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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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太陽還未升起,濃霧籠罩著寂靜城堡。嘈雜的人聲在城堡下方沸騰,還在睡夢中的茉莉被女傭推醒。

“小姐,您快跑,去臨海王城找伊琳娜夫人。我去引開他們。”照顧茉莉長大的女仆握住她的手,灰色的眸子愛憐地看著睡意朦朧的少女。

見她還不清醒,擠乾床邊盆裡的手帕,冰涼的帕子覆上她嬌嫩的臉龐,一陣刺激,少女的眸子水汽氤氳,瞬間清醒,“姆媽,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有強盜進入我們城堡了,現在大概已經占領了下麵幾層。不知道是誰把這群畜生放了進來!”匆忙從衣櫃中拿出茉莉的常服換上。“小姐,您一定不能被他們玷汙。”說著遍挽起衣裙,走出房門,企圖吸引那群闖入城堡,想要殺害茉莉的宵小之輩的注意。儘可能為茉莉爭取逃脫的時間。

茉莉來到窗邊,低頭看見下麵烏壓壓的人群擠住城堡的入口,深深吸入一口氣。微涼的氣體被吸入肺腔,她冷靜了幾分。敵人趁著凱斯城主出門,此刻一片靜悄悄的城堡入侵定是有備而來。城主夫人身邊有武藝高超的聖光騎士保護,定出不了什麼幺蛾子。相比起來,自己住在獨棟城堡裡,彆拖後腿纔是。

城主當時為了讓自己時時能看到潔白的茉莉花,在城堡的後方也開了一扇窗,這倒方便她逃跑了。

她拿出準備隨時逃跑的繩索,一端扣在床腳,一端拋出窗戶。綁好裙角,慢慢攀爬到窗沿上,緊緊拉住由床單組成的繩索,身體逐漸和牆壁構成九十度,踩著牆壁,一點一點往後退。雙手被磨得有些紅腫,雙腿發軟,纔來到茉莉花田中。藉助低矮的灌木叢遮擋住自己的身影,一路躲躲藏藏來到馬廄。

“這群歹徒裡,居然還有騎士。”茉莉從馬廄探出毛茸茸的腦袋,騎士銀色的盔甲在一片灰衣中格外顯眼,“事情比我想象的還要棘手,當今之策隻有先保留自己。”

不知是誰燃起的火,濃濃的黑煙自茉莉城堡的窗戶中卷出。

“救火啊。”直至此刻,守夜人才反應過來,他的聲音響徹雲霄。

“邦邦邦。”木棍砸盆像是敲在人的腦殼上,直擊耳膜。

“快,她在那!彆讓她跑了!”嘈雜的人聲中,一道尖銳的女聲突兀出現。

那是城主夫人艾琳諾.柯克的聲線!

茉莉抬頭,和艾琳諾夫人對上視線,她正裹著皮毛披肩,從窗邊打量著城堡下發生的一切,就好像這一切都和她冇有關係,她隻是一個局外人。

趁眾人尚未反應過來,茉莉解開韁繩,跨上馬背,騎上自己的矮腳馬,衝出保護植被的籬笆,向著暢通無阻的城門口奔去。

原本已經快要進入城堡的騎士聽見這一聲尖銳的呼叫,轉頭看見騎在馬背上的少女,紛紛轉過身來。從狹窄的過道擠到馬廄。動作快的也跨上馬背,緊追在茉莉身後。冇搶到馬匹的,隻得用跑的。

在那些腦子都是肌肉長成的騎士麵前,自己毫無勝算,想要活命隻能遵守一條原則,跑!

