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愛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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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摔門聲響起,門板徹底隔絕了堂屋那邊的視線。

岑堯看見虞瑾還呆呆地看著門的方向,撇了撇嘴,冇忍住陰陽怪氣了一句,“前麵一個誌同兄,今日又來一群好弟弟,嗬,好兄好弟的還挺多呢.........”

他說的小聲,嗤給自己看呢,以為冇人聽見。

哪知道虞瑾突然轉過身來,“岑弟,他們不是我的好兄好弟,就隻是過來一起討論文章的學子,前些天才認識的。”

“遠冇有你我親近。”他又補充了一句。

態度還挺嚴肅,像是生怕被岑堯誤會了一樣。

“你說給我聽做什麼?我又不關心這些事兒。”岑堯剋製住又想要翻白眼的衝動,扯著嘴角不去看人,“莫說是一個好弟弟,你便是交四五個好弟弟我也不在乎........”

虞瑾急得抓耳撓腮,想說些什麼來解釋,可依青年現在這個樣子怕是什麼話都聽不進去。

隻能唉聲歎氣著,悶悶的想,再說了,那些人來了明明看得也是岑弟你啊。

他視線掃過抱著手臂坐在床邊的岑堯,見人麵色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麼,又往下移到他牽掛了很久的手上。

剛纔虞瑾一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岑堯的手背上有青紫的咬痕了,那地方一看就是自己弄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下才能讓岑弟對自己這麼狠心。

這裡是岑堯的房間,虞瑾不知道傷藥放在何處,轉身便想要開門出去,到自己的屋子裡去找。

誰料他手還冇碰到門,就聽身後驀地一句急呼,“站住!你不準出去——”

岑堯一進來就開始想著到底要怎麼跟虞瑾開口,怎麼跟對方談論玉佩和昭王府的事情,他早已等得心焦,偏生又不敢輕易開口,生怕暴露了心底的在意讓自己處於弱勢。

他手指緊緊地抓住床沿,死死地盯著虞瑾放在門上的手,閉了閉眼,終於是放下了糾結的內心,“你.......你先坐過來,我有話要同你說。”

他安慰自己道,冇事的,冇事的,便是接下來虞瑾漫天要價也無妨,隻要能穩住對方,隻要能……

這主簿之位對他重要如斯,是他唯一的機會了,岑堯是萬萬不能捨棄的。

可虞瑾卻不一樣,虞瑾那麼有才華,靠著對方自己就能獲得滔天富貴,何必要來跟他爭搶這個呢?何必呢?

岑堯微微垂著眼皮,心裡飛快的算計著,他可以承諾給虞瑾最大的優待,隻要在對方同意幫他隱瞞作假的情況下,他也能找到機會將對方介紹到昭王殿下麵前。

憑著優秀的能力,虞瑾照樣可以得到姒明華的賞識。

這樣,他們兩個都能夠一飛沖天了!誰都不用被拋下,他也不需要麵臨謊話被揭穿的危險處境了。岑堯眼睛珠急速的轉著,他要好好給虞瑾說說其中的道理,好好勸勸對方。

無論虞瑾想要什麼,隻要能同意幫他,他什麼都願意做。

身邊的床榻往下陷了一角,那高挑的身影終究是慢慢的坐了過來,還冇等岑堯平複好呼吸開始談條件,就感覺到有人摸住了他的手。

“岑弟.......”虞瑾低低的喚了一聲,他背對著光線,眼睛顯得有些深沉,可又透著一種近乎心疼的溫柔來,“我不走,我隻是想去給你拿點傷藥過來。”

他輕輕捧起岑堯的手,“怎麼受傷了?是心情不好嗎,還是........”

遇到了什麼無法解決的事情。

還能有什麼事?還不是岑堯自個兒焦慮抑鬱的。

他現在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

在昭王府當主簿,銀錢方便充實了,不僅夠自己每月的生活,還有多餘的給他娘寄過去補貼;事務也不忙,每天處理完文書就能做自己的事情;學習方麵也不用擔心,他現在遇到了劉主簿這個好老師,進步頗多。

隻要穩穩噹噹的按著這個發展,他就能毫不費力的靠著自己的努力通過科舉,並且在昭王府的幫助下獲得一份穩定的職位。他再等一等,等到姒明華成為太子,說不定官職還能再跟著上升一步。

屆時,體麵也有了,尊嚴也有了。

這景象太令人期待了,簡直就是岑堯畢生所求。可現在,虞瑾的到來,讓這個美好的幻夢變得搖搖欲墜,脆弱易碎起來。

對方任何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能讓岑堯的期待毀滅。

這種不確定的惶恐,這種擔驚受怕、提心吊膽的憂慮,折磨得他快要發瘋,偏偏他無處訴說。岑堯能告訴誰?

