦距地盯著地麵上的一點。

“我自私,我捨不得,所以才拖到了今天,對不起。”

“訂婚宴照辦,媽那邊我來處理。如果你相信我,我們一切照舊。”燕恒燦說。

燕恒燦實在說不出口,他就是那個因為她的哭喊僥倖得救的男孩,他也是當事人,他從來冇有忘記過她。

十四歲的時候當他發現她還活著,他是多麼驚喜,同時他也得救了,不再反覆夢見那天的事情。

……可冇想到,她成為他救贖的同時,他卻是她痛苦的根源。

懷揣著這樣的過去和不孕的現實,她是以什麼心情一直在他身邊,拖著不肯領證到今天呢。

他卻一點也冇發現。

知道後續以後,他更不能開口了,他要怎麼說?說自己就是因她得救的當事人,就此成為她噩夢的一部分?

“恒燦,雖然你答應了我的求婚,但我一直冇有聽你說過一句愛我。”

“……”

“你愛過我嗎?”

“……”

“既然你冇有那麼喜歡我,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呢?”

燕恒燦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無話可說。

他結婚,隻是因為家裡催得煩,年紀又到了。

身邊的女人都很煩,明悠比她們成熟,又是過命的交情,以及她家很窮,拿來氣整天逼他聯姻的媽媽剛剛好。

說實話,如果他有心的話,根本不必明悠糾結那麼久,早該查到這件事,由他來給她一個痛快了。

可他冇有。

這裡他也隻能就事論事:“所以你要悔婚?先說清楚,如果你現在反悔,彆說是我不要你。”

他不相信,喜歡了自己那麼多年的女人,說放手就放手。他有恃無恐。

平時,隻要他用這種語氣,明悠馬上就會投降了。

但這次她卻冇有回答他。

她給出了最狠的答案——在他們訂婚宴當天開車去撞妹妹的未婚夫,然後讓拜金的爸爸和妹妹完成了剩下的事情。

至於她在盤算著什麼,根據她後麵的態度,燕恒燦基本能想象到。

隻是她這樣不擇手段地想跟他糾纏……讓燕恒燦越發地想娶明宛。

其實六年前,他曾經為明宛打過一架,在某私立醫院。

彼時十六歲的明宛對周清涵一家好得離譜,每天還陪老奶奶跑步。

當時和黑道打架,骨折了怕媽媽擔心的燕恒燦不能去自家醫院,就躲在那裡養病。

閒來無事,燕恒燦把時常在操場上陪周家奶奶折騰的明宛當成了消遣的風景。

直到來陪床的明悠告訴他:

“那是我妹妹,你也覺得她跟我長得很像吧?不過她和我不同,她從小叛逆不良,離家出走很多年了。

“後來過夠了苦日子,便成了拜金女,是個有錢人都想巴結。”

燕恒燦聞言好笑道:“那她可慘了,周公子可是有名的交際花,就她那點窮人伎倆,能騙得過我們這些頂級豪門?”

“那可不~~”明悠掩嘴笑得花枝亂顫。

於是他對明宛的印象一直都不好,通過明悠寥寥見過的數麵也冇把她放在眼中。

不過他得承認,作為拜金女,明宛那個樣子挺讓人心動的。

起碼是讓他也覺得花錢不虧的地步,難怪周公子願意陪她玩。

一日,輪到明宛來他的病房查房,燕恒燦難得地瞥了她一眼。

“幫我把那個葡萄端過來。”

燕恒燦是VIp病房,房裡桌櫃很多,明宛從客座區端來他指的那盤葡萄。

燕恒燦又斜她一眼:“叫你端葡萄你真端啊?你不會剝?”

明宛愣了愣,將葡萄放到他的床頭櫃上,真拿出一個剝了。

燕恒燦不無諷刺地想:不愧是拜金女,隻要是個少爺都叫得動。

隻是,在燕恒燦眼巴巴地等待下,她將剝好的果肉塞進了她自己嘴裡。

“謝謝你!”她爽朗地笑笑,揮揮手走了。

燕恒燦的表情驟變微妙:還以為是個無聊的舔狗,想不到還挺有手段的。

隔著床簾,他突然聽到走廊上傳來兩個糙漢肆無忌憚地談笑。

“哎呀,最近睡眠不好啊!要是有個前凸後翹的小姐姐陪床就好了!”

“矮油,拐彎抹角的,看上人家小護士直說唄?又不丟人,童顏巨汝,瞪誰誰秒~”

“那可不,你看她吃葡萄的樣子,嘖嘖,她床上的功力肯定也了得……嘶,真是受不了!”

“不是吧,你這就上頭了?被你說得我都想她了,她那凶可真頂啊,好想被她夾……”

燕恒燦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把這兩個膽敢在他床前聒噪的傻x踩扁了。

他抬起頭的時候,正好與走廊儘頭的明宛對上了視線。

可憐的女孩,臉都嚇白了,想必這兩個傻x的汙言穢語傳到她耳中了吧。

明宛猛猛衝他鞠了個躬,擺擺手錶示她什麼也冇看見,就一溜煙跑了。

不客氣。燕恒燦心說。

翌日,明宛過來查房的時候,動作畏畏縮縮的,燕恒燦驀然出現在她身後,拍了一下她的肩頭。

明宛整個人一震,僵硬地轉過頭,水眸眨巴眨巴地瞅著他。

“喂,你在這一個月多少錢?”

燕恒燦垂下眼瞅她:這樣子看人?這是在邀吻吧?功力十足啊。

……哼,他可不會這麼快屈服的。

“我、我新來的,還冇發工資呢?”

明宛縮著脖子抱著她的檔案夾,小眼神水汪汪的,感覺一捏就要碎了。

嗯?怎麼一副要哭的樣子,這是被人欺負了嗎?被欺負成這樣還要堅持工作?

……為了釣那周凱子也是挺拚的。

想到這裡,燕恒燦有些煩躁地撓頭:“你下班吧,彆在這乾了!”

小狐狸精的表情霎時崩塌了,她扁扁嘴,竟然推開他跑了。

他本來想說家裡缺個護士,要不要去他那裡的。

他還準備說他有幾個兄弟單身,比周凱子好釣要不要考慮一下。

不好意思就算了,少跟他來這套,他纔不會追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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