路上是此起彼伏的催促聲,“駕。”

“駕。”

“駕。”

麵對不遠處的岔路口,茉莉猶豫兩秒,操控著矮腳馬衝進荊棘叢中。

鋒利的荊棘刺破少女嬌嫩的肌膚,她的胳膊上,麵頰上,荊棘叢上,染上斑駁血跡。

少女漆黑的眉眼甚至冇有皺一下,專注的看著麵前的道路。

矮腳馬被樹根絆住,茉莉整個人從馬背上飛出去。慘白的月光灑在地麵。樹影斑駁,漆黑樹木上的空洞如同人臉,陰森可怖,林間不時傳來陣陣淒厲的哀嚎。她麵前是恐怖的森林,身後是心愛的小馬。茉莉牽住韁繩,努力向前拉,矮腳馬拚命向後退,兩者僵持住。

“快快快。她就在那裡。”身後傳來粗獷的呼喊,男人臉上的刀疤在火把的映襯下更加猙獰。

茉莉隻能捨棄心愛的小馬,拖著疲憊的身軀鑽入不知其中有何物的森林。

遠處的火把點亮落下帷幕的夜。

森林邊緣亮起點點火光驅散遠處的星光。那群瘋子居然想要放火燒了這片森林。

四周燃起的火光,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森林中央的小木屋。

漫天的火光也讓茉莉看清了不遠處的森林小屋。是自己把敵人引過來的,不想無辜的人再因為自己犧牲了。

少女的裙角早就被荊棘割破。一個質樸的小木屋出現在不遠處。茉莉快速跑了兩三步,猛烈的拍打木門。

“咚咚咚。”

“您好。森林著火了,您快逃命去吧。”微弱的燈光從窗戶中透出,這意味著裡麵住著人。

搖搖欲墜的木門向裡麵打開。

“森林不會著火的。”她身後傳來的聲音比黃鶯還要悅耳。

茉莉緊張的一顆心快要跳出胸膛,轉身看見跟在自己身後的人從黑暗中現身。

女子身材高挑,黑色的鬥篷遮住她大半個臉,腳下踩著皮靴。

“可你看那邊的……”少女喘著氣,視線越過女人,看向她的身後。

黑壓壓的森林,透不進一絲光亮,剛纔的火光沖天如黃粱一夢。

“你是來投宿的嗎?”對方略過茉莉,踏進屋內,轉過頭,詢問道。小木屋屋頂上的公雞木牌隨風旋轉,那是旅館的標誌。

向裡打開的房門露出屋子的一角,地板上擺著潔白無瑕的地毯。

茉莉低頭瞅了瞅自己因為荊棘被割破的衣衫,為方便爬牆冇有穿鞋,白色的襪子被磨得破破爛爛,露出紅腫的雙腳。

她已經精疲力儘了。夜晚的森林遍佈著說不清的危險,豺狼虎豹就等著自己送上門,如果能夠休息一晚,那是最好不過。

“我們這應有儘有,不論是旅行休憩還是躲避敵人,都是絕佳地點。”對方抱著雙臂,努力推銷自己的旅館,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重複道,“不必擔心,你我都是女性,我可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威脅。”

眼下並冇有更好的選擇,那些歹人可能正守著森林的出口,等待她自投羅網。更何況秋天森林的夜晚足以將隻穿單薄的絲綢裡衣的自己凍死。

茉莉侷促的抱緊自己懷中的劍,黑色的頭髮淩亂的散落在身後,“請問我可以用這個寶石換在這裡住一晚嗎?”茉莉亮出她劍柄上的綠鬆石。

寶石在搖晃的燭火中綻放絲絲縷縷的藍。少女玉質的麵孔在寶石麵前也毫不遜色。臉上結痂的血痕也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色,額前細碎的絨發隨風擺動,鵝蛋的臉,彎彎細長的眉下是一雙烏黑的眼,挺拔的鼻梁,硃紅的唇因一天的逃跑而更加鮮豔。

一陣輕笑自女子口中逸出。

茉莉以為自己聽錯了,雙目微瞪,嘴微微張開。

“大概用不了三天,你身上就所剩無幾,隻能出去乞討了。”她手中的魔法棒亮起的光芒恍如白晝。

刺激的白光讓女主氤氳了眼眶。她手掌擋在眼前。

“還真是一塊好寶石。”在白光的照耀下,綠鬆石露出溫潤的藍。

“我們旅館有自己的規矩。隻有進到旅館裡,我才能告訴你。這位美麗的小姐,我可不想明天早上見到您僵硬的屍體。”女人側過身,示意茉莉進來。

“那您店裡的規矩是什麼?”茉莉強裝鎮定,一腳跨進旅館內。

“你問我一個問題,我贈送你住一晚,作為交換。”女人側身坐上漂浮在空中的掃把,吹了吹自己的指甲,漫不經心。送上門的小白兔,大灰狼可不會輕易放她走。

“請您說出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被小木屋的外表騙了,這哪裡是什麼旅館,這是邪惡女巫的老巢。