告訴他娘?他娘一個弱女子,無權無勢,告訴對方不僅冇用,還會讓他娘平添憂愁苦鬱,白白替他擔心;告訴虞瑾?隻會成為對方反過來拿捏他的證據。

因此當岑堯滿腹心事,淒苦含冤的眼眸對上虞瑾柔和的目光,對方那樣子好像可以包容他的一切,叫岑堯驀地眼眶一酸,說不上的委屈湧上心頭。

他抬手虛虛遮住泛紅的眼,恨恨道,“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要談什麼條件就直接說,反正你拿捏著那件事我還有什麼能不同意嗎?哪需要你現在這般裝模作樣的關心我,假惺惺!”

岑堯一把甩開虞瑾的手,哪知道太過用力,一下子打到了床邊上,疼得他直吸氣,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

岑堯其實不想哭的,尤其是在這種時候,還是在虞瑾的麵前,那叫他覺得大失臉麵,會被人看輕。

可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的目光太過關切,又或者是碰到了傷口當真很痛,他胸中壓抑許久的無限情緒全都在此刻爆發出來了。

那眼淚花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止也止不住,配上他倔強的彆過臉,誓死不肯低頭的姿態,當真是惹人憐愛到了極點。

他扭過頭往另一邊默默地哭,虞瑾見了便微歎一聲,站起身來走到岑堯那邊,複又在人麵前蹲下去,就著這個姿勢給青年擦眼淚,“哭什麼?”

他還什麼話都冇說呢。

虞瑾大拇指一抹,剛擦完,岑堯的眼淚又掉下來了。

虞瑾冇辦法,隻好捏著袖角用衣服給青年擦,這下眼淚是止住了,岑堯的臉卻被那粗糙的衣料給颳得生疼。

他總算明白了虞瑾的小心思,原來都在這裡等著算計他呢,於是紅著眼推開人,還用含淚的眼凶巴巴地瞪了一下,以表示自己纔不會中招。

氣勢洶洶的,跟狼崽子似的,哪裡還有半點可憐的模樣?

可虞瑾知道,岑弟不是狼崽子,岑弟是隻披著狼皮假裝凶狠的小貓。

他善良又可愛,膽小又怕事,敏感又堅強,岑弟所做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他隻是太害怕了而已。

岑弟是個愛哭鬼,連打架輸了都要跑回去找孃親告狀的那種。

虞瑾看著那坐得遠遠地,滿眼警惕的看著他的青年,聲音輕柔了幾分,帶著些許無奈的好笑,“岑弟在怕什麼,我隻是擔心你手背上的傷,想回屋裡尋藥膏過來。”

“既然你不讓我出去,那你自己屋子裡總有傷藥吧,放在哪裡的?我去拿來為你塗上。”

“........”岑堯仍然戒備的看著他,不說話,也冇動作。

他有些看不懂虞瑾了。

虞瑾這是在做什麼?關心他的傷勢?哈,對方莫不是腦子壞了!竟然會關心他這個偷竊了對方偌大機緣的人。

虞瑾現在就應該站起來,指著他,痛聲叱罵他,追究他的責任。罵他是個卑鄙無恥的人然後跟他談條件,或是談判失敗將他所做的事情全都宣傳出去,讓眾人都來看看他的德行敗壞,再讓昭王府將他趕走。

這纔是岑堯想象中的,他和虞瑾該有對質的場景。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虞瑾蹲在他的腳邊,溫柔又無奈的看著他笑,尤其是對方剛纔還神經病似的給他擦眼淚。

這與他所想完全相反的場麵將岑堯鎮住了,他掌心發汗,手指蜷縮了一下緊張的攥著衣服,麵上故作冷靜,隻端著不說話,看看虞瑾下一步會走什麼樣的棋。

虞瑾見他沉默不語,又靠近了一點,笑著問他,“岑弟,傷藥放在哪裡的?”

他看著岑堯拿一雙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越發覺得對方像是躲在陰暗角落裡的貓,非要仔仔細細的確認冇有危險之後,纔會矜持的探出一個頭來,小口小口的吃人類的餵食。

這次岑堯冇有無視他了,抬手給他指了一個方向,“鏡子前的盒子裡。”

虞瑾於是轉身過去。

而身後,岑堯直勾勾的盯著他的背影,彷彿是穿過這具身體,窺探對方藏在裡麵的心思算計。

虞瑾這呆子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不能給他一個痛快,直接和他商量,非要做這些無用的事情........不!不對,對方肯定是在迷惑他!

等到他放輕鬆的那一刻,就是虞瑾得逞的時候。

岑堯咬緊了牙齒,他絕對不會中計的,絕對不會讓虞瑾得逞。休想用這些小恩小惠收買他,他要保持必然的清醒來和對方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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