小木屋被擠得滿滿噹噹。客廳中央放著一口大鍋。綠色的火焰在鍋下熊熊燃燒。棕褐色的液體在咕嚕咕嚕冒泡,湯匙在鍋裡自動攪拌。

靠近門的牆壁處摞了兩三堆書,稍走幾步路的紅色沙發上也放了不少。沙發旁的茶幾上一本書正一張一合,朗讀出聲。

女巫輕輕一揮手中的魔杖,沙發,茶幾上的書本張開書頁,緩緩飛到隔壁房間,直到消失不見。她提起赤紅裙襬坐到沙發上。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掏出一個水晶球,嘴裡低聲念著咒語,嗡嗡嗡,比蒼蠅的叫聲還讓人難以忍受,大概兩三秒的時間。

透明的水晶球變得黑暗,畫麵逐漸顯示出來。

女巫正全神貫注的盯著水晶球。藍紫色的光從她指尖飛向水晶球。

此時此刻,逃跑的最佳時機,茉莉正打算向後退一步,隻要退一步,自己就能踏出這個危險的女巫家。

像是察覺到她的意圖,還冇等她跨出那步,門已經關上了。

水晶球中的畫麵還在繼續:森林中對自己緊追不捨的刀疤臉正單膝跪地,張著嘴,不知道他說著什麼。隨著畫麵的旋轉,眼前的場景變得熟悉起來,這是城主家的大廳,坐在他麵前的正是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張了張嘴,似乎在交代什麼。刀疤男迴應了些什麼,又起身來到她跟前親了親她的手背,退下了。

水晶球和今晨聽見的聲音都指向一個結果,城主夫人想要殺死自己。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還想要知道更多嗎?這又是另外的價錢了~”甜膩的話語中彷彿參雜了毒藥,她慢慢悠悠地騎著掃把,準備上樓。

茉莉隱隱皺眉,按下心中的疑惑,尋思既然自己逃不掉,左右半個晚上的時間,女巫來不及吃下自己的心臟,“所以,今晚我安置在哪裡?”

女巫看對方油鹽不進,惱怒的伸出石榴紅般的指甲點了點著客廳牆角處不起眼的沙發。破舊的,帶著不知名的汙漬,上麵甚至還有幾個洞,裡麵有幾隻老鼠坐著正啃著乳酪。

茉莉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離她最近的那個沙發,和衣癱在上麵。開什麼玩笑,那沙發是能睡人的?何況她累得再走不動一步。

待茉莉在沙發上坐定,茶幾上出現了幾疊小吃,一杯熱茶。

她不爭氣的肚子咕咕響起,茶幾上的食物讓她雙眼發光,還是忍耐住,禮貌詢問,“我可以吃嗎?”

女巫隻點點下巴,用目光告知茉莉方位,“衛生間在那裡。”

說完對方側坐上飛天掃帚,輕飄飄的飛上二樓,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茉莉洗漱完,癱在棉花糖般柔軟的沙發裡,黑色的長髮如綢緞般在沙發上鋪散開。毛毯從二樓顫悠悠地飛下,裹在少女身上。大廳中的綠色火焰也變暗不少。整個屋子慢慢沉寂下來。

不過幾個呼吸,茉莉就沉入黑甜的夢境。夢境中她正坐在城堡大廳中,噸噸噸喝著美酒。

窗台上,猩紅的酒液倒映著銀月。

銀白色的長髮無風自動,男子一足點地,一腿屈在窗台上,背倚著窗,抬頭仰望空中的新月,用手按下躁動不安的發,“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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